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的支撑力减缓了白杨摔倒的速度,然而听到咔嚓一声树干碎裂的声音的时候,白杨心底一沉。
然而与此同时,白杨看到了突然扯掉了帽子的樊星然朝着他跑来,向着他伸出了手。
白杨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樊星然的手,然而却没想到是连带着樊星然一起滚了下去。
两个人努力的缓冲着,好在这里的坡度不是很大,翻滚了几下之后停了下来。
白杨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在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直接被
() 樊星然抱在怀里了。
“樊星然(),你怎么样?没事吧?白杨立刻爬起来(),匆匆忙忙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去照樊星然。
樊星然好不容易才缓缓坐起身,似乎整个人还有些懵。
在手机的手电筒下,白杨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的樊星然。
樊星然的白色的衣服上沾染的都是泥土和树叶草叶,连头发上都有,此时坐在地面上,奇特的衣服让他看上去比起平时要更显得脆弱几分。
“你,樊星然?”白杨又颤抖着声音说道。
“不太好。”樊星然撩起了宽松的白色的长裤,露出了纤细的小腿,“好像扭到了。”
“嘶——”白杨抽了口气,“你怎么回事啊,大晚上出来装鬼啊,我的天,我一个人掉下来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掉啊!”
白杨刚刚从极度恐惧中回过神来,已经开始口不择言,声音中都还是颤抖。
樊星然并没有回复什么,只是安静的望着白杨。
白杨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放松神经:“不对,不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突然掉下去。”
“没事,这条路导游说是废弃了之后没有特地修葺过,你又是第一次来这里,会这样很正常。”樊星然一边撑着旁边的树干,一边站起了身,“挺好的,我受伤了。”
“好什么?你脑子还好吗?”白杨立刻问道。
樊星然却是觉得这是好事。
上一次他受伤了,立刻转移到了冥府门犬的身上,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拒绝了这种行为,现在他能好好受伤,证明冥府门犬和空格都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上次只是扎破手指滴了点血,根本算不上验证。
虽然看上去一个又凶恶,一个又爱教育人,可意外的都很听话。
“你是跟着我来的吗?”樊星然一点也不在意,他都不老不死了,还会在意这点伤吗?
“我就是觉得奇怪你在干什么,还怕你出什么事,挺担心的就跟过来了。”白杨的面色不好看。
“抱歉,让你担心了。”樊星然道。
“算了。”白杨将头发上沾染的草叶摘下来,一边找到了身上带着的手机,“我上去探探路,一会儿我拉你上去,原路返回。”
“嗯。”樊星然点头。
白杨用手电筒光照着,找着平缓的地方打算往上爬。
然而看着手机的樊星然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他的手机……
没有信号。
“白杨,你的手机有信号吗?”樊星然立刻对着正在往上爬的白杨喊到。
白杨停了下来,看了眼手机:“没有,你的也没有吗?”
樊星然的手机是满电的,可樊星然明明记得白天的时候还有信号,可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手心因为紧张而隐隐约约分泌出汗液,焦躁和烦躁一起找上门来,可樊星然却发觉他还能保持着冷静。
樊星然
() 将手机贴到胸口,缓和情绪。
手链上的狗头敲打了下他单薄的衣服,轻微的重量,却带给了樊星然安全感。
无法收到信息的感觉,好像……并没有曾经那般恐惧着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也在悄悄摆脱对手机的依赖了吗?
樊星然才逐渐回忆着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早上起来,也不再是第一眼去看手机。
曾经和空格一起醒来的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手机的存在。
樊星然靠在树干上,吐出一口气。
“樊星然,我们滚下去的时候,用了很多时间吗?”突然,从上方传来了白杨疑惑的声音。
“没有,好像就只滚了几圈,怎么都不会远的。”樊星然立刻道。
“是这个方向没错对吗?”白杨将手电筒朝着樊星然的方向照耀了一下。
“是。”樊星然很确定。
“可是怎么没有台阶?”
白杨的话,让樊星然想到了白天导游说的话,顿时心底一凉。
樊星然朝着白杨道:“把我拉上去!”
樊星然的脚踝受伤了,要上去还是有些困难,甚至因为姿势用不上力擦破了衣服。
樊星然被白杨搀扶着来到了他们距离不远的树木,看着地面上掉下来的白色的,夹杂着他的碎发的白色丝带,樊星然很确定他们没走错地方。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鬼吗?要命了,这特么的是遇到鬼打墙了吗?”白杨这会儿显然已经对于未知的事情表现的魂不守舍,他坐在一旁从口袋中掏出香烟,点燃后深色凝重的抽了好大一口,在阴暗之中表情多了几分戾气。
樊星然也坐了下来,用那已经没有作用的白色丝带开始试图将自己受伤的脚踝绑紧,至少能恢复一点行动力。
“我来。”看到樊星然的动作,认为自己有问题的白杨立刻要帮忙。
樊星然放开了手,可白杨捣鼓了半天却愣是没一点进展。
“我来吧,我会。”樊星然重新接过了白色丝带。
白杨神色复杂的看着樊星然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好像什么都会?”
