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别忘了我们的工作。”
韦纳特爵士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眼神,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无需提醒。”
坎特大校张了张嘴,很想问一句:你既然知道,那你还对这怪模怪样的表演看的津津有味?
但他没对自己这位平级的同僚发火,而是直接起身,拍了拍一旁的汉密尔顿上校,冷声道:
“让他们停下来。”
汉密尔顿上校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
“让他们停下来!”坎特大校再一次厉声道。一旁的韦纳特爵士拉了拉他的手臂,摇了摇头。但坎特大校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松懈,他指着操练场上那些张牙舞爪的跳着所谓“小丘郡本地舞蹈”的士兵和临时找来的“民乐团”,嗤之以鼻: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这种东西就是在亵渎军人的尊严。维多利亚的军人应该是要走上战场杀敌,或是站在国境线上护国的。跳这种滑稽的舞蹈就算了,居然还跳的这么烂。”
坎特大校撇了撇嘴,
“我已经看够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现在带我去检查一下驻军的出入记录,还有你们有关小丘郡暴动的记录。”
汉密尔顿低下头,嘴角有些抽搐的点头称是:
“马上去,特使大人。”
他挥挥手,招来不远处列席的副官希尔,开口道:
“带坎特特使去军营。”
“明白。”副官希尔行了个军礼,侧开身子为坎特指路道,“这边走,特使大人。”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汉密尔顿咬了咬牙,又坐了下来,舞台上的表演丝毫没有受到刚刚这一出突发事件的影响,跳舞的士兵已经下台,一批塔拉人愁眉不展的走上了台,手上握着笛子,小号,提琴,甚至还搬上来了一把大竖琴,舞台报幕员报幕,下一个节目是由当地塔拉人聚落演出的《高地之歌》。
就在汉密尔顿因为坎特一点不给面子的离开而眉头不展的时候,一旁还留在原地的韦纳特爵士主动开口道:
“《高地之歌》,又称《都柏林之歌》或者《深池之歌》。是先帝陛下还是北境王的时候令人谱曲填词的一首城市歌曲,用来纪念他统治下辉煌的维多利亚第二大城市——高地之城都柏林。汉密尔顿先生知道吗,之所以这首歌又被称之为《深池之歌》,就是因为都柏林在塔拉语中,又被称之为芦苇环绕的湖边之城,也就是深池的原意。”
汉密尔顿没想到这位韦纳特爵士居然会主动和他搭话,还是一开始就聊起了历史典故,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典故。”他顿了顿,有些不解的问道,“但是,为什么先帝陛下会用《深池之歌》这个名字,塔拉人可是一直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韦纳特爵士转过头,拍了拍汉密尔顿的肩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汉密尔顿的问题,反倒是宽慰的摇头解释道:
“坎特大校是个学院派,他的导师是那位欧内斯特元帅,身后有人,行事自然也就少了几分轻重,刚刚的事情还请不要在意。”
汉密尔顿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特使大人言重了,坎特先生重视亲王殿下交付的任务,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能理解。”
“能理解就好,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如果他做的太出格了,我也会帮你拦着他的,毕竟,我们不过是临时暂住的特使,而您汉密尔顿上校才是小丘郡驻军的领袖。互相帮助,我们才能够好的为女皇陛下效力,不是吗?”
韦纳特爵士拍了拍汉密尔顿的背,那张已经开始有几道皱纹的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仿佛在说,好好干,小伙子,我看好你。
套了个近乎之后,韦纳特这才解释道:
“至于为什么先帝陛下会在镇守北境的时候选择作这样一首歌,嗯.....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这首歌其实一开始不是作给都柏林这座城市的。据传,先帝曾经有一个养女,这首歌,便是送给他养女的生日礼物。至于未来为什么这首歌成了都柏林之歌,那个养女又去了哪里......”
韦纳特爵士沉默片刻,伸出手指了指头顶,汉密尔顿知道,那不是在说天花板,而是在指某几位大人。
“那可能就只有亲王殿下和女皇陛下知晓了。”
汉密尔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那莫非...先帝的养女是塔拉人?”
韦纳特连忙捂住了汉密尔顿的嘴巴,在嘴边比出了嘘的手势,严肃的摇了摇头,警告道:“可不敢乱说。但是啊,汉密尔顿上校,想想威尔士亲王殿下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吧?他可是北境王的儿子啊。”
汉密尔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入夜,驻军营地,特使居所。
伦蒂尼姆的使节团暂时居住在营地之中的一栋三层小楼中,使节团的安全保障问题由随行的士兵负责,小丘郡驻军被禁止靠近这片区域,理由是“亲王殿下有令,保证使节团的独立性。”。
韦纳特爵士早早的坐在了会议厅的椅子上,特使只有两人,他一个人占据了偌大的会议厅中心长桌的上席,等待着同僚的归来。
约莫十分钟后,九点钟的时针正式对齐。坎特大校准时推门而入,脸色有些阴沉。
“看来没什么收获?”韦纳特淡淡道,“还是说,收获太多了?”
坎特瞥了他一眼,拉开椅子,与他遥遥相对的坐在了桌子的下席,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多,也不多。谎报兵役,疏于训练,武器保养不充分,食堂卫生不达标,厕所无人打扫,澡堂断水多日。问题简直是一大堆。但是!”
坎特大校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都属于军队内部问题,只能说承平日久,疏于管理,虽然有必要整治,但不涉及有关塔拉人为何暴动的原因。”
“我猜到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韦纳特爵士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这简直太正常了,用一堆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来掩饰真正的大问题,这种伎俩并不高明,但的确实用。韦纳特爵士见过不少用这种方式来逃避国税的资本家,商人和贵族。
那些人的下场嘛......得感谢维多利亚的伟大和维恩殿下的仁慈,没有杀头,数个飞地足够让他们劳改流放了。
谁又能在一位仿佛无所不知的亲王殿下和她的王妃面前撒谎呢,那些人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盯上了,当他们被传唤到税务局,见到维恩殿下和那位萨卡兹王妃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心里藏的秘密被一件一件说出来的时候,那脸色苍白的表情真是见者落泪。
“凡做过,必留痕迹。这是维恩殿下的名言。不必担心,你今天陪我唱的这通双簧很成功。汉密尔顿上校已经入套。等我成为了他眼中的自己人,调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有这么容易混进去?”坎特质疑道。韦纳特自信的点了点头:
“当然没那么容易,但有你在外部给予压力,他就只能向另一个能够制衡你的人请求帮助。而这个人只有我。如果顺利的话,他会尝试拉我下水的。毕竟我今天已经隐晦的和他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