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我决定和于箫谈恋爱的时候,我就把对你的感情和对于箫的感情分开了。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经不是学生时代的自己了,我现在所做的决定是要负更大的责任的,与于箫的恋爱也不是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因为这样的开始再也不是只有我和于箫才在意的事了,比如我的父母他的父母甚至阿木赵小惠许然,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在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你大概可以看出,我在试图从你对我的掌控力逃出来。宁,我终归要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吗?我终归要回归到现实里去不是吗?没有谁可以像我这样坚持这么多年毫无所求地爱你,可是我一直在做。季晓雯说的对,因为你,我错过了许多,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于箫会是我最好的终点,我比谁都清楚。
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决定,想要把你从心里拔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假如说结束就可以结束,就不会到今天了。我会慢慢地让自己更多地靠近于箫,慢慢地把你淡忘。在把你淡忘的时候,也许就是我能够允许自己嫁给于箫的时候。
宁……
如果你愿意我幸福,就请允许我忘记你吧!
零。”
那几天,我是在一遍遍翻阅于箫给我的那些信的时光里度过的。
在于箫所有的信里,我唯独对十岁那年他写给我的第一封信爱不释手。
那封信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于箫歪歪扭扭的钢笔字那么稚嫩,怎么看都像他小时候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看内容,单看那些字,就叫人心里一遍一遍地想起小时候,想起于箫想起许然,想起宁。
那封信,我每看一遍都要流一次泪。
于箫在信里说:“唐零:等你看完这封信,一定不要告诉老师!求你了!也不要怪我为什么把信压在路边的砖头下给你,因为,我怕你。你应该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可是我不敢说,我又怕现在不说以后会有人比我先说,那么,就让我先说吧,你要记住,以后不管谁对你说这样的话都是不管用的,因为我是第一个对你说这句话的人!我们拉钩!那句话就是:我喜欢你!等到你的答案。于箫。1993年4月5号。”
我总是满眼潮湿地看着那个日期,1993年4月5号,那也是我给宁写第一封信的日子。但是我一看见那句把信压在路边砖头下的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是什么原因叫于箫最后没有把信给我呢?那天,他究竟有没有把信压在路边的砖头下呢?我想,他大概想先偷偷地放在那里,然后告诉我那里有什么好东西好叫我去拿。可是为什么15年前该给我的信却一直收到现在呢?
仔细看看,这封信里也有答案。大概是因为于箫怕我告诉老师,那时候将这种事告诉老师,他就永不能翻身了。或许大概就是因为他怕我。小时候的于箫一直怕我,现在想来,那不应该是单纯的怕,也有羞涩的成分。
于箫在后面的信里没有提及第一封没有给我的信的事,因为在他去美国之前,所有的信他都是当做第一封来写的,每一封信都把前面所写的作废,然后鼓起勇气要给我,到最后都没有给我。后来他在美国写的那些信终于是连贯的了,终于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千篇一律的用尽力气的表白了。
甚至在我和阿木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在试图像我表白。他在信里说:“不是终点总不会安稳地停留,但是也不能不允许中途休息,我在最后等你……”
看于箫的信,我明白了,其实他远比我苦。
虽然我一直思念宁,但是宁不在我身边,所以大多数的日子,我还是可以自由地控制我的感情。而于箫,他在每天都看见我的情况下,如何一边掩藏自己真实的感情一边和我称兄道弟的?这种苦,显然更甚于我。
我本不想告诉妈妈我和于箫在恋爱,但是于箫恨不得立刻告诉全世界的人他和我恋爱了。他第一个告知的人就是我妈妈,我刚对他说完我们恋爱吧,他就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说:“阿姨,你从此不用再安排唐零相亲了,她今天看上我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朋友之中风靡开来,直到有一天许然给我打电话,我才忽然想起她来。
许然在电话里就说了一句话,她问我:“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许然没有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后来我问于箫:“许然怎么办呢?”在许然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几乎要忘记这个问题了。
“她的人生自有她的过法,你不用担心。”于箫笑着安慰我。
就算我担心也无济于事,在这件事情上,我谁也解救不了,而我唯一能成全的是于箫。
只是,我没有想到许然会如此决绝。报纸上电视上铺天盖地地关于许然自杀的消息来得非常迅猛,并且叫人猝不及防。但我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相信最后竟然是抢救失败。
谁离去都不及许然的离去叫我自责、悲伤和不知所措。
那个人,她生在我的记忆里,生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她像一汪水,与我融汇,并且无法分离。她曾经站在屋外,大声喊:“唐零,出来玩啦!”她曾经没有一句怨言地跟在我身后,随我一起折柳枝编帽子,她曾和我一起提着竹篮遍地寻找蒲公英,听说可以采来当药材卖,我们说好卖了钱买铅笔或者硬壳的笔记本。我们还有很多说好的事,比如,我说好不和她争于箫……
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了。
在得知许然自杀的消息的第二天,我对于箫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我将于箫给我的那个装着他101封情书的小箱子还给他。
于箫不接,无奈地问我:“是因为许然吗?是因为许然对不对?这不是你的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跟我也没有关系。她本来就走了错路了,最后她弄到自己身败名裂,她过不下去了,但是又没有回头的路了。本来她以为我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没有道理为她的所有错误买单!唐零,你想清楚!”
