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惑一只手摇晃着怀特的领子，另一只手开始伸进怀特的裤兜里掏了起来：“藏哪儿了？！快说！”

“没有！”怀特好不容易才从铿惑的魔爪下挣脱，忙不迭地拉开一段距离，惊魂未定地说道，“在我们要起飞的时候上头突然来了命令，把团队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都调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摇我干嘛！”

铿惑失魂落魄地贴着墙根儿坐下了，此时他脑海里全都是奥托信誓旦旦的那句话。

“有，她的专属医护团队会随行，到了那里之后你还要安排一下他们。”

“扯呢？！”铿惑怒吼一声，“玩儿我啊？！说好的送一个医护团队来，现在人没了，我到哪儿找专家给她瞧病去？”

“那个……”怀特小心翼翼地蹲在铿惑的身边，试图安慰一下他，“情况没有那么糟……时雨大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稳定，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调理……况且……其实这也是非正常情况，毕竟大家都病得挺重的……”

“啥？”铿惑敏锐地从怀特的话里找到了一个信息量庞大的点，“病重？时雨绮罗这症状难道还会传染？”

“不不不。”怀特连忙摆手，铿惑这一惊一乍的给他吓了个够呛，他怕自己解释慢一点儿可能就要被铿惑提起来了，“这个需要先从时雨大人的身体状况讲起……”

“她不是身体部分组织死士化了吗？”铿惑有些怀疑怀特的说辞，“难道她会特别想吃人肉？咋？她长出赫子了？”

怀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虽然他听不懂【赫子】是个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他了解时雨绮罗身体上没有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件事实：“没有没有没有，时雨大人的身体状况在平时很稳定，可一旦情绪激动，死士化的那部分组织就会产生一些变化，飞快地吸收周围环境中的热量，导致周围的气温骤降……医护团队的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感冒或者发烧症状，被留在本部隔离观察了……”

“那你怎么没事儿？”铿惑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怀特，“你可是她的私人护理，按理说跟她接触的时间最久，你怎么没感冒？”

“可能是我体格好……”怀特心虚地挠了挠头，“再加上这个症状出现的那几天我正好放假……”

“那你就直接说第二点不就行了！”铿惑长叹一声，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一副被现实击垮了的样子。

时雨绮罗的医护团队可能真的如怀特所说，集体发烧。但这并不是奥托只将医护团队送过来一个人的理由。一定是奥托想逼着自己去解决时雨绮罗的身体问题，才特意把医护人员都调走的。

否则，时雨绮罗来到了圣芙蕾雅学园之后，铿惑一定不会主动去解决问题，医护工作还是交给那些医护团队来做。

奥托对于铿惑的心理把握得恰到好处，他知道，如果医疗团队跟时雨绮罗一起来了，那么铿惑必然不会无视专家的建议，毕竟在这个领域，这些医疗专家才是主角，铿惑这种理智的人必然不会对人家早就做好的医疗计划横加干涉。因此，想要逼铿惑亲自处理这件事的话，就必须让他没有可以依靠的对象才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铿惑一脸蛋疼地挠着头，头皮都快被他挠破了，“大哥你所托非人啊……我真的不是什么杏林圣手，我也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处理一下紧急情况而已……将死士转化回人类什么的……我也就在梦里想想吧……”

“长官，我想你不用这么苦恼吧……”怀特小心翼翼地看着陷入了捉急状态的铿惑，觉得铿惑有些过于负责了，“时雨大人的身体状况其实很稳定，目前出现的非正常症状只有情绪激动时会吸收周围的热量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甚至连死士化的部分和正常人类躯体的部分都没有产生冲突，基本上可以判断为稳定状态，在一段时间之内不会恶化……”

“嗯嗯我知道了……”铿惑根本没听怀特说了什么，他摆了摆手，眼睛里满是蛋疼之色，“这话你跟我们这里医护中心的负责人说去吧……她们比我懂……”

……

“德莉莎，对于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好不容易把时雨绮罗安顿了一下，铿惑这才有时间找德莉莎详细地谈一谈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时雨绮罗就这么来我们支部了，我以为你有安排……可是人家就带了个护工，医疗团队还得咱这儿出——咱哪出得起啊？咱们支部现在这么缺人手，从哪儿给整出一专家团队来？”

“整不出就不整咯？”德莉莎一脸奇怪地看着铿惑，“绮罗罗本来就只是来我们这里休养而已，她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还想搞什么？”

“稳定下来了？”铿惑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的身体半死士化，你管那叫稳定？”

“死士化进程没有继续，她的身体也没有出现问题，这不是稳定是什么？”德莉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铿惑，突然间有些怀疑起铿惑的动机来了，“你是不是责任心太泛滥了？”