“学过一些,以前我的朋友总是会受伤。”樊星然很麻利的固定好了,“虽然这样可以缓解,但是想要正常走路是不可能的。”
“现在已经不是正常走路不正常走路的事情了,现在是路没了。”白杨抓了抓头发,“是我的错吗?我难道是,就你……把你召唤的什么东西给吓跑了?”
樊星然挑眉:“……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啊!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啊,路没了啊。”白杨显然很焦躁。
“我以为你会很平静,毕竟是神陨之地的人,在神陨之地应该什么都见过吧?”樊星然看着白杨,问道。
“不一样,在神陨之地我可一次都没感觉到危险过。”
樊星然眨了眨眼睛,突然就笑了。
“你说得对。
”似乎是因为这句话,樊星然想到了空格,在他看来空格的确很温柔,从来没有任何要真正伤害什么人的想法和行为。
“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笑得出来?”白杨夹着烟,半蹲在樊星然的面前,看着樊星然这一身,“你到底怎么会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
“为了召唤。”樊星然如实说道。
“你都不觉得你这样奇怪吗?”
“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羞耻的。”如果不是因为是召唤仪式,樊星然真想带着神髓出门,这一身的确是太夸张了。
“我说的不是你穿的怎么样,你不觉得你这么搞很奇怪吗?你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能召唤成功吗?”
“……”樊星然移开眼神。
樊星然其实成功了。
他召唤了神灵,只是不是绝望神,而是奇迹神。
他成功了两次,两次却都是召唤的奇迹神,樊星然总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奇迹神会每次都回应他的召唤。
为什么空格不回应他。
“我不需要你理解我的想法。”这是他和空格的事情,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白杨抓了抓头发,烦躁的很:“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等到白天吧,或许白天路就有了呢?”樊星然说道。
“你确定?白天真的会有吗?”白杨立刻偏头问,带着几分兴奋。
“……”樊星然移开眼神,他不确定。
白杨也发现自己是白高兴了:“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紧张,还挺游刃有余的,难道说你不仅是什么有钱人,还是什么高僧啊、法师啊、道士啊、神婆之类的?”
樊星然哭笑不得:“不是。”
只是……
樊星然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在手链上的狗头,虽然现在在这里,遇到了奇怪的事,可樊星然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信任空格,信任冥府门犬,樊星然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无所畏惧过。
“我们不会就这么遇难了吧?”白杨忍不住问道。
“……应该不会吧。”
樊星然打开手机,尝试着给空格发送了一条信息,但是很可惜,出现了鲜红的感叹号。
“连报警电话都拨不通……”白杨一边尝试,一边懊恼,“奇了怪了,明明白天来玩的时候信号还很好啊。”
樊星然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衫,看着自己这一身祭祀服,更像是spy。
樊星然思考着再次召唤奇迹神,又或者把冥府门犬召唤过来的可能性。
奇迹神不允许这个世界里出现超出世界理解范围内的事,他可以做吗?
真的要做什么,至少要避开白杨,以防万一。
在真的没办法之前就先等等吧。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四周转转看看。”白杨终于忍不住了,提议道。
“在恐怖片里这种情况单
独走的人肯定是要出事的。”樊星然道。
白杨:“……”
白杨:“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樊星然想了想,道:“一般会出事的都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人,也就是我。”
明明都已经是非常黑暗的夜晚了,樊星然仿佛依旧能看到白杨的表情陡然一黑。
“你说话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在这种时候玩什么黑暗玩笑呢。”白杨咬着烟嘴,最后吐出一口烟气,“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研究召唤术吗?有办法搞定现在这个状况吗?”
“没办法。”樊星然在意的只是关于召唤的内容,而不是鬼打墙这种都市传说。
白杨烦躁的磨了磨牙,突然在樊星然的面前背对着蹲了下来。
“怎么了?”樊星然望着白杨的后背,疑惑的问道。
“上来,我背着你找路。”白杨显然不是能坐以待毙的性格,也真的觉得丢下受伤的樊星然不好,干脆想背着走算了。
樊星然看着白杨的后背,短暂的怔愣。
“怎么了?”白杨回头看樊星然,“慢吞吞的干嘛呢?”
“我的身高比你高,体重也不轻,这一块地形复杂,你平时也没怎么锻炼吧,很可能再摔一次。”樊星然直接点出了白杨的想法很美好,现实不允许。
白杨啧了两声。
“那难道就这么等着?”白杨这会儿气性也过去了,情绪平和了很多。
“无论如何等白天还是会好些。”樊星然一直看着在勉强透过树荫照耀下来的月光下,勉强勾勒出的白杨的脸,“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跟着我过来的对吗?”