“好吧,那我们就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你了解我,至少现在,我无法面对你。”
于箫看了看我,没有再坚持。他气愤地抓了一下头发,然后接过那个箱子,说:“今天你还给我,明天它们就会是一团灰烬,因为我希望一切再一次从头开始,就像我给你的那个音乐盒一样。”
我心里有些不舍,犹疑地看着于箫,说:“这些信……会不会太可惜了?”
于箫颓然一笑,说:“如果没有你,这些信就没有可惜不可惜的意义。而且,这都是过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写信。”
于箫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不要去送她了。”
“可是我想去送送她。”
“没有必要,不要去了。”于箫坚持说。
我很诧异于箫对许然如此绝情。“好歹她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怎么这么狠心?”
于箫很无辜地看着我,像是狠下心一样地说:“我给她家里打电话了,她妈妈很生气,说她的遗书上指明她的葬礼不准你和我参加。”
我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于箫转身出去了。
许然是恨我的,并且非常恨我。她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于箫对她的意义远比宁对我的意义大的多,因为就算宁一辈子不会来,我也不会有许然那样的绝望,我只会遗憾和失落。
这就是我们将要的结局吗?彻底的散落开来,一生不得再见,即使再见,也不能相守。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结局吗?
那么最初的遇见,就是为了彼此伤害怨恨然后再分离吗?
那么以前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都只是为了怀念吗?
我抱着双肩在沙发上一直坐到深夜,然后我给于箫打电话。
“她只是不希望我去送她,但是她想看到你。你一定要去。”
于箫叹了口气,说他会去的。我这才放心。
然后我对于箫说:“再见了。”就挂了电话。
我没有去送许然,我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见到我。
事情总是要到无法收拾无法弥补的时候才去后悔,无济于事这个词,很残忍。
赵小惠和阿木新婚旅行去了,但是阿木早就因为公事太忙回来了,赵小惠一个人还在外面旅行着。我给赵小惠打电话的时候开玩笑说,如果她能碰见李落,要替我踹李落两脚。
我彻底地拒绝再见于箫,我不想因为看见他而想起自己对许然的罪过。这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我总是这样想。
我开始更加勤奋地工作,即使如此,晚上还是严重失眠。于是我写了很多零散的故事,看起来像小说,又像就是我自己。
阿木最近很频繁地来找江总。每次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都礼貌地对我微笑,然后说:“我要见江总。”
然后我在问江总是否合适,之后再让阿木进去。
后来江总对我说,阿木再来的话叫他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但是阿木仍旧坚持每次都对我说“我要见江总”。
阿木是固执的人,虽然这两年他身上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固执这个东西,还是有一些遗存。
有一次江总有重要的客人,我便叫阿木等一会。
这个时候阿木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忽然问我:“快放假了,回家过年吗?”
