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们就交给老身吧，一心你去忙吧，早点回来喝两瓶啊。”

第390节 第385章 为了苇名，不能再犹豫

“猿，这是我让人给你预备的木柴，足够烧到明年惊蛰日。”

破旧的压胜庙门前，有着两位便装的武士在守卫，只因此时苇名家的医师，永真，正跪坐在庙中那位独臂老人的身旁。

惊蛰是农历的节气，通常指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冬眠昆虫的时候，换算成公元纪年法一般是在三月五日到六日。

永真还是个小女孩时，其实跟她最亲近的是人，是猿，毕竟当年可是他将其从战场上捡拾回来的，只不过作为苇名一心的忍者，没那空闲跟心思去养育小孩，所以才交由道玄去收养。

而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小永真眼里，道玄是她的养父与医术老师，苇名一心是她的主公与剑术老师，两人虽不亏待于她，这关系却也有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的威严所在。

而猿就不同了，没有染上修罗之症的飞天猿猴，其平时性情当真就如一只喜闹的猴儿一般，见到永真，随便几个动作就逗得故作严肃的她瞬间破功，而且经常身上带着许多常人难以采摘的甜美野果，什么柿子、山楂、桃子、梨子都只是寻常货色，时不时就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两个送给她吃。

仿佛是每个人小时候碰到外婆时，外婆总会从身上那个神秘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糖果来的感觉，亦或是奶奶家中放在柜台最高处，那个五彩斑斓的饼干铁罐盒，只有她心爱的孙儿来了，才会将其打开，让你“跳”进那深不见底的饼干堆中寻找自己简单的快乐。

是的，永真对猿的真实情感，根本就不是救命恩人的那种，而应该更像是面对自己亲“姥姥”那般才对，只不过现在的永真心中负担了太多的事物，身为医师的她对所有苇名众外表与内心的伤痛都感同身受，已经很难像小时候那样单纯而天真的表达自我了。

“永真啊，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不用给我准备柴火，像我这种时刻被烈火焚烧的家伙，是感受不到寒冷的。”

虽然猿用嘶哑的嗓音这样说着，但看到永真过来看望自己，手中握着的雕凿也难得歇息了一会。

“如果没有柴火的话，又怎么能在寒冷的冬日喝上一口温热的酒水呢？”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我还真就每次都被你说服了。”

永真摆上了一个铁架，这是准备用来在庙中烧火烫酒的东西，虽然这里面堆砌着的全是木头做的鬼佛与还未雕凿好的鬼佛雏形，但这些东西从来都水火不侵，根本点不燃，因为上面寄宿着的，都是修罗之业，业火岂能惧怕凡火、岂能蒸不尽蚀水？

“如果同一句说辞能多次说服你，说明这是个非常值得信服的理由。”

猿的眼皮一直搭拢着，随手从旁边的地面上拿走了一小瓶冷酒，装作没有看见永真那略带愠色的目光，便打开瓶塞灌下了一口，浓烈的酒劲与想起带着冰寒滑入喉咙，这才让他稍微感到一丝凉爽。

是那种风雪严寒中的，凉爽。

“主公大人！”

门口忽然间传来整齐的行礼声，永真惊讶地转过头去，在两个武士单膝跪地所向的中道，腰间别着两柄长刀走来的，正是此地的领主，她的主公苇名一心。

“一心大人，您怎么……”

一般来说，苇名一心即便是前来探望飞天猿猴，也是会故意避开永真，当年他为了阻止修罗出世，当机立断地斩下了猿的左臂，的确在永真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自己亲近的两位长辈，一人陷入魔道，一人则“无情”地对其挥舞刀剑，哪怕在这纷乱的世道之中，对一个小女孩所造成的冲击也足够大了，以至于永真学习剑术的目的从此不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避免这一幕重演。

‘如果有第二次修罗之降世，就由我代替至亲去斩灭苦痛吧。’

年幼的永真抱着如此坚强的想法，而事实上，在狼成为修罗的结局里，她也如约用性命践行了这个从未说出口的誓言。

这些其实苇名一心都懂，但他也并不想让永真一个女子去背负这些东西，所以也尽量避免和猿同时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勾起她的回忆，但今天，很显然是个例外。

“一心吗，今天的山路可不好走，你总不会是又用密道跑来的吧，如此频繁使用的话，这秘密还能称作秘密？”

这样的动静，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他依然是面对着身前破旧的神龛，摇晃自己手中的酒瓶，仿佛这才是此时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除非听到内府攻入苇名城的消息，不然他遇到其他任何事反正都会是这个模样。

“无所谓，老朽从来也不指望那个忍者密道能有什么改变局势的意义，作为大名，是不可能抛下国家与领土逃命的，而那个承受龙胤的孩子，就算能凭此逃出这个是非之地一时，也逃不开命运吧。”

一心一步一踏的步履有些异常，似带着些许犹豫，根本不像是他平时里雷厉风行的一贯作风，首先注意到这种变化的并不是永真，而是身处庙中，却心系苇名的忍者。

“你的剑是在迟疑什么？难道是因为苇名国的事务吗？”

“不，苇名正如老朽当初向你许诺的那样，在人们的勇气与坚持中走上既定的道路。”

“是这样吗，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你就不该有所犹豫的，对吧？问问永真，问问门前的那些苇名将士，你是谁？你可是苇名一心呐。”

咕咚一声，猿又喝下了一口酒，但这回，却面带着些许笑意，这让无意中瞥见此景的永真感到极端不寻常。

“你说得对，只猿，是老朽着相了，为了苇名，老朽绝不能犹豫。”

“没错，为了……”

噗嗤，深紫色的妖异刀刃从飞天猿猴的胸前透出，手中酒瓶在永真惊惧的眼神中摔落在地，碰成碎陶片。

猿的表情里没有痛苦，唯有解脱的快意，与对世间遗憾未补的不舍，即便肺部的空气已经难以抵达咽喉，他还是拼尽全力蠕动着刚浸润过酒液的嘴唇，说出印刻在心中的最后两个字。

“……苇名。”

第391节 第386章 幕切丸村正

从飞天猿猴的胸口流淌而出的殷红液体，在遇到空气后便燃起了一束束火苗，仔细看去的话，每一朵火苗中，都是一个抱着脸部作哀叹哀嚎状的纸人。

不过以上是阴阳灵视的视角，在永真看来，苇名一心的刀下流出来的确实是血液，向她散播着无比的冰寒。

此时的场景着实让她惊慌到不知所措，但又无法理解一心为何要如此做，甚至于他可能是被人所假扮的这个理由，都不成立。

很显然，永真始终坚信，如果猿跟她都没有察觉到异样，那面前之人的确就是苇名一心本人，不存在疑问。

而且现在稍微回想一下之前猿与一心的对话，永真才知道，原来猿在一心刚进来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而且还坦然面对这样的命运，并将其视之为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