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惑岿然不动，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琪亚娜的手，额头蹭着叠握的双手滑下，男儿泪险些夺眶而出。

他抬起头，望向琪亚娜的眼睛，而那双微微睁开的双眼正好与他的目光接上。

那一眼仿佛穿越了数万年的时光，穿越了日月星辰，哪怕整个世界拦在两人中间也无法阻止他们互相望去的目光。

两人的呼吸声再度重叠在了一起，那双湛蓝的眼眸有些呆呆的，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有什么想问的吗？”铿惑笑了笑，把琪亚娜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琪亚娜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鼻子一皱，如蓝宝石般的眼里泛起了波光粼粼。

她的身体也苏醒了过来，她抿着嘴唇，望着铿惑，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她的目光有片刻慌乱地向四周看去，但片刻后便又回到了铿惑的脸上。

“有什么想问的吗？”铿惑轻声问道。

琪亚娜的目光呆呆地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面前发生的事如梦似幻，让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能用近乎宕机的大脑思考最为浅层的东西：“为什么……握着我的手？”

铿惑轻声回答着：“因为我怕你醒来时独自一人。”

琪亚娜的目光亮了起来，尽管她好像还很困，可欣喜的神色却爬上眉梢。那只虚弱的手用力地反握，似乎是在确认自己触碰到的不是虚幻的影子。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还有些哑，似乎是很久没喝水造成的干哑，语气中还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我……找到你了？”

这一声把铿惑心底唯一还柔软的地方击中了。

他微笑着，眼泪却从两颊缓缓滚落了下来。他用力地用脸蹭着琪亚娜的手，似乎也不敢相信这温度是来自她的。

广阔而深不见底的人心才是头顶上的天穹。或坚忍，或恶毒，或纯真，或热血，但不可否认，它们都诞生自同一个种群不同个体的内心，推动着每个个体做出不同的抉择。

她穿过这些【人心】编织在人们头顶上的大网，背着第二律者的骂名，走过自己不曾知晓的旅途，来到了天穹市，却最终为了拯救天穹市而驻足。

他还能说什么呢？

这些日子里他的故作凶狠，暴戾，怨天怨地的怒气，熊熊燃烧的恨意，对人神阶级的批判，对人类争斗不休的失望，这些东西如肆意生长的寄生藤一样缠绕在他的脸上，编织成一张面具。

在这些千变万化的面具的帮助下，他在丽塔面前是漆黑的复仇者，在幽兰黛尔面前是恨其不争的圣人，在韦德面前是把胜利的希望带来的信使，在渡鸦面前是残忍毒辣的魔王。

这张面具如心上的毒瘤，一边帮助着铿惑，一边夺取着他原本坚守着的东西。

肉体的疲惫可以睡一觉恢复，心灵的疲惫却只能在心灵的港湾中休整。

他用不同的面具面对不同的人，而此刻它们却如被野火烧焦的树皮，细细簌簌地掉落下来。

由这些编织成的面具被她用一个眼神摘下，露出了面具后的铿惑。

他很想哭，但他早就在那片坟墓中发过誓不再用哭来发泄情绪。

他不想哭，可眼泪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

如果她没有醒过来，这张面具就不会被摘下。自始至终，能让铿惑不以面具相待的人就只有琪亚娜一个。

是的，不是自己找到她了，而是她找到自己了。

“……嗯，你找到我了。”铿惑亲吻着琪亚娜的手，任凭琪亚娜轻轻地擦拭着他的泪。

【你找到我了。】

【在这由人心和假面搭建起的，天穹之下。】

（第十四卷，完）

第十五卷 无冕者

第七百六十三章 家长来领人了

北非，马格里布，天命维穆尔实验室外某处高地。两个人影并排而站，望着远处的城市废墟。

天命维穆尔实验室是天命最重要的实验室之一，它的守卫力量即使放眼整个也是数一数二。

这不是因为它拥有大量的部队，也不是因为它拥有最精良的防御系统——这些东西它反而没有。

它的守卫只有一人，但就是这一人，使维穆尔实验室的安保等级瞬间上升到了天命排名前几的程度。

【幽兰黛尔】，这是那个守卫的名字。

若是以往，哪怕这里面有【世界蛇】想要的东西，他们也会避开这里。但现在不一样了，幽兰黛尔就在刚刚已经离开维穆尔实验室，这座实验室现在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鱼。

而第二神之键就被存放在这里，用于天命对虚数之树所链接的平行宇宙进行观测的实验。

在天穹市进行的实验固然有引发人体内圣痕基因组的目的在，但它同样也有将幽兰黛尔吸引到神州的作用。

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行的调虎离山之计，但很多时候人们往往就是吃这套。而此刻，【世界蛇】几乎所有的高级干部全都聚集在了这里——除了下落不明的渡鸦。

“渡鸦怎么办？”

【灰蛇】的电子合成音一如既往的沙哑：“胡狼，这是必要的牺牲，渡鸦不会怪我们的。”

胡狼叹了口气，但她紧握的双拳却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冷静：“可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渡鸦到底在谁手里！”

“我们会知道的，我们也绝不会抛下同胞不管。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