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教会对人,对神,都没有任何的约束力,那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信徒直接对神祈祷,可以减少繁文缛节与十一税的开销,神直接对信徒施以救赎,可以真正做到一视同仁,公平公正。那教会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布洛卡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无疑是亵渎的,是对她十余年教堂生活,接受的神学教育的彻底反叛,是对教皇冕下的诽谤与侮辱,是足以颠覆一个神父和修女毕生世界观的妄言。
倘若这就是教会存在的真相的话,那从古至今的圣人,贤者,以拯救世人为己任的先驱者们,所做出的努力与牺牲到底有什么意义?
倘若这就是真相的话,如果她在这里将这个真相向他人坦白,讲述的话,她身上的这个绝罚的标记就真的是“未卜先知”的“名副其实”了。
如果这就是真相的话.....
布洛卡睁开眼睛,菲林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维恩金黄色的瞳孔,嘴唇紧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不忍。
“所以,你的答案呢?”
维恩毫不避讳的迎上这道质问与恳求交杂的目光。
他清楚布洛卡现在心中在想什么。
她在质问维恩,是否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份答案,既然想到了,又为什么要让她来说出这些话?她想要放弃回答,她想要维恩来告诉她这个答案,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催眠自己,她依旧是公教会的乖乖教徒,只是听信了异端的思想,仿佛脑海里那些【正确到错误】的想法并非是出自她自己。
但维恩注定不可能随她的愿。
他需要的是一个有担当,有魄力,可以打破拉特兰的傲慢,将真正的道德与信仰从新传达到人间的马丁路德,而非一个随波逐流的附和者,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棋局中扮演一枚毫不起眼的小卒子。
“所以,你的回答呢?”
“......”
布洛卡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
“我来帮你回答前两个问题吧,”
维恩淡淡的说道,
“否,否。”
“教会曾经是链接蒙昧的人民与睿智的神明的纽带,他们由大地上最早的一批知识分子组成,怀抱着舍我其谁的觉悟与高尚的责任感,想要将温和,忠贞,诚实等七美德传遍大地。他们不分老幼,不分贵贱,不分种族,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着,他们是最早的【同志】。”
“但现在的教会是何等模样?”
“借助教典的翻译权力肆意解读编写者的意志,以十一税和赎罪券等手段躺在人民的身上吸血,向不好相与的泰拉神明表达尊重的庄重仪式被一步步篡改成向教会宣誓忠诚的作秀表演,只要钱币叮咚一响,灵魂即可升入天堂?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布洛卡,你知道教会口中的神到底是什么吗?”
维恩发问道。
“创造这片大地的造物主?”
布洛卡喃喃道。
维恩不屑的一笑:
“那你们的神可真不好相处。”
大地上的古神是什么德行,任何一个拜读过史记传说的人都清楚。庇护人类?
他们恨不得将人类这群侵蚀他们花园的蚂蚁全部铲除。
“教会口中的神,从始至终都是他们自己。是这片大地上的开拓者,是掌握着知识又将知识无偿的传播出去的学者,是拥有着七美德,为人民谋福祉的伟人。”
布洛卡眉头紧皱,反驳道:“你这是胡说,教会的神就是神....”
“你说的哪个教会?”
布洛卡道:“拉特兰公教会!”
维恩笑了笑:“我说的维多利亚圣公宗。”
“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遍这个问题。回答我,布洛卡修女,你觉得,在现在这个时代,在现在这片大地上,教会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是成为趴在人民背上的血蛭,一边鼓吹着来世的拯救一边榨干人民的血汗,还是供奉人类中的【神明】,引人向善?”
“.......”布洛卡低下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第二种。”
“那教会到底是什么?”
布洛卡的眼中不再有迷茫。
现有的教会是腐朽的,他们对穷人报以冷眼,对富人点头哈腰,视自己为高高在上的神权,却总是竭尽全力的在渴求世俗的财富与权力。
这样的教会毫无疑问是畸形的。
无论教会最初的起源到底是知识分子引领人民的组织,还是敬奉守护神明出于感恩兴建的宗庙,现在这样的教会毫无疑问都是畸形的。
教会是上承神意,下安万民的组织,当他的本质出现了异化,任何一位教堂的有识之人都有权力和义务将腐败处切除。
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内部的改革也好,外部的压力也好,都不算是叛离神明,只有对腐败视而不见,对神的善意横加扭曲,这样才是叛离初心。
布洛卡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成长后的坚毅。
她轻启朱唇,用最坚定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