“那不然呢?刚不是都说了吗?”
“谢谢。”樊星然道。
白杨安静,之后干脆坐在了樊星然的身边,叹气:“也是倒霉。”
“对不起。”樊星然再次道歉。
如果白杨不在这里,樊星然就应该自己在这里吧。
“行了行了,我没有一定要责怪你的意思。”白杨道。
“我明白。”樊星然道。
樊星然因为有空格和冥府门犬的缘故现在很平静,可却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的。
所以樊星然也能理解白杨浮躁的情绪。
咕噜噜——~
樊星然突然一愣,白杨也好奇的扭头看向樊星然的方向:“你很饿吗?”
“嗯。”樊星然摸了摸肚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为什么?”白杨问道。
“因为召唤仪式需要。”樊星然如实道。
白杨一咂舌,猛吸气,似乎是在平和被樊星然气到的心情,可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给。”
樊星然接过了东西,是几颗水果硬糖。
“晚上吃饭的时候随手装的,我口袋里还放了瓜子,你吃不?”白杨问。
樊星然神色很微妙:“很脏的。”
“
大老爷们儿的怕这点脏吗?”说着白杨又点燃了一根香烟,火光骤然明亮又迅速暗去,樊星然看清了白杨的脸,短暂的一闪即逝。
樊星然将一颗糖果拆开放入了口中,手心攥着剩下的糖和糖纸,甜滋滋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你和你对象怎么样了?你之前不是说她有点缺陷你接受不了吗?”似乎是太无聊了,白杨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现在可以很好的接受她的缺陷了。”樊星然缓缓道。
“那你想和她有亲密行为吗?”
“……只是有拥抱过一次。”樊星然省略了那次最后之后睡在一起的事。
“你们见面都有一段时间了吧,才进展到这种程度啊,真是纯情。”白杨笑着道。
樊星然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和空格有什么过于亲密的行为。
“亲密很重要吗?”樊星然轻轻的呢喃着。
“重要啊,很重要,那方面和谐才能相处和谐,生活不和谐的夫妻都是要离婚的,你才一十岁,血气方刚的时候搞柏拉图?你难道半点想法都没有吗?”
樊星然有过。
想到那些模糊的梦境,以及早上起来的尴尬,樊星然的脸颊也悄声无息的发着热。
“如果你说没有冲动,那就证明你不是真的喜欢她,更何况就算是不喜欢的人也是能有冲动的呢。”白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樊星然也是试探性的问道:“你的经验很丰富?”
“我有三个前任,不多不少,比起你算得上是丰富了。”白杨提到这事儿,连声音都大了起来,底气十足。
樊星然想到了曾经靠在空格怀里的时候,并不舒适的触觉,可对樊星然来说其实也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你是怎么确定自己想和对方有亲密接触的呢?”
白杨突然沉默了。
樊星然也跟着沉默。
白杨好半天之后,才开口:“你这个问题太特别了我一时半会找不到正确答案,这事儿还有确定不确定一说吗?不都是想就发生了吗?”
樊星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们难道就要在这儿聊到天亮吗?”白杨有些郁闷,“如果你是个女的,我没准谈谈情说说爱,然后增进一下感情,再发生点什么有的没的,时间也算好过。”
樊星然哑然,想了想:“就算我是个女的,我也有对象了。”
白杨无语的看了樊星然一眼,之后干脆直接躺在了地面上:“行了,不和你逼逼赖赖,我睡了。”
“嗯,晚安。”
樊星然也躺了下来,仰着头,看向没有完全被树荫遮住的一小片天空,明明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却依旧能看到明亮的星星。
身边的白杨虽然嘴上说着担心,但是一趟下来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白天开车,下午同事玩闹,晚上又陪他闹这么一出,大概是真的很累了。
况且樊星然一直都能闻到从白杨的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酒气,大概是晚上一起聚餐的时候喝了酒。
听着白杨均匀的呼吸声,樊星然的思绪却有些繁杂。
在身边的人,不是恋人,而是朋友,对于这一点,樊星然觉得自己的失落愧对于白杨对他的关心。
大概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樊星然最想要得到的陪伴,是空格的陪伴吧。
在他们危险的情况下,会更加渴望的是触手可及的温暖。
想要握住空格的粗糙的手指,想要触碰枯槁的发丝,想要看看那在深夜里看着更加可怕的脸,如果是在野外躺下,樊星然更怀念的是空格的怀里。
因为黑暗,因为安静,空格不在身边的感觉越发的明显,失落感也越发的在侵蚀樊星然的心脏。
但是这种感觉,恐怕空格不会理解。
这些话,樊星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空格说。
樊星然也知道自己一定要懂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