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手啊，难怪这么有耐心。”

眼前迅速的变幻过这个男人的一生，最后定格于视野的错乱和轰然的嗡鸣，古道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亲切的好似朋友，一尾黑色的火花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然后换成了淡灰色的气流顺着他的手掌，在每一次轻轻拍打中浸入灵体的内部，而随着他每一次拍打，魂灵的面容便宛如信号不稳的老电视一般模糊扭曲，变得越来越平静。

“天亮了，该启程了。”

最后一次拍打结束，古道放下了手后退了两步，看着这个表情不复狰狞的士兵，此刻它的外形不再是那不稳定的狂灵姿态，而是相当清晰的幽灵，只比生者淡些色彩。

“我们，胜利了吗？”清秀的面容看起来甚至是个没成年的孩子，他看着望着古道，眼里带着一丝迷茫，但很快他就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那些水洼边上的尸体，那些还未来得及撤走的炮台，以及古道身后若隐若现的黑色虚影。

这就是他们说的死神吗？

微微抬起手就能看到半透明的模样，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意志在牵引着自己，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欢迎的雀跃声，它们是谁，谁在欢迎，他感觉自己明白了。

“谢……谢谢。”年轻的死者说完这句话，便消散成了有着点点辉光的粒子，在阳光中被映照成金色。

而古道只是凝视着它们，直至完全消散才抬了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未干的血迹，然后更加用力的揉搓着嘴边那干涸成血板的痕迹，今晚的战斗他的状况很奇怪，这导致他带了很多不必要的伤势。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最后，他帮助那个少年短暂的稳定了灵体，让他从混沌中醒来。

并不是每个死灵都有这样的待遇，不然上千的死灵军队他可能忙一周也忙不完，他只是看到那日光，从一种状态下醒来，下意识的想要拥抱疯狂的对方，因为那看起来很痛苦。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古道转过身来对着空气道：“让我落子。”

这句话如同有了固有结界的解放语一般的效果，说完的下一瞬，常人难以理解的抽象棋盘在半空中浮现，而古道站在半空中，对面是那十几年来没有一丝变化的死神。

凝视着这几个月都没有再见过的‘棋盘’，古道挪动那由事象组成的棋子，额渗出了极少出现的冷汗，这东西每一步都耗费精力，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知道该如何走，他走出了这一步，对面的死气瞬间收敛了不少，接着死神抬起了他那纤细的指骨，一枚棋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指间，正置于前方，这一次所压着的，仅仅是几十条生命。

而看到祂走这一步的古道没有落下自己的棋子，只是喃喃着“不同寻常”的，离开了棋局，重新回到了原点。

十几年来，古道一共走了四十多步，而对面总比他多能走一步，这与常规棋类规则都不符合的奇怪棋局有着一套复杂而严谨的规则，古道虽说不喜欢下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谨慎而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规则，揣摩着棋意，这样摸着石头过河的开荒式下棋是闻所未闻的，因为这太愚蠢了，是个人该掀桌了，可他没有选择，他一步步解析着规则，一步步揣摩祂的用意，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本以为自己差不多了解了些这棋局的规则了，可刚才死神的一步让他呆住了。

就像第一次认知到太空存在的人类。

资讯的集合速度和以前的演算公式截然不同，这一步近乎于揭示了新的规则，就像刚知道车可以直线走到底的象棋初学者看到对面用炮直接轰了自己老家旁边的士兵一样，而到了这一步，他终于对这棋局的本质有了些许猜测。

棋盘映照的是现实，彼此操作的是资讯，死神的每一步都在大面积死人，而他一直在致力于减少伤亡，但刚才他只选了那点人，他却意识到自己快输了。

这是偏差点，死神一直在扮演特异点制造者的存在，而自己则是修正者？

这跟自己作为迦勒底御主的责任有何不同？！

没有不同，祂……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有一个不太敢相信的结论，这让他立刻抬起头来，所见的只有晴朗的天空，祂并不会那么容易现身，但他知道祂在看。

并且不会回答自己的任何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