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琪亚娜已经飞到了足够高的地方，在这个高度，即使天台爆炸了也不会伤到地上的人。

可是她不能停。

她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如果她现在松手了，天台又会坠落回天穹市。如果天台经过重力的加速度坠落在天穹市炸开，造成的破坏甚至比之前还要大。

她不能停，她的路只有一条。

一直推着它，直到飞上近地轨道，或者它在半路就炸开。

她已经离开人类的聚集地很远很远了，在这个地方，无论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到。

也许是身体传来的疼痛让琪亚娜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喃喃自语。

“符华……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来我和铿惑第一次见面时候发生的事了。”

“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次接受姬子的训练，夸下海口说什么要保护全人类，崩坏就由我一个人打败。铿惑在训练场边扫地，笑得那叫一个贱。”

“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一架。明明是我吵赢了，可是最后我却被气哭了。”

“因为他笑话我，说我的话里全都是空洞的大话，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作保护全人类，只是在吹牛，自我陶醉。现在想来，那时候我那么生气，其实是因为他说的是真话吧。”

琪亚娜低下头，不再去看上方的天台，低声笑了起来。

“现在……我好想把当时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现在的我……够资格说这句话了吧？”

“……也许还不够，可是我比那个时候要好了，我好想听他夸夸我……”

琪亚娜絮絮叨叨了半天，却没听到【羽毛】的一句回应，这让琪亚娜不由得害怕起来：“……符华，你还在吗？”

符华的回答应声而来：“我还在。”

琪亚娜长舒了一口气，顿时安心了不少：“呼……你还在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了……”

“符华，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崇拜我老爸，我觉得他是个英雄，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比他还要英雄的大英雄。”

“那个时候我还小，看得却太高。目标离我太远了，远到我都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接近它。”

“后来成为了女武神，我可开心了，我想【这下我可找到路子了】。可是没想到，最后却会变成这样。”

琪亚娜吃吃地笑着，泪水却从眼角流落，在气流和崩坏能中被迅速蒸干。

琪亚娜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难过：“……符华，你在听吗？”

【羽毛】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琪亚娜……”

符华的声音让琪亚娜产生了大量的安全感，她非常害怕这个时候【羽毛】突然消失了。这一路上，她一直都把【羽毛】叫作符华，却从未像以前那样称她为班长。

这是琪亚娜心里抹不掉的芥蒂，她知道她们不可能回到以前了。可是这一路上有【羽毛】的陪伴，倒也不太坏，甚至让琪亚娜有些珍惜起【羽毛】来。

至少自己实在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听她絮叨。

琪亚娜抬起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推动天台上：“你还在啊，太好了。”

“不要难过，我只是一片【羽毛】，一个具有思维功能的工具。”

琪亚娜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这是一段……很美好的旅程。以后你要加油，你是我见过的最勤奋，最坚强，最勇敢，最美好的女孩儿。能喜欢上你，是铿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等等，你说什么？”琪亚娜的声音带着颤抖。

“……请你昂首挺胸，骄傲地活下去。你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守护天穹市的英雄，我以你为荣。”

接踵而至的，便是如深海般的死寂。

“符华？”

“符华？”

“符华……你还在听吗？”

笼罩在琪亚娜律者核心外的那层限流阀消失了，如燃尽的纸张，化作了飞灰。

【羽毛】的每一分都燃尽了，但在她燃尽之前，都忠诚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如同被囚禁了千百年后的刑满释放，崩坏能几乎要发出愉悦的嘶吼，几乎在瞬间便充盈了琪亚娜的身体。

崩坏能的侵蚀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琪亚娜身上蔓延，她身体的负担在此刻也骤然加重。

律者核心的能量流就像电压不稳的电灯泡，光凭现在的琪亚娜根本无法控制住四颗律者核心同时运作时产生的崩坏能，更无法像符华那样精准地限制它们的出力。

琪亚娜咬紧了牙，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爱酱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这里现在只有她自己。如果她放弃，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就全都白费了。

可是琪亚娜的泪也愈发止不住了。

她的嘴唇嗫嚅着，想要叫出那两个字。可那两个字却哽在喉头脱不出口，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又不停地被风吹干，留下盐分粘在她脸上。

【既然控制不住，那就一口气全都放出来，能飞多高是多高！】

天穹之上，一颗逆向天空的流星燃起更加猛烈的尾焰，划破天际，像冲向神明的叛逆者。

天穹之下，凡人们仰望着流星，有的人知道这是什么，有的人不知道。

但这又怎么样呢？

这依然是这世上唯有一次的，逆向天空的，天穹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