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彦吾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身子一正,从胸口的包中摸出眼镜,一字一句的看起了这篇报道。
报道的言辞还算委婉。通篇最常提及的伦蒂尼姆晨报这个维多利亚企业,引用了其中不少的词句。这对于个新闻媒体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正常的媒体,如果没有抢到新闻的独家首发权,那更多的会选择不报道,或者另选角度报道,甚至歪曲事实,唱反调也要打出自己的招牌和特色。魏彦吾不止一次在龙门日报中看到有关那位知名城际偶像【空】小姐的不实报道,比如说她其实不是鲁珀人,而是可爱的小卡特斯,比如说她还有这一个更神秘的身份,就职在一个神秘的公司里,甚至诋毁她性取向不正常,是个女同。
多么可笑的指控,但即便是这样的虚假报道,也算是新闻的一部分,即便如此龙门日报也要用自己的观点来报道。
然而,这一次,它却开始“引用”了。
什么情况下,一个日报会不惜自降声誉去引用别家报纸的新闻文稿呢?
对资本家来说是利益远大于损失,对文学工作者来说对面是名人,还是那种伟大的,人尽皆知的名人。抄这种就不算抄了。
“......”
魏彦吾沉默的看完了整篇报道,通篇皆是黑料,但运用的写作方式却是“奏疏”这种只在炎国官场,乃至炎国朝廷才会使用的文体。这是一篇披着进谏,劝谏外衣,揭露大炎朝廷为保护皇室颜面对地方叛乱和民生动荡视而不见的檄文!
而这种写作方式…..说实话,魏彦吾闻所未闻!甚至他试图在这篇文章中找出语法的错漏,用词的不当,竟然一个字也找不出!
就算是他这个皇亲国戚也不一定….不,是绝对想不出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但论文学性,这篇文章绝对能达到青史留名的地步。
魏彦吾甚至不由得惊叹他用词的优美,言语的犀利,骂人不带一个脏字,骂出了美感,骂出了韵律,骂出了千古名句!
假如他骂的人里面没有带上自己的话就更好了!
那个奏疏中提到的边疆叛乱的乱臣贼子,横看竖看就是自己啊!
魏彦吾呲牙咧嘴的吸了一口凉气,放下报纸,脸上尽力维持着镇静的表情,在文月夫人面前维持着男人的体面: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封报道是谁写的了。”
伦蒂尼姆晨报,能被整个泰拉的媒体争相引用,极富文采,且每一篇报道都会换一个风格。
针砭时弊,却不直抒胸臆,客观公正,不畏强权,至今依然保持着神秘的身份,没有接受任何可能的商业合作的传奇记者,这片大地上只有一个—约瑟夫·普利策!
虽然矛头不是直指着我,但即便是被他提及,魏彦吾想,自己如今在泰拉的知名度,大概也已经达到巅峰了吧?
可惜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巅峰,有点反向上分的意思了。
魏彦吾无奈的一笑,其实他不是没想到有这一天,事实上,在约瑟夫·普利策这位俗世奇人横空出世,且从未被任何人发现行踪与真实身份之后,整片大地上的阴谋家和政治家就已经开始人人自危了起来。
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任何心怀鬼胎的人,本身都会怀有对正义的畏惧,而普利策就放大了这份畏惧。他是未知的旅行者,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哪里。他是正义的执法官,你永远猜不到行刑的子弹会从何处射来,他是命运的执笔人,曾经高枕无忧的王公贵族,现在只需想到他,就会担忧自己的命运是否会因为见不得人的过错而被他亲手扭曲。他写下的每一篇报道,轻则毁灭家族,重则倾覆国家!
