莎娅笑了起来，尽管只是嘴角微微弯起的幅度，但确实是笑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就像卸下了担子一般的释然，一同放下的还有过往的执念与对“白”的不解。

“谢谢你，白。”

莎娅女王向白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在白的脸颊上，眼角处滑落几点晶莹，“真像啊……本来吾对她已经模糊了印象，但你的出现，又让吾重新记起了她。”

“记起了那一段，懵懂无知，徘徊迷茫，却又温馨的时光……”

“即使时光已不再……”

白展开双臂，仰着头踮起脚尖，轻轻地搂住了莎娅。

她抚摸着莎娅的后背，像是在宽慰一般，却没有说话。

但在此时，无言却更胜千言万语。

相似的容颜，相似的气息，温暖的怀抱……

莎娅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数万年前，那段初遇的时光。

……

断垣残壁之间，衣衫褴褛的红发小女孩仰望着那一道娇小却又恐怖的身影，旁边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混杂了不少种族。

“好，好强……”

“啧，又没能控制好力道，险些就把这里给沉了……咦？这种程度的攻击，竟然还能有人活下来，而且看样子连灾厄阶都没有……原来是个血族，生命力真是有够顽强的。”

“是，是您救了我吗……”

莎娅依稀还记得，她胆战心惊地问出这句话时，怀着的是怎样忐忑的心情。

年幼的莎娅拥有珍贵的血族血脉，被视为货物让各方强者垂涎，直到“白”随手把那些强者一击灭之，才得以逃出生天。

“算是吧，虽然吾无心救人，但既然你还活着，也可以说是吾救下了你。”

“那，那大人可以带上我……带上吾吗？”

闻言少女却楞了一下，轻笑一声，便转身走向废墟之外，

“明明吾也险些杀了你……罢了，有趣的小家伙，想跟就跟着吧，吾不介意。”

……

那是她们的开始。

而现在，是她们的结束。

莎娅稍稍缓过神来，感受着怀中依恋不舍的温暖，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轻轻地推开白，低声说道，

“吾能够走到这里，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吧。”

莎娅女王的指尖凝结着猩红的光芒，光芒如呼吸般闪烁着，同时从她的身上抽离着什么。

如丝线一般的命运，用情感与记忆编织着的“钥匙”，在莎娅的手掌上缓缓出现——这是一枚璀璨的猩红晶体，如鲜血般嫣红刺目。

“吾知道，你需要这个……也需要斩断吾与你之间的命运。”

“从未签订的血契也是如此，吾无法陪着你走到最后，因为你与吾的羁绊，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彼此。”

“或许，只有那个叫做阿拉的小女孩，才有资格与你共赴命运吧……”

面对此时彻底放下一切而释然的莎娅，白没有说话，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她伸出手，接过了莎娅手上的“钥匙”，比之前收集的任何一枚都要更加耀眼夺目。

当白接过“钥匙”的同一刻，她与莎娅生命中纠缠的命运之线被彻底切断，莎娅脑海里对于白的记忆逐渐消散黯淡。

这不是抹除，也不是封禁，这是遗忘，就像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一样。

莎娅闭上了双眼，身形如掉线的风筝一般向下坠落，消失在虚空乱流之中。

她的实力相当强大，即使已经重伤昏迷，区区虚空乱流根本无法威胁到她的生命。

等到莎娅再次醒来的时候，或许……这个世界，索罗尔大陆与深渊魔域，甚至是神临之地，都会回到最初期望的模样。

“……你看到了吗？”

白抬起头，相隔无数空间，跨越时空的限制，与神临之地里的“白”对视着。

“吾看见了。”

残余几分意志的“白”轻声回道。

小莎娅懵懂的情感，无法磨灭的执念，还有曾经长久的陪伴，让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见识过多少悲欢离合的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爱”为何物。

“即使吾见过了太多太多，但却不知道小莎娅对吾怀着是怎样的情感，更不清楚吾对小莎娅到底有几分是真心相待……但是，现在吾确定了，自从诞生意识以来，小莎娅对于吾来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看着莎娅坠落的身影，“白”低声喃喃自语道。

从遇到那个人类女子奈莉开始，她准备许久的计划终于得以启动，彻底战胜神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随着计划的推进，“白”却发现，一切逐渐偏离了她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