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吧，那就按照久我小姐所说的，祝你们武运昌隆。请你，一定要把我女儿平安带回来，我们家就她这一根独苗……”

“好了，我知道。”

接下来叨叨絮絮的部分被无情打断，外貌年轻的灵媒领着这家的小姐，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去。

落樱的天空已经彻底变暗，晴朗的夜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繁星，特别适合观赏烟火。

远处的一些庙宇和商铺时不时有人燃放，绚烂的色彩在空中绽开，令人目眩。

夜月领着新谷绫子，在落樱夜晚的街道漫步。新谷绫子的表情很轻快，相反的，夜月却很落寞。

为死去的人完成愿望时，落寞的感觉就会到达巅峰。

这么做等于让死者的灵魂彻底消散，彻底失去存在过的痕迹。一旦灵魂消散，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107.壶山，狐山

过度的思虑，让夜月显得特别消极，脸上笑容不再。对她来说，只要灵魂不消散，就勉强还算存在。

哪怕只能附身在物体上，或者某人身上。

灵媒，巫女或神官产生这样的想法，理论上是不应当的，这不是合格的通灵者该具备的思想。

作为一个正确，对得起身份的通灵者，应该将死去的人的魂灵引到开往冥河尽头的渡船上，让摆渡人将他们送到往生之地，顺利成佛，或者投胎开始下一轮新的人生。

夜月总觉得，自己算是再次扼杀了这些人的生命，这么一想会被罪恶感压到喘不过气来。

身边的少女笑得越开心，罪恶感越深重。因为这些灵魂恶人是少数，大多都是天真无邪的少女或者有点喜欢恶作剧的捣蛋鬼。

就算是死者，也可以让亡灵法师用死灵魔法唤醒。虽然这样是对死者的亵渎，但是夜月又何尝不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刽子手。

新谷绫子瞥见夜月因为心事重重，那张像死人一般暗沉的脸，连忙弯腰道歉，而且动作相当标准。

“对不起，久我小姐……是不是我的要求让你觉得为难，所以你现在生我的气，对吧？”

“啊？生气？我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气？”

“难道不是吗？”

“并不，因为——我生气的时候会笑。”

夜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的确不是开心才会出现的笑容，更像是一切希望破灭，于极度绝望之中才会露出的，令人不适的笑。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到正常的表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现在绝不能临阵退缩，表现出懦弱的一面。

趁着新谷绫子兴致很高，夜月顺势转移话题。

“今晚的夜色不错，我去请求一下我的老师，那家伙说不定会答应在月见大社放烟火，怎样，想看吗？这样的机会百年难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要看！当然要看！以前每次举办祭典的时候，我不是累得睡着了就是在忙着帮家里干活，结果等忙完烟火已经结束了……”

“那还等什么，走快点。”

“遵命——”

两人穿过熙攘的街道，在日景先生家一路上有不少人跟夜月打招呼，光是一个个回应就够累的。

现在终于能安静下来，夜月倒是很喜欢这份宁静。

至于经常去月见神社参拜，供奉香火的人，那些人都是受过酒井美黛帮助和恩惠的人，在他们心中，那位大巫女大人大概是在民间活跃的神。

坊间传闻，屑狐狸跟自己的一众弟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些八卦消息称是情感纠葛。于是，雪韵堂旗舰店的老板身上的神秘感又多了一重。

这份神秘感让酒井美黛收获了众多好奇的目光，但是无人敢于询问真相。

出了柏油马路修建的街道，夜月和新谷凌子拐进了一条幽静的铺着石板的道路。这里远离喧嚣，有种古老深远的神秘感。

夜色下的树林小径，拥有荒野的宁静，也拥有多样的风景。深绿色的草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在脚下掀起轻盈的“浪花”。

围绕着月见神社区域的神樱树，樱花四季不败，此刻在夜色中盛发，沐浴银色月华的花瓣更显得圣洁无暇。

一阵狂风，将粉色的花瓣吹落，有几片沾在夜月的头发上。在新谷绫子的角度看，这名女子跟樱花意外的合拍。

假如夜月能多笑一些，就不会让这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显得那么落寞。正所谓“境随心转”，连她也开始感伤起来。

“假如……人类的生命能够再漫长一些的话，肯定能创作出更多美好的回忆吧？久我小姐，其实，我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

“我知道。可是，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不可逆转的法则，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我也失去过很重要的人，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没能在他身边陪着。生命，真的是非常脆弱的事物。”

夜月说的是她的父亲，那位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她极好的财政大臣。

死人确实可以苏生，但是那也是亡灵，低级亡灵会遗忘一切，高级亡灵虽然能够记得关于生前的身份和一些回忆，但是变成亡灵之后的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那只是拥有相同记忆却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亡灵讨厌回忆过去，因为那会让他们痛苦，他们服从于黑暗的君主，而非向往光明。

“抱歉，久我小姐，现在不是谈论沉重话题的时候，都怪我。”

新谷绫子不住地道歉。

她今晚已经说了无数次道歉，态度异常诚恳，应该真的有觉得自己近日来的作为多有不当之处。

还是那句话，有因必有果，现在知道了“果”，就得追溯源头找出原因。

“没关系，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没必要一直跟我道歉。”夜月笑着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