魏彦吾又何尝没有料到自己可能会成为约瑟夫·普利策的下一个目标呢?那些泰拉顶尖的阴谋家,权力者都逃不出普利策的闪光灯,何况乎自己?所以,他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提前数年执行计划,就是想要趁早发动靖难,避免自己被普利策盯上。
这算是一种侥幸心理,但显然,幸运女神没有眷顾他。
“夫人,给维恩先生打电话。请他派人来履行约定,接走陈吧。”
魏彦吾吩咐道。他本来以为还有时间,可以多让陈在龙门呆上一段时间,也方便她未来接纳龙门,掌控龙门。但时间不等人,现在不送走陈,过不了多久,可能就送不走了。
文月忧心忡忡的看着魏彦吾道:“那你呢?”
魏彦吾朗声一笑,脸上神采奕奕,仿佛又拥有了年轻时豪情万丈,势比天高的气魄:“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既然事情已经曝光了,那就索性不藏了,我魏彦吾难道是束手就擒的人?”
“我魏彦吾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我的兄弟,为了保住龙门,我被迫杀了我的兄弟爱德华,为了保住龙门,我被迫放弃了爱德华的女儿塔露拉,为了保住龙门,我让爱德华的妻子,我的妹妹改嫁,最后郁郁而终,陈从小就没了母亲,我是个罪人。”
魏彦吾脸上浮现出几分狠辣,他看向文月,笑容有些狰狞,写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悔意。
“我做这一切,可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赎罪。”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为此赎罪,那个人就是我,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有权利赦免我的罪过,那个人就是我的胞弟,大炎真龙。是他逼迫我做下了这一切,如果他不一直以此为要挟,不让我我赎罪,那我就把权利夺过来,自己赦免我自己。”
滔天之怒,咬牙切齿,刻骨之痛,弑君难平。
以前魏彦吾还有那么一个后顾之忧,那就是陈,只要陈没有归宿,魏彦吾就愿意等待,他已经对不起爱德华了,不能再对不起爱德华的妻子,他的妹妹,将她的女儿也推入火场。
但现在,陈安全了。维恩能够保护好他,魏彦吾相信维恩的承诺和人品,他是一个从来不靠欺骗达成目的的政治家。
他现在,可以放开手脚,放手一搏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无牵挂,何不再拼一次!?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已经给维恩殿下打过电话了,”
出乎魏彦吾预料的,就在他准备联系拉特兰的时候,鼠王却轻轻推开茶室的大门,带着一帮子老熟人走进了房间,脸上似乎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无奈。
“很高兴能听到你说出这些话。魏彦吾,这些年来,我们这些人真的还以为你变了。”
他笑了,眼中是激昂的情绪,
“你没变。这很好。”
“你们来干什么?”魏彦吾眉头一皱,看着推门而入的鼠王,和那些已经垂垂老矣的老朋友们。除了重病在床,远在维多利亚的老诗怀雅之外,还活在世上,住在龙门的人都聚集在了这个办公室内。
鼠王抚掌而笑,淡然道:
“我们来告诉你,我们哥几个都在。散落各地而已。苏省的老谭,晋边的老王,大家都在,只等你咔的一声,把旗子举起来!”
他顿了顿,看着魏彦吾,认真道:
“我们哥几个也没变。”
ps:这里解释一下法统问题,魏彦吾严格来说应该是第一继承人,胞兄是同胞兄弟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统的中国继承法来算的话,魏彦吾其实才是嫡长子,该是炎国皇帝,那为什么他不是呢?
因为文月,典型的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类型。文月是东国,也就是原型日本南北战争(日本真的打过南北战争,当时还有两个天皇,不过这段历史没啥意思,基本也是大规模村口械斗级别)时期的一位公主,大炎皇帝(应该是前任)不允许魏彦吾娶文月,因为他们属于是自由恋爱,违背了传统礼教,而魏彦吾强行娶了,就被剥夺了继承权,魏彦吾也是因此离开了炎国中心,来到了龙门这个边缘之地,但魏彦吾支持者按照逻辑来说也不是没有,他毕竟才是正统派的嫡长子太子。
他造反的胜率其实还真不低,看yj怎么写。
所以其实魏彦吾就是个维恩模版的反面教材,维恩不敢在一切没有彻底搞定之前明媒正娶特蕾西娅,我也是参考了这段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