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白莲会凋亡,会腐败。
会成为深渊的一抔散发着恶臭黑泥,与深渊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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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小小的身体被狠狠地扔在了落地镜上,她的后脑勺砸碎了镜子,那些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或者扎在她的头发里。
“废物!”她的养母用手里的折扇指着她,发出刺耳的尖叫,“不是让你和她们搞好关系吗!”
“当初就不该收养你这个累赘!一点作用都没有!只知道花钱!家里的钱都叫你败光了!你这种垃圾就该早点死!”
养母气愤地转过身,把房间的门狠狠地掼上,空荡的房间中回响着走廊里养母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叮叮声,和木门撞在门框上的巨大响声。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让杏从失神中挣脱开来。
自从在可可利亚孤儿院的那一幕发生后,她便如同行尸走肉,丧失了自己的灵魂一样。
呆滞,茫然,甚至要重复很多遍才会对别人产生反应,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
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恍若被遗弃的玩偶,她的双眼在这一片寂静中慢慢失去了焦距。
“杏做错了吗……杏做错什么了吗……”泪水慢慢从她的眼角渗出,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与她扎满了玻璃碴的头发缠绵在一起,“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杏呢……”
“杏明明……一直都很乖……一直都很听话……可是为什么……”
呜咽声渐渐在这空旷的卧室中盘旋不散。
突如其来的巨大砸门声打断了杏的哭泣,她的叔叔,也是她的养父,在暴躁地踢着门:“哭什么哭!闭嘴!不许哭!赶紧给我收拾好了!把脸洗了,把一会跟妈妈走!”
杏被吓得立马止住了哭泣,怯懦地应答着。
养父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可杏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按照养父养母的话去做什么事情。
杏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不要再躺在冰凉的地上,但是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一样。
或者说,失去了去做“撑起身”这件事的动力。
起身,然后去做什么呢?
杏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上正与自己对视的血丝遍布的巨大眼球。
自从她的父母离世那天起,杏眼中的世界就变了。
她再也看不到漂亮的花和蝴蝶,也看不到那些如歌如诗的画作。
她甚至看不到身边的人们的长相。
她世界里的一切,都扭曲了。
她所认知的世界,仿佛从那以后便撕下了之前那些美好的伪装,露出了它的本质。
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物体的样子,而是它们的“心”。
贪于口舌之欲的人,在她的眼中是一只巨大的大嘴,时时刻刻流着涎水的,可怖的暴食之口。
一心扑在钱财上的,在她的眼中是一捆穿着衣服的钞票,比如说她的养母,那捆钞票上涂着浓妆艳抹的妆容,却没有眼睛。
而今天她见到的【可可利亚长官】,则是一尊空心的石像——冰冷,坚硬,没有心,因此才收养了那么多的孤儿来填补自身的空虚。
像这样的人数都数不尽,就连一直以来服侍着这个家的卡斯丽小姐,都是一架脆弱的木偶,任凭人摆弄,操纵,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
她眼中所见只有罪恶。
除了那个灰色头发的少女,那是她自自己的世界变化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依然保持着人类原本相貌的人。
而且她的心还和自己一样,在闪耀着白色的光芒。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说……
杏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着,力气和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剥离自己的身体。
她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这歌无人的卧室中此刻是如此的喧闹,甚至让她无法不注意到那些包围着自己的声音。
那些恶毒的,无孔不入的,尖锐的讥笑包围着她,似乎要把她拖进无底深渊。
散落在地上的所有镜子碎片里,那些浑身被一团黑雾所替代的自己正围观着躺在地上的自己。
那些散发着无比的恶意的镜中的自己,都在冲着杏大笑着。
它说……它们说……
它们一齐尖叫着,嘶吼着,几乎要把杏的整个脑海统统占满,仿佛夏天的鸣蝉一般刺耳而吵闹。
“你不是人类!”
“你不是人类!”
“你!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