“可能回不去了,今年的大雪来势凶猛,到时候可能会有麻烦。而且,李落说今年年底回来看我,我们要一起回校园去逛逛。”
阿木哦了一声,又说:“其实,如果你想回去,可以搭我的顺风车。”
“不用了。”
过了一会,阿木又说:“我可能也不回去。”
我笑了,说:“赵小惠不回去的话,你当然也就不用回去了,你要陪她在这里过年的。”
之后阿木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江总的客人走了,阿木便进去了。
阿木进去没有多会,一个巴掌的声音清楚地传了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想到是不是赵小惠和阿木之间出了什么事了。
没多会,阿木走了出来,左边脸通红着。
“怎么了?”我吃惊地问。
阿木看了我一眼,笑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没事?”我不放心地问。
“如果你晚上同意跟我一起吃饭,就真的没事。”阿木笑着说。
“还会开玩笑呢,看来真的没事。”
“那晚饭怎么说?”
“既然你没事,那就不用吃了,大家都挺忙的,就算了吧!”
阿木想了想,说:“其实是赵小惠今天回来,所以,希望你能来一起吃个饭。”
我一听,没有多想其他,马上答应了。
可是等到阿木走了之后我又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想了很久才忽然想到,阿木怎么会叫自己老婆赵小惠?起码应该叫小惠之类的吧?我没记错的话之前阿木是叫她小惠的。
“唐零!你来一下!”江总忽然喊我。
江总应该是刚刚大怒过,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虽然她尽量不喜形于色,但是情绪波动总是看的出来的。
“你跟小惠还有阿木都很熟是吧?”
“我们很多年的朋友了。”我回答说。
“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好劝劝小惠,也劝劝阿木,两口子有什么不好说的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这才刚结婚不到半年……”
“离婚?谁要离婚?”
“小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现在人还没到家,话先放出来了,要和阿木离婚。我刚才打了阿木了,我想你应该也听到了。小惠这孩子我了解,她对阿木如何我也知道,阿木现在已经度过了生意上的难关,他一定是对小惠不好了,或者想过河拆桥,小惠才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问了阿木了,如果小惠不要离婚,他也还是会和小惠好好过的。有时候,两个人的事可能需要一个人从中间调和,尤其是在两人缺少沟通的时候。你帮个忙吧!”
江总的眼睛一直没有放过我的眼睛,她的眼神向来是犀利的,我一看便明白了,她多少知道了我和阿木之间的事。其实我和阿木之间本没有事,但是他们总是以为有什么事,便真的就有了什么事。
所以江总叫我出面,并且第一时间让我知道这样的消息,这样好给我足够的时间和心理来准备怎么退出阿木和赵小惠之间的纠缠。
无论如何,在赵小惠和阿木还处于新婚的时候得知这样的消息,我心里很难过。
最近一系列的事情都太多了。我刚刚从许然的离开里喘口气,刚刚开始慢慢控制不去想与于箫之间的一切,现在又出现了阿木和赵小惠的事……
于是,晚上这顿饭,忽然有了种鸿门宴的感觉。
我下班的时候阿木先开车来接的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机场接赵小惠。
之前我是拒绝的,我说:“你应该一个人去接她。”
阿木无所谓地说:“都老夫老妻了,无所谓的事,我主要是为了等下方便,下班的时候堵车,还要回头接你去吃饭。”
“你们才新婚不久……我可以自己打的过去。”我坚持说。
阿木看着我,一动不动,说:“如果你想接机迟到或者叫赵小惠自己打的去餐厅的话,我没意见。”
我只好上车。
上车之后我奇怪地问阿木:“你之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带着赵小惠站在我面前,你跟我道别,那道别不像是这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你应该好好跟赵小惠在一起,你之前很理智,你说我们应该是那种陌生人一样的朋友……”
“唐零。”阿木叫住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小惠为什么要离婚?”
“这个你应该去问她,是她提出来的。”
“可是她的老公是你,那一定是与你有关。”
“好吧,就算与我有关,那与你有什么关系?不要问好吗?”
阿木的一句话就堵得我半天无言以对。这件事看起来确实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太过自负,凭什么就认定会和我有关系?
