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姬子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哭腔，“老师……”

“姬子……”拉格纳并没有立即死去，她的身体虽然被一分为二，但是重要的器官都还在，只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姬子根本不敢把目光往下移，她害怕看到自己老师的内脏在自己的面前滚落出来的画面。

“坚强点啊，姬子……”拉格纳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的脸上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旧刀疤和新增的伤口在她的脸上因这一笑而挤在一起，如同小丑的面纹，“随随便便就哭鼻子……可不像你啊……”

“老师……”姬子伏在拉格纳的身上，却不敢把自己的体重真的压下去，此刻的她手足无措，仿佛在保护一个瓷娃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连碰都不敢碰自己的老师一下，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着倾盆大雨，但这在无孔不入的风面前似乎也只是奢望而已。

“老师说过……老师会……保护你的……你看……对吧？”拉格纳嘴边涌出的血沫让她每说几个字就要咳嗽一下。

“姬子……你和其它女武神……很不一样……”拉格纳每说出一个字仿佛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样，每一个字都要拼尽全力，用最大的力量才能勉强发出些许微弱的声音。

“你当初来到冲锋队的时候……虽然眼神像是死了一样……但我……还是能看见……你眼睛底的……希望……”

“你渴望着……你渴望着什么……”

“你既然渴望着什么……为什么要来到送死队呢……我不明白……”拉格纳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但是……我希望……”

仿佛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去，拉格纳干脆省略了无关紧要的话，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你能……幸福地活下去……你不该……不该成为女武神的……”

“老师……别说了……别说了……”姬子的眼泪似乎比天上的滂沱大雨还要多，她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感，此刻的她泣不成声，如同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世界里仅剩下的唯一一根蜡烛取暖，“支援……支援很快就会来的……她们有医疗……她们……可以救老师的……”

而此刻，蜡烛要燃尽了。

“不可能有增援的……我一直都知道……中央军部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极为惨烈的决战，所有的兵力都会被投入那场战斗中……在那里……每一个兵力都无比珍贵……把我们分出来……已经是军部做出的不影响总体战局的前提下……所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军部并不是派我们来消灭这些崩坏兽的……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延缓这些崩坏兽前进的脚步，为正面战场争取时间而已……”

姬子低着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向下滴落，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涌出来。

可是……

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

那种凉彻心底的悲伤和痛苦……

那失去一切的孤独和绝望……还是一点一点……熟悉地缠上自己的身体……

“姬子……杀了我吧……”拉格纳的声音轻轻的，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请求。

姬子含着泪，把双手捏在了自己老师的脖子上，她的手颤抖着，迟迟无法下手。

那是冲锋队全员立下的誓言。

女武神终有一天会因为体内崩坏能的侵蚀而转变为死士，或者在战场上死去而转变成死士，而到了那个时候……

其它成员就要杀死那些即将完成转变的女武神，让她们最后能够以人类的身份光荣地战死。

这就是她们的誓言，以往每一次都是由身为中队长的拉格纳亲自实行。

而此刻，誓言轮到她来执行。

“拜托你了……姬子……”拉格纳已经瞎掉的双眼正一动不动地对着姬子的方向。

“不……老师……我下不了手……”姬子的脸扭曲着，每一根肌肉似乎都在抽泣，她的声音和手一样的绵软无力，无论她怎样地理智，此刻她也无法真的下手。

“拜托了……请让我以……女武神的身份……”拉格纳请求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能感觉到……我已经快……”

异样的苍白色和红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拉格纳的脸上蔓延开，她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整个脸色正转向病态的苍白。

“不要……求求您了……不要这样……”姬子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她把头低伏在拉格纳的胸前，用失真的声音苦苦哀求着。

“呃……啊……”不规则的古怪声音从拉格纳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不……不要……”姬子此刻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自己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在向她声讨。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啊啊啊啊啊啊！！！！！！！”姬子的双手终于捏住了拉格纳的脖子，她的头猛地向上扬起，直面着那翻滚的乌云，发出刺耳的，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嘶吼。

她的手猛然锁紧，狠狠地卡住了拉格纳的脖子。

她能感受到一双手正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胳膊。

但是她不敢低头，她害怕看到拉格纳的那双眼睛，和她临死前痛苦的样子。

终于，颈椎折断的清脆声音响起，拉格纳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而姬子则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仿佛整个人的大脑都被掏空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似乎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自顾自地清洗着这世界上的血渍。

姬子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在看向一旁。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影，从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那是她曾经的战友们。

“啊……你们也来了吗……”姬子轻声说着，用手撑住旁边的【超重剑·王蛇】，站起了身。

她的眼神冰冷而麻木，她握紧了重剑，身体微微下压，身体恍若装了马达一样陡然加速，向着昔日的同窗冲去，她的重剑在身后拖着，在地上划出一道沟壑。

“你就是那个竟然报名来冲锋队的疯子？噫，眼神不错嘛。”

姬子用与重剑完全不符的灵巧身法绕过了死士化的同伴胡乱挥舞的巨剑，肩膀猛然撞在对方的怀中，将对方整个撞飞开，向后面的另一名死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