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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哪？”琪亚娜有些惊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却发现周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连忙检查起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都还好好地穿着才放下了心，“怎么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姑娘，你醒了？”就在琪亚娜警惕地下了床，准备查看一下情况的时候，卧室的大门却被推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了门口。

“老爷爷？”琪亚娜愣了一下，转眼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她昏迷之前，她们的房间遭到了陌生势力的袭击，那场爆炸将她和芽衣以及布洛尼亚分开，她跌落到了24层。当时对方的攻势太过突然，也十分迅猛，这让她们无法立刻汇合，可是芽衣提醒了琪亚娜铿惑还不知所踪，因此她决定去寻找铿惑的，但是在离开酒店的过程中，却发现了一名被爆炸引发的墙体坍塌压在下面的老人，琪亚娜当时并没有多想，想要把老人身上的石块搬走，但是突然间脖子处传来的一阵刺痛以及接踵而至的眩晕感让她明白这是个陷阱。

而此时，那个算计了她的老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有些古怪的慈祥笑容，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你稍微休息下吧，药效应该还没过去，只要再等一会就好……”老人并没有在乎琪亚娜脸上惊讶和警惕并重的神色，而是和蔼地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是……”琪亚娜此时才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被自己救下的老人，突然间觉得他有点眼熟。

“我都认不得吗？”老人笑呵呵地回答道，“真是个小糊涂蛋啊……我是你们这次的行动目标，叛逃出天命的玛基·索伦斯。”

“你对我做了什么？”琪亚娜皱起了眉头，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手脚的无力感是来自于刚睡醒的状态，但联想到昏迷之前玛基博士给自己好像注射了什么东西，不禁警惕万分。

“我治愈了你。”老人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似乎做好了要和琪亚娜进行长谈的准备。

“治愈？”琪亚娜愣了一下，“我没病啊。”

“不，你有，你体内的抗崩坏因子被我治愈了，以后你可以重新当回一个普通人。”玛基博士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如同惊雷一样的话。

“治愈？当一个普通人？”琪亚娜愣了一下，似乎需要点时间消化对方说的话。

“嗯，你这是病，得治。抗崩坏因子是存在于人体内的一种特殊的物质，它们的数量固定，好像生产玻璃时产生的气泡一样充满了随机性，只有拥有这些抗体的少女才有可能成为女武神。它是神的赐予……同时也是魔鬼的诅咒，它会让你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但也会不断侵蚀你的身体……但是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了，我治愈了你，你体内的抗崩坏因子已经消失，你以后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十分满意。

“当一个普通人？开什么玩笑！”出乎玛基博士预料的，琪亚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没有开心，反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焦躁与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你这样让我还怎么跟崩坏战斗！”

“跟崩坏战斗？”这句话如同投入水中的钠一样，瞬间把玛基博士的情绪激了起来，“那根本就不是你们该干的事！天命用守护人类这样的噱头欺骗你们，把你们当成可再生的消耗品！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被这样的谎言所欺骗，成为了牺牲品！你现在不能理解我，你以后终会明白的……”

“不，我不可能明白！”琪亚娜站了起来，双眼逼视着对方，“如果女武神不去与崩坏战斗，那还有谁会为普通人挺身而出？你吗？”

“对！我！”老人发须皆张，也毫不相让地站了起来，言语间仿佛有充盈的怒气含而不发，“这本来就不是该让你们来承担的重担！”

“你……”琪亚娜气得哑口无言，她突然间羡慕起铿惑的牙尖嘴利来，如果是他，一定能当场把这个大言不惭的老头噎得连嗝都打不出来。

“小姑娘……冷静一下好吗，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是你可以先听我讲讲吗？”玛基博士的语气慢慢放缓，他无意与琪亚娜争吵，只是看到一脸天真，好像满脸都写着【我要拯救世界】的琪亚娜，心底的痛苦与懊悔就止不住地往上翻涌。

“……我在奥托的手下工作了四十年，把数不尽的少女改造成了女武神，把她们送上战场。”

“这是场人类与崩坏之间的战争，这是一场种族间的碰撞，可天命却让这种沉重由那些尚未成长起来的孩子去承担，用她们的血，骨，肉，筑起人类高枕无忧的安墙……”

“这就是正义吗？这就是人类的伟大吗？不，我看到的是敲骨吸髓，我看到的是草菅人命，我看到的是……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重担偷偷放到了别人的肩上，然后指挥着她们用自己的身躯去填补那个终将吞噬一切的无底洞！”

“小姑娘……这样的做法，就是对的吗？”玛基博士行将就木的身躯如同一截枯槁的柴禾，他死死地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低声呢喃着，似乎尚沉浸在他为自己编造的自我救赎中不可自拔。

“我的一生……都在用这双手为人类的罪恶添砖加瓦，却以为自己在为守护人类的未来而辛勤耕耘……”老人坐在椅子上，佝偻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支撑他继续站着的力量，“可是直到最后……我唯一的亲人死在我的实验室里，我才终于从魔怔中清醒过来，我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才突然明白其实那上面浸满的是洗不净的血污，那上面沾满的都是我的罪孽……”

