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太子说什么……女装之类。”
卫玉的心先是一悸,继而转开头:“你听错了。”
“我大概是没有听错。”宿九曜目不转睛地望着卫玉,见她的耳根有点儿红,便笑道:“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怪癖,喜欢看人穿女装?”
卫玉愕然,啼笑皆非:“你少胡说。”
宿九曜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跟我说一句实话,殿下真的没有什么怪癖么?”
卫玉抿了抿唇:“什么怪癖?我看你是皮痒。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宿九曜道:“没有就好。我也是担心你受人欺负……对了,我还听见殿下说什么去豫州,是有何事么?”
卫玉瞪向他:“你还听见什么啦?”
“没有,后来我就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似乎觉着遗憾,又仿佛透着一点餍足。
卫玉暗中松了口气:“不该你问的不要乱问。你听的也未必是真的。”
“玉儿。”宿九曜偏偏又叫了声,凝视着她:“我其实想跟你说。借着这一次……你能不能留下来?”
卫玉一惊,继而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别说这些不可能的话。”
“为什么不可能?你虽然没回答,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卫玉站起身来:“你若还说这些话,我就要走了。”
宿九曜赶忙拉住她的手:“要是你担心太子殿下不答应,让我去说,他一定会允许。”
卫玉原本有些六神无主,听了这一句,她反应过来。
抬头看向小九,卫玉忽然想起早上太子对她说过的去铠城的事:“你跟殿下说了让我替他去铠城?”
“嗯。”
“你为什么忽然间有这种想法儿?”
“你不愿意去吗?”
“就算我答应去,也不过是为公务而已。”
“我知道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你肯去,我就高兴。”少年笑的很平静。
卫玉摇了摇头:“你在胡说什么?别把公务跟私事搅在一起。”对上小九含笑的眸子,她心头一震:“你心里在想什么?”
“想你。”他的声音堪称温柔。
卫玉的心都一哆嗦,脸更热了:“胡闹。”
她不敢再跟宿九曜独处,仓促转头看向门外,望着门口的天光日色:“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逃也似的迈步,到了门口她又停下,回头说:“是否去铠城的事,殿下还未决定,一切由殿下自己决断。你不许再自作主张也不要胡思乱想,听到了吗?”
背后,宿九曜的目光仍是追着她,缓缓道:“如果你不让我自作主张,那你就听我的话,留下来。”
卫玉假装没听见这句,迈步出门往外走的时候,她看向北边的院子。
她记得……先前赵姑娘就在那里。
午后,卫玉回到驿馆。
入内拜见太子殿下,却先看到崔公公站在门口。
崔宇迎着卫玉,笑道:“回来了?这一趟出去可好?”
卫玉道:“去了保婴堂一趟,殿下如何?”
崔公公望着她,欲言又止。卫玉问:“怎么了?”
正在这时候,里头传了太子的声音:“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卫玉正疑惑的看着崔公公,
听见太子发话,崔公公扭头,匆匆地低声道:“务必小心些应答,殿下心情不好。”
卫玉诧异。
只是来不及询问崔宇太子殿下出了何事,只能跟在崔公公身后进了里间。
李星渊抬头看了一眼卫玉,淡淡笑道:“看样子今日在外头颇为尽兴,脸色不错。”
卫玉莫名,想到崔公公的叮嘱,谨慎道:“是……”
太子的目光转动:“去见过什么人了?”
“回殿下,去了保婴堂,见了那些孩子们,还有昔日的几个相识……宣威将军也正在那里,就……”
还未说完,李星渊道:“难道不是知道他在那里,所以才去的?”
其实卫玉本来就是要去,只不过正好小九在那里。
得知小九也在,她原本想避开,偏又被明掌柜拉着。
可是要认真解释起来,反而显得有事一样。
“殿下,”卫玉笑笑:“真的是碰巧而已。”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无非……是些闲谈的话。”
太子的喉头一动,然后他笑了笑,笑的有几分讥诮:“好个碰巧,好个闲话。那昨天晚上在你房中是不是也是碰巧?也是闲话?”
如闻惊雷,卫玉窒息。
“怎么不说了?”太子轻描淡写似的问。
卫玉跪倒在地:“殿下恕罪。”
“你有什么罪,要孤饶恕?”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怒雷前的电光。
卫玉的唇动了动。
是啊,她有什么罪呢?