我一边在心里自责,一边郁闷地不吭声。
“生气了?”阿木忽然笑着问我。
“没有。”我生硬地回了一句。
“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唐零,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男人,只有有担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能分的清责任和感情。虽然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是那样的男人,但是我努力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对赵小惠来说,我只有责任,没有感情,但是我一样会负责到底。至于我的感情在哪里,请原谅男人大多也和女人一样是自私的,我总是希望感情也还能在身边,或者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永远能属于我。至于之前我的理智,那是因为那时候我的事业是我的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可是现在一旦风平浪静,自私又跑出来了,我自己也不能控制。但是,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分的请!”
“可是,这样就委屈了赵小惠。”
“你怎么不想想这样也委屈了我呢?”
阿木转头看我,我顿时惊呆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已经满含着泪水。
“阿木……委屈也是你选的,你要承担,你是男子汉了!”我轻声地带着鼓励一样的语气说。
阿木皱着眉头转了过去,抬手擦了把眼泪,颤抖着声音说:“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执拗地叫你停止写那该死的信,我们就不会分开!我常常这样后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那时候你的样子,你上课时候的小动作,你走在我身旁的感觉,你远远地走在我视线里的那些年,永远都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
“过去了,阿木,都过去了。我也不是那时候的我了,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不等于过去都消失。有些人是无可替代的,不管什么时候。”
“阿木,马上就要见到赵小惠了,你别这么激动。”
阿木一听,沉默了好久。
在快要到机场的时候,阿木忽然笑着说:“昨晚跟于箫一起喝酒了,那小子酒量真是太逊了。可惜,我后来也有点醉了,所以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我一句没记住。这小子能回来真好,以后可以常找他喝几杯。”
我没有接过阿木的话问任何关于于箫的消息。
其实,于箫就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一样。
从我拒绝与他见面开始,每天,我都会收到一封信。我不知道邮局的邮递员是不是已经对唐零这两个字印象深刻到不用看地址都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于箫竟然每天都在给我写信。
他的信很平淡,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叙述,然后问我过的好不好,说他希望我快乐,最后再说他喜欢我。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程序,但是他却不厌其烦地写着。
办公室里有的同事跟我开玩笑说:“别人追女生都是一天一束玫瑰,这谁啊?真是有创意,一天一封信!到底是为了省钱还是为了浪漫?”
我总是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省钱!这人特抠门!”
我正在想着于箫的信的时候,阿木叫我下车,说到了。
赵小惠看见我和阿木的时候嘻嘻哈哈地给了我们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她的旅行趣闻,一刻不停,一直讲到餐厅的饭桌上。
直到阿木说:“好了,先吃饭吧!”赵小惠才停下来。
但是停下来的赵小惠只稍稍停了大概十秒时间,忽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对阿木说:“我们离婚吧!”
“吃完饭再说行吗?”阿木对于赵小惠的提议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坐在赵小惠身边,小声俯在她耳边说:“你不是说就算知道他不喜欢你也要和他结婚的吗?不是还说一定会叫他喜欢你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虽然是小声说的,但是赵小惠可没想要笑声跟我说话,她对着我和阿木说:“我爱上别人了。”
阿木笑了一下,说:“好,但是,请吃完再谈好吗?我们两个人谈。现在我们和唐零一起好好吃个饭。”
我记忆里的赵小惠确实是个轻易就爱上一个人然后轻易转移目标的人,所以她现在这么说我也没有过多怀疑,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也说不定。
“这是真的吗?”我问赵小惠。
