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德莉莎站在街道的另一头，身上背着巨大的十字架，穿着琪亚娜从未见过的女武神装甲，那些棱角分明的钢架将德莉莎妆点得仿佛一尊冰冷的铁铸物件。

琪亚娜心中一惊，迅速向后跳开，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心态：“我要去找铿惑！”

德莉莎的眼睛盯着琪亚娜，她已经不愿意把那个答案再说一遍了，可是琪亚娜这副死倔的样子却逼得她不得不也一样再次面对这个现实：“铿惑已经死了！”

“不！他还活着！”

“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清醒得很！”琪亚娜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汩汩而下，把她的声嘶力竭衬托得更加绝望，“他还活着！他还在那个地方等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

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偏偏最不愿意在现在见到她们。她放弃了一切要去寻找那个渺茫的希望，无论挡在她面前的是谁，她都不可能让步。

“那你说！他在哪！”德莉莎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她几乎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还是说在天命总部的牢狱里！你给我一个证据！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找他！”

琪亚娜张了张嘴，想说出脑海中那个声音告诉她的地名，可是那两个字徘徊在她的嘴边，久久说不出口。

那个声音……根本就不可信，哪怕是琪亚娜也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去相信它。

她只是希望……她希望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为此，她才逃出圣芙蕾雅学园，冒着风险要去那个地方一探究竟。

可那里有什么？万一是【崩坏】的一个阴谋呢？她无法反驳，无法证明，她只是……自私地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那个声音和韦德的话是琪亚娜这股孤勇的来源，若是连她也否定了铿惑还活着的可能，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念着他？

哈，【极东英雄铿惑战死】？她还没有听到他向自己求婚，活没见人，死没见尸，她不信他死了！

“琪亚娜。”德莉莎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强行压抑自己情绪的别扭感，却依旧在努力安抚琪亚娜的情绪，“铿惑的事已经发生了，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不是追悼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拼尽全力希望我们能活下去，我们不能让他的付出白费。”

德莉莎的话反而刺激到了琪亚娜，她大声地反驳着，尖叫着，似乎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句话里倾泻出来：“如果铿惑真的死了，那他死去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圣芙蕾雅学园的学园长大人，你所做的只有出征崩坏，忙着满神州打崩坏兽，我根本看不出你有半分难过！”

“够了！”德莉莎终于被琪亚娜激怒，她背后的巨型十字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琪亚娜的质问声打断。

街道上出现了片刻的安静，过了几秒之后，德莉莎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

“我是圣芙蕾雅学园的学园长，我的肩膀上有别人没有的责任。”

德莉莎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以泪洗面吗？懊恼追悔吗？还是缩在房间里抱着枕头哭一个晚上，然后等着天命总部把我们击溃，让真相被永远地掩盖！”

德莉莎的手扶在十字架的横臂上，低着头，语气中带着难以想象的压抑和愤怒：“搞不清状况的是你！”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琪亚娜的这个问题将温度拉至冰点以下，德莉莎脸上的神色一变，甚至都不敢回答她。

“大姨妈，我到底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琪亚娜才鼓起勇气问道，“我……我到底是什么？我没有见过妈妈，老爸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他说我叫琪亚娜，可是又告诉我……我还有一个也叫琪亚娜的姐姐。”

“大姨妈，我究竟是什么？”

琪亚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委屈。

“你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德莉莎站在原地，遥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侄女，“你是齐格飞的女儿，是我的侄女，是圣芙蕾雅学园女武神的战友，是铿惑的爱人。”

“那我究竟是什么！”琪亚娜尖叫着，崩坏能随着她剧烈波动的情绪而起伏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德莉莎！老爸到底瞒着我什么！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

德莉莎的双眼写满了挣扎与痛苦，她的嘴唇嗫嚅着，真相似乎就在嘴边，却迟迟出不了口。

也许是德莉莎的沉默变相地给了琪亚娜答案，她干笑两声，仿佛在念课文一样干巴巴地说着：“德莉莎……其实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自私地想披着这个不属于我的名字苟且地活着。”

“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实验，也不是什么偶然……”

“所以臭老爸才在我小的时候不愿意告诉我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和我讲妈妈的事情……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妈妈，是吗？”

“我是律者，一开始就是，对吗？”

“你知道，老爸也知道，对不对？铿惑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我在考试的时候做了奇怪的梦，你们才会那么紧张！”

“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瞒着我……为什么？”

德莉莎的眼睛里涌起了不知所措和悲伤混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琪亚娜。她看着琪亚娜握紧了双拳，声嘶力竭地向她喊着，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大姨妈，我是律者。所以……其实你们一开始就不相信我，是不是。”

“琪亚娜……”德莉莎的脸色苍白，但依旧倔强地站在琪亚娜面前，“跟我回去，天命总部在追捕你，外面很危险。如果你不愿意……哪怕是用强，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大姨妈……我……”

“琪亚娜，和我回去吧，大家都很担心你。”德莉莎的眼中噙着泪，尽管刚刚还做出了要用武力强逼的姿态，可到头来她还是不愿动手。

琪亚娜咬紧牙关，她不忍看到德莉莎这副恳求的模样，可是一想到她回到圣芙蕾雅学园后可能发生的事，她的这一点点心软也随之消失。

如果她回去了，却在不确定的某一天突然失去了控制，那她宁愿在外面漂泊。

“大姨妈……我……不能回去。”

街道很安静，民众撤退的嘈杂声仿佛被隔绝在了这个街道之外。夜色下，德莉莎和琪亚娜遥遥对望，相视无言。

“大姨妈，你知道，我很任性，很任性很任性。”

“铿惑说蠢是春虫之动，是不经大脑毫无意义的乱动。我就是这种蠢人，只会蠢蠢欲动，撞了南墙也不知道疼，因为我反射神经太长，反应不过来。”

“我会一直撞一直撞，等把墙撞倒了，可能才会想起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