“我？”铿惑指了指自己，很想反驳，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爷爷给的调任命令内容可以概括为：【将时雨绮罗调任到极东支部进行休养，并观察病情后续状况】。总部那边对时雨绮罗的情况束手无策，因为天命虽然有正在实验中的抗侵蚀药剂，却没有能够把已经完成死士化的躯体转化回人类之躯的技术。总部把她调过来的理由……”

德莉莎看了铿惑一眼，从他的眼睛里，德莉莎竟然觉得尚能看到过去那个死梗着脖子的小屁孩的影子。

德莉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得残酷一些，就是总部已经不指望她能继续作战了，只是找了个地方让她颐养天年。你可以当作她不存在，她也不会干扰到我们学园的正常运行——她只是来这里休息而已。铿惑，你最近想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铿惑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可德莉莎却先一步抢过了话头：“这一次，没有人希望你做些什么。”

铿惑蓦地感觉到了一阵难受，也许是出于心底的正义感，也许是出于自己习惯性的责任感，铿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可他却束手无策。

将时雨绮罗死士化的人是他，现在时雨绮罗来到他面前，尽管他知道当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可如果说铿惑心里没有一点愧疚感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就这么放任不管？”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有办法的话提出来，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这样处理啊。”德莉莎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她也明白铿惑为什么这么纠结，因为在他心里，这件事就是【他把时雨绮罗从西伯利亚雪原带回来】的延伸，依旧处于他的职责范围。

铿惑沉默了下来，转过头看了看窗外。

瓦尔特·杨刚刚来到这里，按照铿惑的吩咐接走了时雨绮罗和怀特，给他们介绍一下学园设施，日常注意事项。铿惑也正好借机支开时雨绮罗，向德莉莎问个清楚。

铿惑经过再三的慎重考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觉得吧……这件事……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但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省省吧，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况且现在她的状况还算可以接受，万一你瞎捣鼓把她的情况捣鼓恶化了怎么办？”德莉莎叹了口气，想起了铿惑当初加班加到嗑药的事情，“你现在的任务是解决希儿的问题，至于其它的事情，我会去处理的。你最近太忙了，我都觉得你现在思路有些堵塞——你就没发现你最近办事好像有些缺乏条理性吗？”

“我？我咋了？”铿惑倒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只不过德莉莎既然直言不讳，那自己还真得好好听听，毕竟德莉莎很少如此认真，上一次见她这么认真还是在自己离开圣芙蕾雅学园前往西伯利亚支部接受考核的时候。

那一次，德莉莎让浮躁的自己冷静了下来，那么这一次呢？

“你看看你最近做的这些事儿，考核完了演唱会，演唱会完了找希儿，找完希儿去捣鼓自律人形，自律人形捣鼓完了又去捣鼓希儿……你没觉得做事的思路很乱吗？”

德莉莎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铿惑却觉得还好：“……很乱吗？我觉得还可以啊……”

“你的脚步太快了，该慢一点儿。”德莉莎的双手摆在桌面上，神色平静，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拍桌示威，而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铿惑，“在奔跑的时候，要适时地停一下，这样才能让你的灵魂追上你的身体。”

只有这个时候，德莉莎才是铿惑印象中的【动真格的】状态。除此之外，都不过是她下意识地表示【事情还不严重】的一种方式。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见德莉莎都这么认真地传达了自己的建议，铿惑也不好当耳边风，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没什么大碍，不过听德莉莎说的休息一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铿惑早就过了自我意识强盛的年纪，他现在听得懂别人说话，也听得进去别人说话。

“嗯，你回去吧。时雨绮罗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把希儿的问题料理好了就可以。但是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勉强希儿。她是个很容易就会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的人，我希望你的方案能够更稳妥些。”

“嗯，我明白了。”铿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了，你走吧，记得顺便叫姬子来找我。”

铿惑的脚步一缓，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要找她说……抗崩坏能血清的事情？”

德莉莎的身体往后一仰，好像有些疲惫：“难道你不在意吗？时雨绮罗的状态已经稳定了，这证明总部对于血清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可以的话……姬子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虽然我现在安排她去处理外院的事务，她身体里的崩坏能却依旧在每时每刻侵蚀着她的身体，只不过速度快慢而已。我们之前的测量判断她顶多还有两三年可活，但这也只不过是最好打算的预估罢了……现实可从来都不会讲什么科学逻辑，往往它才是最不规律也最不遵守逻辑的，很多连小说家都不敢写的桥段……它偏偏就敢把这种桥段安排进自己的剧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