“所以！你明白吗！”玛基博士突然抬起头，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头突然间好似爆发出了年轻时的光彩，他的脸上浮起了病态的红润，声音也洪亮了许多，好像是在万人面前发表鼓舞人心的演讲，“女武神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守护人类的任务应该交给全人类共同来完成，而不是自私地把自己的任务交给一群尚未成年的孩子！”

“孩子，你难道最初的梦想就是一辈子投身于战斗与炮火之中吗？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喜欢的男孩吗？你有没有过想牵着那个人的手在夕阳下漫步的时候？成为了女武神的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啊！你把自己杀死，成为了一个被人指挥的兵器，成为了一个正在慢慢遗忘自我的人！”

“天命一直都说着什么只有女武神才能抗衡崩坏，在我看来，不过是用无人性的方法制造廉价士兵的借口！如果连自己的晚辈都无法保护，如果连未成年的孩子都要投入战场，而自己却呆在安全的高墙之内享受灯红酒绿——那这样的人类，还有什么拯救的价值！”

“没错！我年老力衰，连丧尸都打不过，更别说与死士还有崩坏兽抗衡……但是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东西！只要到了逆熵能够继续我的试验，我一定可以从静谧宝石里找到可以逆转崩坏侵蚀的方法，这个研究将会拯救成千上万因为被崩坏能侵蚀而不得不慢慢感受着自己的死亡甚至变成死士的人，把他们从冥府的渡船上拉回来，把他们从崩坏手中拉回来！”

“这！就是我的赎罪！”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选择题

“你的赎罪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把自己的人生观强加给别人好不好！”琪亚娜根本无法认同玛基博士的话，她大声地驳斥着，“有病的是你才对吧！什么赎罪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际上不就是自己做错了事想要补救，结果却连自己真正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这是为了你好！”

“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这样做可以减少你心里的负罪感，所以你才这么做！至于是不是真的对别人好，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琪亚娜怒极反笑，她一把拉开门向外走去，不想再跟玛基博士多费口舌。

“你回来！外面现在危险得很！”玛基博士看到琪亚娜的动作，突然间急了起来，“现在外面把守的都是逆熵的部队，你出去会被打成蜂窝的！”

“那我的朋友们呢！他们就不会被打成蜂窝吗？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们……你松手！我没时间跟老顽固讨论价值观的问题！”

“那你就要去送死吗！逆熵的部队已经占领了整个新加坡，你们四个人能发挥什么作用！你只是白白出去送死！我这里很安全，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队友，保护他们的，你现在乖乖呆在这里，外面危险，你不能出去！”玛基博士固执地拽住琪亚娜的胳膊，现在的琪亚娜浑身无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也需要花些功夫。

“你这个人真的是傲慢到极点了！”琪亚娜突然想起了铿惑，在铿惑知道神州战役中死去的女武神名单时，他也是一样的反应，愧疚，自责，认为所有的错都是因为自己，觉得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好其他人，“你凭什么就能替别人做决定？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好像什么真理都握在你的手里一样，可你既然什么都懂，那你所犯下的过错都是从哪来的？”

玛基博士如遭雷击，琪亚娜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琪亚娜没有在意玛基博士异样的神色，而是继续倾诉着自己的想法：“女武神，在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清楚这是一条布满荆棘且没有回头的道路，这一点没有人比我们自己更清楚，我们知道我们要面对死亡，我们知道我们会埋骨沙场，可是我们依然选择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觉悟！这就是我们的自由！所谓自由，从来都不是有权利活下去，而是选择自己怎样活着，然后怎样死去！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你既然声称自己有觉悟为了人类而奋斗，那我问问你，你要拯救的人类，是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等着别人施舍给他活下去的机会的懦夫，还是努力去争取生存的希望的勇士？”

“够了！别说了！”琪亚娜的一番话如同尖刺般狠狠扎进了玛基博士的心里，过去的记忆和懊悔如同潮水般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手狠狠地捏成了拳头，在空气中挥舞着，“所以你这样的人才需要被拯救啊！你又知道些什么！我的孙女……我的……我的琳……”

玛基博士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老泪纵横，他布满皱纹的脸庞扭曲着，好像在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他的声音发颤，双眼布满血丝，如同一头将要发狂的野兽：“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唯一的！她善良又活泼，我的孩子已经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当初说要成为女武神的时候，我没有阻拦，我尊重了她的选择，可是结果呢！结果就是她最后出现在了我的实验室里！她自愿成为了我的实验对象，可我对此一无所知！”

“你能懂那种绝望吗！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挂念和最后的希望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化为糜粉！就是因为她想要利用那股禁忌的力量去拯救人类的愿望！”

“对啊！没错！这确实是她的觉悟！她的梦想！可是作为她唯一亲人的我呢！我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成为了亲手湮灭了自己最后希望的人！也就是从那时候我才明白，女武神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如果要与崩坏抗争，机甲，无人机，机器人，哪个不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用活生生的人类！”

琪亚娜一脸莫名其妙地听着言语中已经没有逻辑了的玛基博士的咆哮，慢慢梳理清楚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