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里爆发一场崩坏事件，怎么办？”铿惑突然间抛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抬起手，指着远方那座著名的石桥：“你看，这里街道狭窄，人群拥挤。交通工具主要依靠船只，没有让车辆快速通行的宽阔道路。如果一场崩坏突然发生，那么这些人都会死去。”

丽塔莫名的有些不安，在她的印象里，铿惑的言行尽管天马行空，却从来都没有毫无根据的时候。现在他突然提起这个，是为了什么？

“是，会死很多人。”也许铿惑并不需要这个答案，但丽塔知道，这个时候铿惑需要一个人回答他。

“是啊，会死很多人。”铿惑把手放下，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桥，重复了一遍丽塔的话，“可是我挺喜欢这个地方。很安静，也很吵闹。大家走路的速度都挺慢的，还会到处张望，走到一半突然变了心思扭头换个方向也挺常见，和我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可如果崩坏来了，这种悠闲就没有了。丽塔，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丽塔的目光向远处偏了偏，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生活节奏】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由他们来掌控的。”铿惑回过头，笑了笑，“掌握了他们【生活节奏】的东西，并不是工作时间，也不是节假日，而是他娘的【崩坏】什么时候瞄上这个地方。”

“所以我就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的生活，要因为一群不知道从哪来的恶客而改变？”

“……我以前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我又变了看法。”

丽塔一直都很会揣测别人的心思，可是到了铿惑这里，却总是揣测不到。她曾将此归咎于他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但也许有更直接的，自己却不愿承认的理由。

铿惑盘着腿，望着桥上叫卖的摊铺，缓缓说道：“如果龟缩在蛋壳里，那么终有一天会有人把蛋壳敲破。与其闭着眼睛祈祷敲破蛋壳的锤子不会落到自己的蛋壳上，不如啄破蛋壳，长成一只雄壮的鹰，到时候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您心情不好吗？”面对铿惑的问题，丽塔却答非所问。

“出来旅游哪有什么心情不好的。”船已到岸，铿惑瞬间变了脸，乐呵呵地站了起来，抬脚迈上步道，“来来来带我买东西——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啊，前几次来总部都没给学园的人带纪念品，我都要叫她们叨叨死了。这次我回去先装什么都没带，要是露馅了就不好玩了。”

丽塔有些迟疑，但还是跟上了铿惑的步伐，乖巧地跟着他走上了那座石桥。

里亚托桥，这座威尼斯的名片边设立着市集。独特的工艺品和纪念品在这里成捆地销售，凡是来威尼斯的游客，一定都会来这里一趟。不仅仅是为了买纪念品，更因为它是连接圣保罗和圣马可的通道。

步道上的人群很拥挤，丽塔慌然跟上。她本想牵住铿惑的手，却蓦地想起走下飞机时的那一幕，犹豫了一下，想要拉住他的衣摆，可手终究顿了顿，轻轻垂下。

铿惑缓慢地跟在前人的后面，沿着河岸慢慢走过，挑选着水果摊上的水果。

“喏。”铿惑把一个泛青的苹果递给了丽塔，“这边有什么必须要带的特产吗？”

丽塔下意识地接过苹果，手指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愣愣地揣测着铿惑的目的。

不知何时，她好像有些失了方寸。也许是因为铿惑不许她在这次旅途中称呼他为大人，她总觉得束手束脚，很不习惯。

“丽塔？”铿惑伸出手，在丽塔的面前晃了晃，“喂，回神了。”

丽塔的手指一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并未表现出失措，只是微笑着回答道：“威尼斯的狂欢节面具，玻璃器皿，印章和火漆，还有木制工艺品都是很有名的。您要采购纪念品吗？”

“当然要买点纪念品，要不然出差总是不带点东西回去像什么话。”铿惑望了望远方，眼尖地看到远处店面外临列的工艺品，“前面好像有个工艺品店，我们去看看。”

穿过人潮，也许是这个时间点的游客还在享受风光的缘故，这家工艺品店反而显得有些门厅落寞。

“怎么样，有喜欢的东西吗？”那声【铿惑大人】终究还是被丽塔留在了心里，她望着铿惑专心的侧脸，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先看看吧……”铿惑一件件地看过去，“工艺品店还有很多，等看完了所有的再回头来买——你有没有喜欢的？今天麻烦你做向导，如果你有喜欢的东西，我便送你当作感谢吧。”

丽塔并未听出话里的生分，也许也是她不愿意听出。她站在铿惑的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今天这么劳烦你，不回点礼我寝食难安啊。”

丽塔观察着铿惑的侧脸，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她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捧在自己的手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鸟窝，干草中一枚小巧的鸟蛋安静地躺在那里。它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却有着天然的蓝。这蓝色很淡，却让人感到很舒服，有一种天空般的清澈感。

“丽塔很喜欢这个，如果可以的话，铿惑大……您可以送给我吗？”

第六百二十五章 叹息之桥

知更鸟，在西方文明中寓意着爱情与幸福。这种鸟很奇特，尤其是它呈现天空般澄蓝的鸟蛋，更是被著名珠宝品牌Tiffany选中作为它的标志。

而这颗被丽塔选中的蓝色知更鸟蛋，是她的小小私心，不愿被他人轻易察觉的小小私心。

像寻常的游客一样，两人从七扭八拐的小巷中行进，沿着舒适的海风抵达了圣马可的中心。

抵达著名的圣马可广场，绕过那些卖花的孩子，在途经富丽堂皇的圣马可大教堂后来到庄严肃穆的总督府。

观赏完总督府，时色已近傍晚。两人乘坐贡多拉沿着河道慢行，抵达了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地点。

叹息桥。

这座桥的两端连接法院与监狱两处，死囚通过此桥之时，只能通过桥上的两个小窗眺望外界，发出沉重的叹息，这座桥因此得名。

而现在，狭长的小船慢吞吞地驶离了这座生死之桥，而船上的两人却一言不发。

可铿惑还是打破了这段沉默：“丽塔，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吓到……”

“请等一下！”出人预料的，丽塔这一次竟然抢先开口，而且盖过了铿惑的声音。

这是自认识以来，唯一一次。

也许是不太习惯盖过别人的声音，丽塔迅速低下了头，似有歉意：“铿惑大人，可否先听丽塔一言？”

“先来后到，我先说的——况且我官儿还大。”铿惑悠哉游哉地说道。

在这个问题上，丽塔异常地认真，连脸上一直存在的笑意都被收敛了去：“这里不是天命总部，铿惑先生。您可以可否倾听一个今天花时间陪您远足的朋友的心里话呢？”

铿惑犹豫了一下，他今天找丽塔出门，一部分原因是给家里嗷嗷待哺的女武神们买些纪念品，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能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