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龙舌兰被夜月徒手拆开瓶盖，圆形的金属在地上滚，滚出去很远，撞到墙才停下。

夜月倒满两杯，向万里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修女告诉我，人在离别的时候要背对着彼此，这样就看不到对方离去的身影。请你……离开的时候也背对着我。”

“背对……好的，其实不也挺好吗？依赖我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万里假装没心没肺和夜月碰杯，将没有感情的人设落实到底。无论是感谢她、喜欢她、辱骂她还是憎恨她，她都只会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用平常的态度回应，就好像她根本没有对应的情感一样。

干完一壶酒，桌上的东西也横扫一空，真正的离别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万里背起行囊，面向皇城郊外。

“再见，夜月小姐。下次见面希望能见到你脸上多些笑容。”

“嗯……一路平安。”

随后，万里转身背对夜月，头也不回地踏上自己的征途。没有说具体的去向，没有拥抱，没有感人肺腑的发言，没有不舍。

她表现出惊人的洒脱。

夜月握着万里留下的那张明信片，旁边是一条人工河，只需往下一扔，这如梦似幻的两天就彻底结束了。

和那个人的羁绊，也必定随流水远去，再无回来的可能。

“做不到啊。把美好的回忆丢弃什么的，太残酷了。”

伸到虚空的手触电似的收回，明信片乖乖躺回口袋。

空虚感如影随形，她在落樱的街上乱逛，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良家女子避之不及的禁区——歌舞伎町一条街。

歌舞伎町一条街，也就是所谓的红灯区，在落樱是属于合法的经营项目。想要钱但是不愿意努力的少男少女们，最终殊途同归，选择在这里过上醉生梦死的生活。

这条街由一些略有点小钱的人合资建成，得到落樱政府的允许，商人和落樱签订有合约，

能够来这里消费的人，家里大多数是有钱的，普通人只能去找一些路边的闲散人询问价格，自行斟酌。

夜月曾经产生过比较离谱的想法——在被关进监狱之后。假如能从那地方出来，她不想当什么出卖肉体的女孩子，想着只是给客人们陪陪酒，卖唱，或者当个服务生（bushi）。

在风俗店干活的工资，比随便找份体力活卖命高出好几倍，还能经常拿到阔绰客人的小费。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站在这里的一天。虽说是路过，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走过来想一探究竟。

作为一个健全的成年女性，夜月还从来没进过此类场所。

“还真是心情复杂……”

白天的歌舞伎町没有那么喧闹，那些装潢华丽的风俗店一字排开，霓虹灯招牌还尚未亮起。

再等个把小时，整个落樱被夜幕包围，这里就是最热闹的，落樱的人间天堂。

她的视线在店铺外的告示牌上扫过，都是些招工广告。旁边有位少女在找工作，并希望能找到有员工空缺的店家。一连看了几家，那边都不再招收人手。

少女长得不错，但是明显年龄不足，还只是个上高中的学生的模样。

“最近想来风俗店上班的人太多，你还是到别处去找工作吧。”

“你觉得你可以用满身伤的身体去接客吗？”

“小妹妹，再过个几年等身体长开再来吧。”

……

那些店的人都用不同的理由拒绝少女，她碰了一鼻子灰。都说在这里找工作很容易，看来也是假的。

一整条街，少女也走到尽头了。夜月眼睁睁看着她找工作碰壁，虽然心生怜悯，也什么都帮不到。

大家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别人也不一定接收她的帮助，说不定还把她当成居心叵测的搭讪者。

等她再看过去，找工作的少女已经小跑着消失在巷尾。

恰逢天公不作美，打雷几声后下起暴雨。倾盆大雨迎头而下，把站在街上发呆的夜月浇成落汤鸡。她站在雨幕之中，单薄的身体和雨水混为一体。

自从出远门一趟做事，回来就三天两头遭遇暴雨天气，身上还没带伞，说起来也够倒霉。没有雨伞，也没有其他挡雨的用具，这次她又被困在某个地方，还是个很微妙的地方。

仰头，是风俗店的牌匾。

风俗店名称叫【轻风】，店的牌匾是木制的，风格复古，门口有两只大石狮子，店门也是木的，涂着朱红色的油漆，有种回到数百年前落樱中古时期的感觉。

前面街的风俗店也是风格各异，什么金属工业风，哥特女仆风，还有什么泳装主题风俗店……不胜枚举。

反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喜欢哪一种，客人就去光顾哪一种主题的店。

夜月只对店铺的设计风格感兴趣，虽然这是风俗店，在自诩高雅的人眼中是下作不入流的场所，设计师的水平毋庸置疑，在落樱乃至其他国家都是顶尖的那一类。

“就当是欣赏建筑好了。”

她拉开了风俗店【轻风】的木制拉门，先绕过下着雨的前庭，再绕过有小型假山的人工池，走过木桥，来到一个类似会议厅的大厅前。

大厅的设计非常大气，完全按照古典落樱的贵族府邸设计，双开木制拉门设计，平常大门敞开，上方悬挂一块布帘，图案是落樱的国花——盛发的粉色樱花。支撑屋檐的柱子被削成圆润的柱形，每一根都厚重结实。

屋檐的边角以金属鸟兽作装饰，典雅中不失华贵。

夜月对风俗店的建筑风格非常感冒，忍不住站在雨中感叹。

“真不错。”

闻声，一群身上穿着各种不同花色款式艳丽和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