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好？什么叫作为我好？凭什么？就因为她们还是爱做梦的小女孩儿？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这样的梦！铿惑！你告诉我！”

铿惑按住了丽塔的手，沉默片刻，缓缓问道：“丽塔，那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

“跟你走？用什么理由？用什么身份？”丽塔怒极反笑，“铿惑，你到底是来找谁的？你到底是来找谁？”

丽塔贴近铿惑的面颊，她的呼吸几乎打在了铿惑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蝴蝶的触须，探寻着谎言的味道。

“铿惑，你到底是来找什么的？你要的是女武神丽塔，还是我？”

铿惑没有回答，但丽塔几乎要撑不下去了，她强撑着的气势正在慢慢消融，她已经从铿惑的表情上知道了一切。

丽塔的表情已经崩溃，为了不让铿惑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把头低下，轻轻地把额头顶在铿惑的胸口，低声呢喃着：“可那时候的你为什么不说……那个时候……如果你愿意说这句话……我就会跟你走……你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铿惑松开了手，继续任由丽塔拽着自己的衣领：“丽塔……你爱的那个铿惑已经死了。”

丽塔攥着铿惑衣领的手骤然收紧，她抬起头，用沾着泪水的眼睛怒视着铿惑：“我听不懂！什么叫铿惑已经死了？那你又是谁！”

“我是铿惑。”

“我听不懂！”丽塔猛地想要推开铿惑，但结果却是自己被推开好几步，撞在了身后的立地玻璃窗上。

铿惑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只要出现在丽塔面前就会发生这种事，但现在是他唯一的机会：“丽塔，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那个时候我问你，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是为了奥托，还是为了天命，还是为了人类。”

“现在，你想清楚了吗？”

那是铿惑在天命之战时，对丽塔说过的最后的话。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他就把丽塔打昏，迎接了幽兰黛尔的攻击。

“我不清楚，我不明白。”丽塔执拗地回答着，让人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铿惑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

一把短管霰弹枪出现在铿惑的手中，黑洞洞的枪管抵在了丽塔的额头。

哪怕是被枪指着，丽塔的气势也没有弱上半分：“我不信！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知道神城医药的人在做什么，可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肆意妄为，你不该这样的……你……你根本就不是铿惑！”

“我是铿惑。”

“你不是！”

铿惑的眼神没有掀起半分波澜，冰凉的枪口抵在丽塔的额头，沾染上些许她的温度：“丽塔……名为铿惑的英雄，已经死了。奥托用爱，正义和信任逼死了他，用阴谋和卑鄙把他挫骨扬灰，用操纵人心的手段操纵着所有人。丽塔，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还是说，你明白，可你却不愿意明白。”

丽塔依旧在抗拒着铿惑的话，她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用尽最后的力量发出求救的呻吟：“可那不是你吗！”

“丽塔，你还不明白吗？”铿惑的眼神中带着释然，仿佛把这句话憋在心里对他来说是个巨大负担，“你的英雄死了，奥托逼死了他。”

丽塔的声音发着颤，她的哽咽让她几乎无法把这句话说完整：“可那不是你吗……”

“那不是我。”

丽塔的泪水汩汩而下，已然在崩溃的边缘：“那是谁！铿惑！你告诉我！”

“你爱的，是拥有凡人一面的那个英雄，而不是有着英雄一面的那个凡人。”铿惑的语调平稳，没有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我是那个凡人，不是那个英雄，我也不想去当英雄。丽塔，你爱的不是我，是英雄的背影。你和那个英雄之间的因果，已经在天命总部结束了。”

“奥托掐断了未来的其它可能，让那个英雄死在了天命总部。”

丽塔的眼神没有闪躲，但她眼底的软弱和自我怀疑已经说明了她的情绪：“结束了？铿惑，你的部下，我救了她，哪怕她要杀我，我也没有杀她，我在天命一战里劝你放下，用尽一切办法想让你活下去，可你……”

“丽塔。”

铿惑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神平静而淡然。

“英雄已死，他本不该死，可奥托逼死了他。”

“这就是答案。”

接踵而至的，是久久的沉默。

丽塔的眼神被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她抿着嘴，脸上的软弱伴随着泪水缓缓滴落，却一言不发，只是像逃避似的背靠着玻璃窗，望着铿惑的双眼发呆。

“要和我走吗？”铿惑轻声问道，“离开天命，为那个英雄复仇，让那些践踏英雄的人付出应得的代价。”

丽塔依旧没有回答，她低着头，双手掩面，瘦削的肩膀抽搭着，却竭力不让哭声传出来。她背靠着墙壁缓缓滑落，跪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哪怕是一尊石头，在这样的场景下也回动容，但铿惑就只是站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

丽塔慢慢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由小及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挂在她的脸上，眼睛依旧红红的，那双灵动的双眼此刻却被悲切占满。

“这就是你的目的？铿惑，这就是你的目的？”

“和我走吧。”没有回答丽塔的问题，铿惑只是一味地重复着。

丽塔还是在笑，她笑得张狂而又肆意，仿佛另一个灵魂正掌控着她的身体：“去哪？去阴暗的老鼠洞，向天命复仇？我的英雄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啊……复仇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

“和我走吧，为你的英雄复仇，血债血偿。”

丽塔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定定地望着铿惑，泪痕夹杂在她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普通花店老板的女儿。在一次崩坏兽的袭击中，一个名为拉格纳的女仆小姐救了她。

那是她的第一个英雄，她望着那个女仆沐浴在光芒下的身影，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什么东西产生了渴望和憧憬。

也正是因为这份对英雄的渴望和憧憬，那个小女孩儿才选择踏足那片花田外的世界。她来到天命，接受训练，成为女武神拉格纳的学生。直到今天，她依旧憧憬着名为英雄的光芒。

拉格纳老师是她最初的光，可有一天，她的光熄灭了。直到后来，又有一个人以光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