“当然是真的。你还不了解我?我爱过的男人实在是太多,阿木不过是上个时期的那个,现在已经过去了。反正他也不爱我,那正好,都解脱了。”
我想说太荒唐了你们,拿结婚当儿戏。但是他们有他们的活法,就像阿木说的,这与我无关。
晚饭吃的很匆忙,我早早地就离开了。我想我不得不辜负江总的托付,这件事,我摆平不了。
“宁:如之前所料,因为大雪成灾,我没能回家过年。而李落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取消了来看我的计划。所以,我只好一个人裹着被子将自己关在宿舍里享受着冰天雪地的新年。
于箫还在持续地给我写信,依然是一天一封。如果有一天我没有收到,那一定不是他没有寄,而是邮递员偷懒了,邮递员已经铁定地知道第二天还会有我的信,所以,能一起送来就一起送来了。
于箫在昨天的信里说春节假结束后他就要去四川出差了,大概要半年。本来公司里一直想派他过去,据说那里是新开发的基地,但是他一直拒绝着,可是这次他同意了。他说希望半年以后他回来会像他当初从美国回来时候一样,他和我之间会有令人惊喜的突破。
其实知道他要走那么久心里还是很不舍的,但是我不会挽留。
宁,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于箫,我觉得他就是我的罪恶,我仍然在对许然的事歉疚着。有一段时间,曾经一度,我以为我可以因为于箫彻底地忘记你,然后给自己一个感情上的全新的开始。可是一切都没能实现,我还是你的囚徒,甚至于箫还成了我罪孽的砝码。
昨天晚上季晓雯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一直聊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她已经开始新的恋爱了,而且是和她的导师。她说她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导师,并且风趣幽默有智慧有内涵,最重要的是,至今单身。我听她说的时候就明白了,季晓雯又遇见了她倾心的对象。李落虽然没有来看我,但是她告诉了我一个叫我兴奋的消息,她说张扬向她求婚了,他们正在计划应该在哪一年哪一天结婚。我真的很高兴,为李落高兴。他们寄来的明信片已经有厚厚的一叠了,现在的明信片也变得不同,因为每次都有张扬和李落两个人一起写的字。他们在遥远的地方,将他们的所经历的点滴幸福传递给我,你不会明白我在看见那些的时候自己有多幸福。
季晓雯在电话里除了汇报了她的近况外,还狠狠地骂了我一通。她说无法理解我为何要和于箫分开,她还问我是不是还一直在写信。
宁,我一直在写信,一直一直都在写,写你一直一直都看不到的信,写一直一直都收不到回音的情书。
这一直一直,会延续成一辈子吗?
我想到了阿木的话:你怎么不想想这样也委屈了我呢?
宁,假如爱是有天意的,那么在他们和她们都幸福的时候,我的天意会不会来的太晚了一些?
如果你归来,请用天意的方式让我知道。
零。2008年春节。”
春节后开始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下班后我看见于箫的车停在距离我宿舍不远的地方,我隐约地看见了车里的于箫,但是看的不真切。我没有上前打招呼,就这么走了过去。
我走过去的时候,于箫按了两下喇叭。
我知道,他来和我道别,他要去四川了。
只差一点我就走过去和他说话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矜持了一下,也许还是那该死的罪恶感。
我回到宿舍后,在屋子里不安地走来走去,我觉得至少我应该去说点什么的。于箫每天都在用信跟我诉说,这确实叫我心里踏实,可是他却接收不到我的只言片语,他应该很忐忑很慌乱吧?
最后我又跑下了楼。
可是于箫的车不见了,我看见的,是阿木。
阿木看见我后从车里出来了,然后笑着就像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地对我说:“我离婚了。”
我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
我还没来得及对阿木说什么,江总忽然打了电话来。
江总在电话里着急地说:“帮我找一下小惠,我联系不到她,我刚刚知道她离婚了。”
挂了江总的电话,我问阿木:“你和赵小惠什么时候分手的?她现在在哪里?”
“下午,手续办完之后就分开了,她当时精神很好,笑着跟我说我拜拜。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阿木说。
“江总很着急,她说担心赵小惠会出什么事。”
“不会的!”阿木轻松一笑,“她是个很现实的人,放心吧!”
“找到人再说吧!”
赵小惠的手机关着,我和阿木找了所有她会去的娱乐场所都没找到她。
路上阿木简单地跟我说了他和赵小惠离婚的情况。赵小惠没有什么要求,她说既然是她提出离婚的就不会要求过分,但是因为阿木是因为利益才跟她在一起的,所以她要了房子。阿木没有任何意见。他们的婚离的就像喝碗白开水一样容易。
我和阿木一直找到凌晨,依然没有赵小惠的消息。
阿木一直在说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我觉得阿木真是绝情。
到最后阿木一个劲地要我回去休息,说他一个人找就可以了。然后他把我送到宿舍,看着我进门,然后离开了。
阿木不会去找赵小惠的。
所以,阿木刚刚离开,我就从宿舍出来了。
我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他们以前的家。
赵小惠应该在家。
我一遍一遍地按着门铃,直觉告诉我,赵小惠一定在。
赵小惠果然在!
