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力量被完全压制，完全起不了身的情况下，怒气也会随着时间的拉长而转化为别的东西，尤其是古道此刻以轻柔友好的语气说出自己这一拳的原因时，就算是思维回路与常人迥异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是这个道理。

“你知道么？我现在睡在一株树上，后腰和背被尖锐的枝杈顶着，颈椎也感觉很不爽，而在这之前，我甚至因为走得太急而没有吃到晚饭，还不得以烤了只魔兽做食物。”

每说一小段话他都会顿一顿，然后将那烟杆轻轻地敲打一下对方的头，对方原本扬起的头也随着每一次的敲打而逐步下垂，愤怒的气焰被一步步打压下去。

“你知道那味道吗，肌肉纤维像是柴火，就算是洗净了血迹也带着股宛若石油般的怪味，”古道很详细的描述着，他不是美食评论家，迦勒底的伙食算得上很棒，但他反倒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语来，但唯独难吃的东西，因为难吃，所以深刻，“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会觉得这么难吃我为什么还要吃？因为我必须得保证状态绝佳，这个特异点有很多危险的东西，你我都很清楚，你叫我来，那就绝对是很棘手的东西，我不想在奇怪的地方翻车，也不想成为谁的拖累。”

“你觉得，这都是因为谁？”

“……”梅林沉默了一下，按照一贯的伶牙俐齿应该转移话题才对，不过走到这一步也等同于认怂……好吧，怂一下也没什么丢人的，梅林心里计较着，思维就要被古道绕进去的时候，突然古道话锋一转：

“好了，倾吐废料的牢骚也发的差不多了，抱歉呐，起来吧。”

“欸？”

梅林惊讶地看着那拍了拍双腿微微站起身来朝自己伸出手的古道，有些不相信这么快就能脱身了，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等着自己把手放上去就立刻扯起来一记过肩摔再跳起来接个里莲华。

“我啊，偶尔会说说心里话，但这种发牢骚的心里话跟谁都不会说的，唯独你，我对你没有好感，所以这种话也能无顾忌的说出来。”

“那可真是恶劣啊，我已经被归类为垃圾箱的等级了吗？”没有接受古道伸出的手，梅林自己爬了起来，如之前的古道一般拍打着双腿，不过之前古道的动作只是象征性的拍灰，而他则是真的袍服都被弄得脏兮兮有些受不了，“对我真的就那么讨厌？”

“我不讨厌你的性格，但是讨厌你曾经做过的事，”古道收回了手，“或许以后会对你改观吧，但不会是现在，我对没有发生过的，存在于未来的事，都会姑且当做是不存在的事。”

“喔~原来我以后也会做让你改观的事。”知晓古道有自己的‘千里眼’的梅林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但是未来是变动的，起码由我们观测到的是变动的，”古道呛道，“所以我只在乎已经发生的事实。”

“唔，那般拥护希望的岩窟王竟是如此排斥宿命的人吗，那便罢了，看向未来即可。”在这非物质的世界中，精神的强弱也将影响环境乃至自身，已经将之前的狼狈样一扫而空的梅林又恢复了惯常的轻浮慵懒。

“是的，静待未来即可，到底会不会发生，只需要等待就行了，”古道赞同道，“不过眼下并非是说这个的时候，虽然我以魔兽之血做驱虫剂，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或许也会有不管用的时候吧，我希望你尽快将你需要我来助阵的理由说出来，同时我也向你道歉。”

说着，古道微微躬身。

“道歉？”梅林再次感到惊异，在漫长的岁月里见识的人类虽然说不上种类齐全，但行为常常超出预期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不过也正是有着这样的人，才能作为生活有趣的点缀，从这一点上，花之魔术师很是中意这种家伙，总能带给新奇感的家伙可是能提供不少快乐源泉，当然也会经常造成困扰就是了。

“这份歉意是对你的态度和殴打方面，‘若是真有需要，直接叫我’那一日的高塔中，我是这么说的吧，”直起身来一字不差的复述出当初的话语，古道神色陈恳，“你通知我是对那句话的践行，所以我不应该有怨言才对，这一点要分明，让我从休假中还要受罪的不是你的通知而是这个糟糕的世道。”

“你并没有错。”古道稍稍退后了一步，总结出道歉的原因。

但这却让梅林笑了，笑的出乎预料的开心。

古道安静的站在原地等他笑完。

“你这人还真的，哈哈哈很有趣啊，古道。啊，我这么叫你没关系吧？”梅林笑声仍然不停，只是稍微能说话了，话语里还夹杂着笑声。

“全名对我们那边的风俗来说很正常，不算逾越。”古道看着宛若失心疯一样的他，很自然的回道。

“哈，让我缓缓，太久没这么大笑过了，倒不如说你这种人真是太少见了，不不，应该说只能独一例吧？还是说恶魔都是这样吗？不对啊，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家伙。”

“……”古道以微不可查的动作退后了半步远离这个散发着沙雕气息的家伙，然后掏出怀表看了看，在这个世界里时间是很难和外面对上的，但真要算时间还是有办法，只要挂个秒表就行了，“你该说正事了，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