“我不该欺瞒殿下。只是当时情形有些尴尬,我因为不知如何解释,所以才将错就错。”
“什么叫有些尴尬?什么叫将错就错?”太子声音不高,但压迫力十足:“你只告诉孤,他为什么去了你房里?你们又……做了什么?”
最后四个字,轻如尘烟,薄如刀刃。
此时崔公公早已经退后了数步。
尽量的让自己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崔宇的呼吸声都极细微,生怕声音大一点儿,便引来太子的迁怒。
卫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太子还在等着。
“他……也是因为在席上争执不快,所以才去看看……只是当时我睡着了,我们……”
卫玉一心想要解释,可是太子殿下听着她说“睡着”、“我们”,气的脸色都变了:“你们?”
手一抖,李星渊想也不想,抓住旁边儿的一个茶盏,往下用力扔了过去。
三才盖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跟瓷片飞溅,卫玉觉得脸上一疼。
她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但却并未躲开。
崔公公在旁边儿看的分明,望着她脸上慢慢渗出的血,他忙叫道:“殿下……”
太子正当怒不可遏,且并没发现卫玉受伤,听见崔宇开口,太子怒道:“出去!”
崔公公吓得一哆嗦,急忙退到门外。
卫玉越发低了头。
李星渊瞪着她,因为愤怒,双眼之中满是令人心悸的杀气:“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还敢当着孤的面装作无事一般,你、你把孤当什么……”
他想起昨夜自己满怀柔情,还以为卫玉对自己也是体贴可心。
如今想想,何其可笑,原来她那会儿竟是虚与委蛇,房中藏着那个人……
一想到他们两个在屋内、更大可能是在床上,鬼鬼祟祟的不知做点儿什么。
太子的心都要炸开了。
“殿下请息怒。”卫玉不得不开口,“我也后悔当时没有告诉殿下真相。可是确实不是诚心要欺哄殿下,只是害怕若当时说破,殿下也是不信……会、动怒。”
李星渊沉声道:“你只说实话,昨夜你跟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太子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卫玉身旁。
他缓缓俯身,轻轻的揽住卫玉的后颈,手贴着她的衣领,修长的手指把领子往外一拨。
轻而易举的,便看到了衣领底下那如玉肌肤上,颜色变淡的红痕。
“好个……什么也没做。”
李星渊的手并没有离开,而是顺势握着了卫玉的脖子。
卫玉咳嗽了声,却并未挣扎。
太子靠近,近在卫玉耳畔:“倘若是他胡闹,你就该说出来。或者把他赶走。但是,你是怎么做的?玉儿,你告诉孤,昨晚上他是不是留在你房中?”
其实太子要问的不止这些。
他还想问——“你跟他是不是同榻而眠?跟他彻夜欢好?所以身上才留下这些不堪下流的痕迹……”
李星渊越想越是愤怒,那愤怒像是一把双刃剑,刺伤了自己,也刺伤了卫玉。
而说到最后,太子终于无法按捺自己的怒气,用力把手一甩。
卫玉本就跪着,禁不住这股力道,顿时往旁边跌了出去。
她倒在地上,整个人有些发抖。
李星渊的眼尾微挑,怒喝道:“说话!怎么不说了?你不是一贯的能言善变么?你来跟孤解释!解释明白!”
卫玉双手撑着地,慢慢的起身。
深深吸气,卫玉苦笑道:“殿下不是已经都认定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你……”太子的双眼圆睁,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说你已经跟他……”
卫玉重新跪在地上,脸颊上的血慢慢的淌到了颈间。
此前她一直低垂着头,太子又是盛怒之中,并未发现。
此刻才看见那触目惊心的血痕。
李星渊心一惊,上前两步,捏着卫玉的下颌,低头细看。
卫玉任凭他动作,微微闭上双眼。
良久,太子伸出手指,将她脸上的血慢慢的抹去。
大概是因为发现自己失手伤了卫玉,太子心头的怒火降了些许。
但他显然不能就此低头:“你是不是已经跟他、跟他……”
卫玉把头扭开。
“你不说……也好,”李星渊强忍,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孤正好直接问宿九曜……”
正要叫崔公公,只听卫玉轻声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