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因为下一秒,那两人的对话不偏不倚地飘进耳朵。
——今晚到我家里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好……好的,主人。请你一定要像之前那样,让我感到舒服。
很微妙的对话,足以使听者浮想联翩。
她输了,不得不老老实实给夜月上交一万元添作彩头,虽然这点彩头对荒城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在一阵连续的汽笛声中,等待已久的地铁终于携着翻滚的热浪和人群驶入车站,黑色车头后方跟着十几节红棕色的铁皮车厢,前方的探照灯以匀速闪烁。
车身完全停止前进,亮得几乎能闪瞎眼的车灯也跟着熄灭。
穿深蓝色制服,戴黑色圆筒高帽的地铁员打开车厢前后两扇门,从扶梯走下,站在门边引导乘客上车。荒城和夜月跟着人流涌入车内,按照车票上的编号找到座位。
刚坐下,就有一名女地铁员端来两杯茶水。
“两位,请用茶。”
“谢谢。”
荒城接过纸杯,里面的茶水是温热的,让她有些失望。她在这点上想法和夜月一样,这种天气不该喝热茶,加了冰块的冷饮才是上上之选,哪怕此刻的天气并不是那么炎热。
口腔内的干燥催促她补充水分,身体很诚实地驱使双臂,将茶水送到嘴边。
茶的味道还不错,比大多茶水间配的要好喝很多。再看其他乘客,地铁员没有为他们特地准备茶水。
“这算是议员身份的便利吗?”
她看向旁边摊开报纸的夜月。就在上车前半分钟,有一名报童在地铁周边叫卖,售卖的商品是《绯樱奇谭报》,上面的内容没有《国都日报》那么正经严肃,由一家小出版社发行,价格低廉,每份只要几块钱。
报纸的内容在上流社会人士眼中属于不入流的俗物,下流猥鄙,上面刊登的文章净是充满膻腥味的市井八卦,用词低俗不堪,言语之大胆令人咂舌,大肆描绘坊间的八卦传闻。
但有不少人就吃这一套,因此国都民间还有专门的杂志社发行内容类似这份报纸的的八卦杂志,它有一个更文艺的称呼,叫糟粕杂志。
杂志里的文章大多不堪入目,充斥着猎奇和晴铯气息,文明人敬而远之。
在荒城的记忆中也有关于报纸和杂志的记忆,不由得对夜月露出嫌弃的表情。
“算是吧,你身份尊贵,登过报纸,也许这位乘务员正好认识你,倒杯茶很正常。而且,包厢区的乘客,每人都能拿到一杯。”
夜月翻过一面,并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延时CD未免久了一些,荒城腹诽到。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不直接买那种成人杂志?”
“因为——这种类型的报纸很抓人眼球嘛,上面的内容也不全是假的,对缓解一天的劳累很有帮助。不信你看,车厢里肯定不少人手上拿着一模一样的东西。”
荒城先是瞥了一眼夜月在看的版面,只见插图是一名近乎没穿衣服的女性,身材很好,某种意义上非常诱人。
只是,她不是荒城的菜,荒城不喜欢过分丰腴的女性,当然也不喜欢太骨感的,骨感和脂肪要达到完美均衡才最诱人。
这节车厢的其他乘客,有六七位也买了这份价值低廉的市井小报,正读得津津有味。它符合这个社会最底层人士的需求和口味,反映了他们真实的内心世界和追求。
夜月买它单纯就是无聊,因为搭车的过程很闷,必须找点事情做。
车厢陆续有人进入,空位渐渐坐满。坐在两人对面的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名穿黑色西装,头顶半秃的微胖中年男性,一名十六七岁的褐色短发少年,绿瞳,长相非常普通,衣着朴素,制服的袖子处打着补丁。
制服的校徽,来自一所很普通的民办高中。
荒城对和其他乘客搭讪毫无兴趣,往后面一靠,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下午体力用得太多,虽然是被动使用,也渴求主人的疼爱,但是实际上对精神的消耗很大,经常感到疲惫,就像睡眠不足似的。
上城区的站点需要40分钟左右才到达,中间会在一个站点停留15分钟,她还能眯一会儿。
人员都上车后,地铁准时发动。月台上的敲钟员拉下摇杆,由蒸汽机驱动的机械摆锤伸长,敲响旁边的金属钟,和教堂顶悬挂的差不多。
每一个车站都有一座这样的钟塔,到站和出发都会敲响一次,提醒乘客和地铁长做好出发准备,同时驱赶在地铁附近的人,避免被地铁行驶产生的气流卷入车底。
地铁呼啸着向落满霞光的远方驶去。
传说中的上城区,国都最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充满期待。
她在这份期待中进入浅眠。
地铁行驶到一半,刚穿过中城区的商业中心,离下一站只有几分钟的时候,夜月的手从报纸底下穿过,抓住对面那名少年的手臂。
此时,没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两人的手臂也被中间的小桌子给挡住。
少年的表情微微愠怒。他旁边的中年大叔也睡着了,正在发出响亮的鼾声,对周围之事毫无察觉。
“在其他乘客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胆子不小。”
“……”
夜月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住对面的少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少年想做什么,一直不动声色等待他出手。
她不是第一次抓地铁小偷,每次快到站的时候,小偷们就会动手,把东西偷到之后,地铁门也差不多该打开了,他们到时会跟随其他乘客一起下车,藏身于人潮之中,顺利脱身。
这节车厢离站票乘客的车厢比较远,刚偷走东西就起身离席很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少年选择了稳妥的做法——等快下车再偷。
他被抓住的右手,握着的东西正是那名中年大叔鼓囊囊的钱包。
抓住少年手腕的动作幅度不小,荒城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浅眠状态也被打破,马上清醒。在摇晃的地铁中入睡本就困难,再加上地铁行驶的巨大噪音,基本上不可能再睡着第二次。
一睁眼,她看见夜月在和对面的少年对视,并禁锢着对方的手腕,目光如炬。少年的手中是一只款式过时但鼓胀得几乎合不拢的钱包,并不像他这个年纪会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