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无情呐。”

夜月轻笑几声，拎起毛巾走进浴室。

富美少女家的浴室和常用的没什么差异，水阀的设计简单易懂，往红色的一边打开出热水，蓝色的一边是冷水。

她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在浴室外的洗衣篮，接着将把手转向红色，往旁边一闪。

洗澡的常识，刚打开水阀不可能马上有热水，需要放出一段时间的冷水，热水才会从出水口出来。

虽然也有注意力涣散，不记得这件事的时候，结果便是冷水浇头，洗热水澡前先浇个透心凉。

在冬天尤其致命。

现在出云还是夏天，就算天气因为“灰”的缘故降温，正值壮年的人淋个冷水也没什么问题，没有担心的必要。

最痛苦的还是冬天，把衣服脱掉之后整个人瑟瑟发抖，打开水阀被浇一个透心凉。

还得等那一段冷水流出去。使用燃气倒还好，水一直是热的，若是条件差一些，用的电热水器，水箱里的水用完时恰好在洗头，那之后将是炼狱。

没人能在寒冷刺骨的深冬时节承受洗澡时没有热水的痛苦，可以用“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来形容。

站在蒸腾的水雾中，夜月回想起一些往事。

想当初，日下部家灭门也是那样一个冬天，一个非常冷的冬天。

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份，准备到次年的一月，正是落樱一年之中最冷的阶段。没和加贺见联络上的那段时间，她在监狱里等待被审判的日子，夜月和囚犯们一起生活，挤在狭窄的角落里。

那是个比黑街更破烂的地方，隐藏在皇城的一角。

虽然监狱因为要关押犯人，防止犯人跑掉，不至于出现不能完全遮风挡雨，且四面漏风的情况。但是实际上，夜月的生活状况还要比在黑街生活的人更糟糕一些，别说洗澡，连个像样的能睡觉的地方都得仔细找。

这个污秽之地也有不成文规定，新来的必须要向以前就呆在这里的人“上供”，自己捡到或偷到的东西，或者家里人寄来的钱物。总之，要把大部分或者最好的上交，不然会挨打，被全身扒光丢在冰凉潮湿的地板上过上一夜甚至被强抱。

这种规则就像是叫保护费，或者入会费，为自己寻求庇护的做法。囚犯们之间也拉帮结派，成群行动，以免什么时候落单被其他人暗算。

夜月对拉帮结派没兴趣，因此来到监狱的第一天就挨了其中一个帮派的教训，美其名曰是“教育新人”，实际上就是想揍人。

她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除了家里人塞给她的那点钱，钱就藏在内衣里，比较不容易被发现，但很快也会保不住。

沉重的拳头像骤雨般落下，那时候夜月很害怕会折在这里。

只不过那天运气不错，遇到一个独来独往，但是战斗力很强的女孩。对方黑发蓝瞳，有一撮红挑染，模样很干净，和其他身上沾染着无赖气息的老油条狱友们完全不同。

所谓气质是能让人获得超出寻常的感受的东西，夜月觉得，她可能只是路过这里罢了。

“对付这种人用不着手下留情，往死里打。她们打你的时候从没想过手下留情，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只不过锒铛入狱之后，这里弱肉强食的氛围比外面更强烈，大家都精神紧绷，一旦有人表露出敌意，就会努力将对方置于死地。就算你杀死他们，也无需产生罪恶感。”

女孩一本正经地说出残酷的话语。

她和夜月不同，肤色健康红润，身体素质也过硬，那一群欺负人的囚犯都被打到吐血，跌跌撞撞，几乎是在地上爬着离开现场。

如今坚毅强大的人，正是夜月渴望成为的。

“谢谢……”

夜月靠着残破的墙体喘息。身体到处都在疼痛，隐隐作痛，撕裂痛，还有流血的地方，像泡在辣椒油里……

黑发女孩一声不吭地离去，夜月觉得对方可能赶着去别的地方，因此没有挽留，准备跟在她后面离开。

万一，刚才挨打的那群人突然不爽，叫上其他同伴回来围殴她，那女孩不在旁边，她岂不是死路一条？

一两个人围殴可能还绝地反击，一群人那就真逃不走了。

“不行，得活下去……”

她咬牙，忍住剧痛，扶着墙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却在半途碰到刚才的女孩。

对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说了要离开吗？”

“没有……”

夜月擦了擦跟着血一起留下的汗。腥咸的气息，混着自己的汗味，相当糟糕。虽然是冬天，外面在下鹅毛大雪，冰冷的建筑也没有好心到安装暖气，她却感觉到很热。

这种情况被称为失温症。

一般情况下，机体在中枢神经的调节下.体温不会产生多大的变化，但是当中枢系统发生障碍时，体温就会发生异常，产热和散热会出现紊乱，体温也会随之慢慢持续升高，最后产生高热。

同理，混乱的中枢系统并不只控制高温的调节，作为体温调节器的中枢系统也可能让体温下降。如果人体的体温降到35℃，就很容易引发低温症。

夜月在寒冷的监狱里走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取暖手段，现在正处于第二阶段，体温在25℃-32℃之间，意识频繁出现幻觉，身体开始哆嗦，还出现精神失常，疲乏和嗜睡的状态，因此，面对那些试图为难自己的犯人才显得无能为力。

黑发女孩手里拿着两盒热牛奶，是监狱里为数不多的自动贩售机卖的东西。

“赶紧喝，我怕你冷死。”

“啊……给我的？”

“不然呢？”

热牛奶塞到她手里，像两团火球，滚烫却让人安心。

地上还有些废纸箱和木柴，之前生火的人留了一些东西，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火堆。

昏暗的角落，被橘红色的火光照亮，寒冷的空气有了温度。

夜月趁着意识清醒，赶紧把牛奶拆开，用最快的速度喝完，让身体暖和起来。女孩将口袋里的面包分了一些给她，虽然味道很一般，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正眼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