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沉默着,没有说话,自打来到巴黎起他就在赶路聚会赶路打架赶路逃命赶路救人…这种紧密排列让他甚至没空真正去看巴黎的民生,少有的闲暇时间还去陪巴和小薇打游戏去了,他只能在坐马车路过外城区时,偶尔掀开幕布瞥一眼,瞥见一些衣衫破旧,或站或坐或躺在小巷边的人,每次都能看到。
“我也没统计过,”没听到古道说什么敷衍和胡扯的话,阿方斯露出了些许微笑,那微笑带着苦涩,“倒不如说我只是个记者而已,哪能统计全巴黎的流浪汉人数呢,连警局都做不到的,只有一点确信,人数在持续增多。”
“流浪汉、懒汉、流氓以及其他的无业游民正聚集在公共场所,他们在路堤和城市的其他地方打牌、玩球。他们当中的有些人用木棍打碎窗户和路灯取乐,有些会被警察逮捕,但这也不算是好事,警察会付诸暴力,却警醒不了他们,只会让双方的互相憎恶更加一层,有个退休的老记者说,这让他想起34年的五月,那时候,警察甚至会被人群围剿攻击,历史真是个轮回。”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已经不再无辜了,是连我们记者都要躲避的对象,贫困和饥饿令他们铤而走险,抛弃了自己的底线,如果只是被误导的倒还好说,但事实上,他们之中混着真正期待混乱的家伙,34年前的事始于一句谣言——警察不仅逮捕流浪汉,而且还绑架儿童向其父母索要赎金。”
“绑架儿童?无稽之谈。”古道正听得入神,却被这结尾的话给逗笑了。
确实,这种时代这种环境下,哪怕是警察也容易被情绪左右,虐待犯人的可能性并不能说没有,但明目张胆的绑架儿童索要赎金,这种事可虚假的过分了,贫民和流浪汉哪来的赎金可拿,真要干也是对贵族,可是贵族就算腐败但也是权力者,警察怎么敢做这种事。
“我也觉得,稍微想想就会觉得是骗人的话,就连那位讲述这故事的老人也无法反驳,但事实就是那样发生了,你若是有权利翻看警署的资料,就能翻到一个叫拉贝的警官死亡记录,死于投掷的石块,杀死他的人没有一个被审判,”阿方斯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当初花了不少功夫才被通融去翻了翻。”
“当初的巴黎就是那样混乱过,如今的巴黎也隐隐有了那样的躁动不安,明明这才是最佳新闻,我的那些同事们都说我疯言疯语,主编也拒了我数次手稿,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才认识了克莱芒,那是我打算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采访。”
“克莱芒那家伙,死认法律,但现在的法律只是贵族和地痞的利用工具而已,死的人确实不一定算得上无辜,可真正有问题的家伙还能逍遥法外,所以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不仅仅是因为最近需要处决的人数激增,更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在杀人。”
阿方斯还想说什么,但古道已经抬起手来,面带微笑,笑的有些假。
“够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让阿方斯惴惴不安,觉得自己或许说了什么让他生气了,毕竟他也是个贵族,会不会认为自己在讽刺他?
哪怕是资深记者,也算不上是贵族百事通,倒不如说不少贵族都拒绝记者的访问,所以巴黎报社的记者们关于贵族的报道多是旁侧敲击来的消息写作的稿件,真实性一直都有些微妙,奈何平民们喜欢看上面的贵族老爷们的事,不论是用来讽刺也好当笑料也好,谩骂也好,都是不错的消遣。
但现在,平民们也开始节衣缩食不太再买报纸了,报纸成了平民之上的娱乐品,想看的话只能去垃圾堆里翻找。
不过去翻找的大多不是为了看而是另作他用,发挥报纸那作为纸制品的价值。
所以他也只是觉得爱德蒙唐泰斯出乎预料的好说话,有着和克莱芒相似且更好的性格,大可以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可他还是贵族吧,不似桑松作为处刑官的位置,而是国王那边的显贵。
阿方斯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太散漫了,连立场判断都后知后觉可不行。
“听完这一乐章你就自己离开吧,不要走正门,绕一绕。”
阿方斯怔了怔,下意识的抬起头要张望四周,却被古道以左手按着肩膀。
“也不要望,平常心,控制好情绪你刚才声音有些大了。”
“……”阿方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古道,心里更乱,既不是因为自己可能想多了的失态,也不是因为可能被监视的现状,而是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卷进了什么不应参与的冲突里。
是的,基督山伯爵被法国国王召见可谓高调上位,贵族之间互相算计也算常事,但是这种发展可不像只是算计。
不只是下面的人要疯了,上面的人也要疯了吗?
心里这么哀嚎着,但他还是开始专注听起了乐曲,开始庆幸自己尽管没有艺术追求,但好歹了解过一些音乐常识,对乐章的结束有一定的概念。
何况还有伯爵的低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