她蓬乱着头发给我开门的时候,睡眼惺忪地看着我,生气地说:“你毛病啊?深更半夜你来干嘛?正睡的好好的呢,门铃怎么没被你按爆炸啊?”
赵小惠这个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得不佩服阿木的镇定了。虽说没做多久的夫妻,但是阿木对赵小惠还是有所了解的。
一进门,扑鼻的酒气就冲了过来。家里地上躺着乱七八糟的啤酒罐。
“你现在酒醒了没?”我看着赵小惠。
原来她睡眼惺忪不是因为正睡的香,是因为她喝得晕头转向了。
“我是没睡醒,不是没酒醒!”
赵小惠还嘴硬。
“既然已经离了,就不要再多想了,没离之前呢,我会劝你们不要离,那现在都分开了,就好好过吧!你现在应该在你所说的你喜欢的那个男人那里,而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借酒消愁。”
赵小惠哈哈大笑,说:“我喜欢的男人?我喜欢的男人今天刚跟我离婚,我怎么去?我凭什么去?”
我很无奈,为什么最后的最后,结果和真相总是叫人无奈的。赵小惠之前说的是谎话,至少现在,她心里只有阿木。
“你不是我认识的赵小惠了。我认识的赵小惠不会嫁给一个她明知道不爱自己的男人,我认识的赵小惠也不会轻易放弃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更不会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离开了自己而在这里虐待自己!”我站在赵小惠面前,恨铁不成钢地说。
赵小惠朝我干笑了两声,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然后抓着头发就开始哭。
我不应该说她,她现在是个醉酒的女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也坐下来,抱着赵小惠,说没事。
赵小惠稍稍安静的时候我给江总打了个电话,说我和赵小惠在一起,让她放心。
然后我把赵小惠扶到床上,就这么抱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赵小惠无比精神地站在了我面前,看见我睁眼,第一句话就是:“唐零,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完,她对我微笑。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赵小惠,也因为这件事,从此我对赵小惠刮目相看。事实证明,一个女人一旦彻头彻尾地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会发生翻天覆地地改变。
赵小惠笑完,坐在床边,说:“我说过我不会放弃阿木,离婚就是我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当初我从没想过就这么草率地跟他结婚,跟他结婚完全是为了帮他。干妈很疼我,她看什么都看的清楚,她知道我喜欢阿木,就一定要把阿木留在我身边。阿木一天不跟我结婚,他就一天得不到干妈的资金,可是那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你知道像阿木这样一个孩子一样的人,忽然就接手他爸爸的一切,他从来都没接触过的一切,他有多困难!我想要帮他。所以,我和他结婚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婚姻了,而且我们的婚姻正在拉远我们的距离,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让他对我很冷漠,因为是我的存在限制了他的自由。所以,我和他离婚,我还他自由,然后再开始和他做朋友。你不会了解,做过夫妻的人离婚以后不单单是容易做敌人,多朋友也会比平常人容易。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可是……这努力可能会很久。”我懂了赵小惠的意思,可就是因为我懂了她的意思才会这样说。这很久两个字,是所有她将会面对的痛苦。
赵小惠忽然就笑了,说:“你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写信写了多久?你可以的事,我也可以!”
我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应该不单单是我知道,所有是你朋友的人都知道。”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处心积虑掩藏了15年的秘密吗?为什么连赵小惠都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了漏洞呢?
赵小惠伸手拍拍我的脸,说:“不要发呆了,一个人心里爱着另外一个人,这是一件非常明显的事,更何况,还是那么多年的。”
我暗自笑自己。
当年季晓雯和张扬就看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了,李落对张扬说一句话,我也就明白了,路尘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我就猜到了。原来想不通的东西,只是因为身在此山中。
他们都像我明白他们一样明白我。
他们陪着我一起,藏着一个公开的秘密,一藏就藏了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