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就是猫,花纹就是花纹,人就是人,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所以每次听她们聊天,我都觉得是一场大型欺诈,而受骗人与欺诈师却都是她们自己。”
“最后我得出了结论,她们的社交活动本质上是一种自我满足。她们需要的只是别人的赞同,以提高自己对某种事物认知的自信。”
“无论这种认知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就是社交。”
“所以我很讨厌这种东西。”
无色辉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说跑了题,她更没想起来他们原本在谈的事究竟是什么。
她只是想说,在她这具皮囊腐朽之前,她憋了将近二十年的话想要找一个宣泄口。
也许这是她今生为止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得到【社交】带给她的满足感。
可她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啪啪啪——”铿惑鼓起了掌。
无色辉火被掌声吓得一愣,进而觉得有些尴尬。
看着铿惑脸上的赞叹之色,就像自己刚刚正在发表中二演讲一样……
虽不至于说面红耳赤,但无色辉火确实感到了不好意思。
她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就不假思索说了那么多怪话。
不过若是能让眼前这个人觉得自己脑子有病,三观不正,那也许就……
就……
就什么来着?
无色辉火有些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记不起来他们一开始在讲什么了。
铿惑感觉有些头疼,【社会审美是一个骗局】这种话无色辉火都说得出,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了。
现在的无色辉火显然进入了哲学家状态,她不需要讲人话也不需要听人话。
她现在在一个对自我存在意义的认知漩涡里,而且显然因为身体原因而加速了漩涡的旋转。
铿惑在此之前一直都以为无色辉火是个消极怠工的宅,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还是个带哲人。
“那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无色辉火掰着指头数了三条:“保持呼吸,记得吃饭喝水,记得睡觉。”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可天也被这么聊死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铿惑能从侧面引导无色辉火:“那如果你觉得生活有奔头,你有期待着第二天来临的理由,你会想继续活下去的,对吧。”
无色辉火扑哧一笑:“德莉莎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怎么,你也要来帮我寻找生命的意义?”
铿惑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一直都有,还找什么?”
无色辉火“我没有,生活的本质就是那个样子,我为什么还要被强迫着热爱生活?”
铿惑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顺着她说:“那你为什么还活着?而且我看你也挺热爱生活的。”
无色辉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铿惑:“我觉得你对努力这个词有些误解,而且活着并不意味着热爱生活。”
铿惑转过头,朝一旁的模型努了努下巴:“那你拼装的这些模型也没有意义吗?在你拼装它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无色辉火像之前一样没有直接回答铿惑,而是皱着眉头发呆。
铿惑并不急着要答案,他觉得无色辉火现在这个状态挺好的。
至少她有了想交流的意愿——不过若非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话。
“我并不热爱它们,我只是……想有。”
……
“小时候我没有玩具,只有妈妈给我编的手球。”上半句话说完,无色辉火就顿了顿,话题立刻偏到了另一个方向,“你知道无色家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吗?”
“【无色无瑕】,这是家里对要成为女武神的孩子定下的要求。”
“从小开始学习弓术,学习如何引出圣痕的力量,吃饭,睡觉,识字。”
“就这些了,他们没有安排任何别的东西,在我十二岁之前,我甚至坚定地认为世界就只有宅子这么大。”
“后来我要被卖到天命了,他们才来找我谈话。”
“他们说着大义,可我却听不懂。那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是一个蠢蛋,他们说的东西我为什么什么都没听过,什么都不懂。”
“什么叫局势?什么叫大义?崩坏我倒是知道,可天命又是什么东西?欧洲在哪?宅子外面原来还有别的宅子吗?”
无色辉火忽然笑出了声来:“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怎么理解家主的话的吗?我觉得欧洲应该就是我在宅子里看见的那栋挺远的大楼,天命应该就是里面的一个宅子。”
她笑着,身体在沙发上拱了拱,似乎是想坐正。一缕柔软的黑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那发质不像是在炮火里摸爬滚打的女武神。
“在那之前,我以为那个宅子的周围就是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