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从身边传来的惊呼声，一声声的‘神陨之地怎么了’的声音陡然将樊星然彻底惊醒。

樊星然回过头，发现此时神陨之地的那一片方向居然再一次变成了无法照射入任何光芒的漆黑之处。

“星然，看我。”

空格突然说。

樊星然在回头的刹那他突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温暖的怀抱，和他等高，那放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和紧紧的拥抱着他的手臂，仿佛和他契合到绝对。

樊星然伸出手回抱着对方，心中好像有一块缺口被完全契合的空格所堵上了。

将自己狠狠的埋在空格的脖颈之间，空格依旧是平淡的没有任何的气味，可樊星然却对这样的感觉而安心。

樊星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奇迹神还没有带走空格，但是现在的每一分拥抱都是在满足着对方。

手指之下的空格的身-体，和自己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即便是双胞胎都不会比他们更为相同。

而他们是恋人。

然而就在下一刻，樊星然紧紧拥抱空格的双手突然仿佛失去了本该存在的物体。

怀中骤然变得空落落的。

什么都没有。

樊星然的双手慢慢收紧，覆盖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背脊微微弯下，看着面前的地面。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声不断的传荡，樊星然斜过了目光，看向身边的木森妈妈。

她似乎对樊星然的存在已经毫不在意，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而樊星然也不会再为她的未来负责。

在木森离开她的时候，或许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无可奈何，和割舍。

在四周有不少游客，游客们此时都高高的举起手机拍摄着神陨之地的方向，樊星然也看了过去，脚步开始向着神陨之地而去。

空格这次强行进入了奇迹神的世界，应该又会被激励的撕打回去吧。

会受很重的伤，他需要好好的安抚他的恋人。

空格为了他而插手了奇迹神世界上的事，这一次造成的影响似乎极远。

但是既然有刘兵的先例，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吧，虽然樊星然本身并不具备刘兵那样的大气运。

等到了神陨之地一定要好好的数落空格一下，怎么能做事这么随心所欲，好不容易和奇迹神打好了关系，现在这样做肯定会又把奇迹神给惹恼了。

受了很重的伤很痛，他也会心疼。

樊星然脚步略显焦急，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心里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无法言喻的情感在产生，催促着他，快一点去，再快一点。

樊星然在到和神-韵科学调查研究所的岔路口，却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容行色匆匆的正在赶往神陨之地，此时和曾经的每一次都不同，他们的目光之中满是焦急之色。

樊星然的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规律的跳动。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白杨。

“真要命，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从前同事的口中传来一声惊呼，樊星然也立刻看向神陨之地。

在他的地方，能清晰的看到神陨之地从天空降落到地面的黑色，居然正在逐渐向上消失，在最底部的黑色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樊星然的呼吸一窒。

樊星然猛然迈开了步子，甚至不会绕过身旁的人群，而是有些粗-暴的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路人，不断的向着神陨之地的方向跑去。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好的预感如此的强烈。

他距离神陨之地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站在神陨之地之内疑惑的向着上方看去的众人清晰的映入眼帘，樊星然猛然加快了步伐。

距离分界线越来越近了，两步，一步，樊星然猛然跨越了分界线。

然而，本该出现的寂静，却并没有出现。

樊星然踉跄了好几步，向着神陨之地的分界线内走了好几步，可他并没有回家。

樊星然茫然的看向身边和他一样的人类，大家疑惑的看着天，一边讨论着。

“奇怪了，debuff没了，这是怎么回事？神陨之地消失了吗？”

“我的天，难道我运气这么好，能直接见证神陨之地消失的场景？”

“别吧，神陨之地真的要消失吗？那，那以后怎么办啊？”

不同的人，不同的声音，却全部灌入樊星然的耳中。

樊星然仰望着天空，那漆黑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的远离他们。

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樊星然偏头看去，还有不少神-韵科学调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正在拿着仪器努力的探测着，可大家的神情都很凝重。

樊星然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任何事。

“神陨之地要消失了。”

“天大的新闻！！我要赶快发个帖子。”

在嘈杂的声音中，樊星然却转过头，走向了熟悉的方向。

他在这里走过太多次了，知道哪里有树木，知道哪里的地势平坦，知道距离他们的帐篷大概需要走几步。

站在他和空格搭建的灶台处，可真正迎接樊星然的只有深深的积雪。

没有熟悉的饭香味，没有巨大的怪物，没有放大的帐篷，没有他的恋人。

樊星然身上的力气好像骤然被抽走，大脑空白一片，他安静的躺了下来。

积雪就在身后，在厚重的衣服之下。

樊星然仰望着天空，身边有陆续走过的人的脚步声，谈论声。

好吵闹，明明他更喜欢的是灶台中木料燃烧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樊星然觉得好冷。

明明不用戴手套堆雪人都不会觉得冷的地方，为什么会这么冷。

好奇怪。

明明在这里，他是半神。

樊星然闭上了双眼。

大脑混沌的，无法思考。

当樊星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神陨之地的中心，他和空格的帐篷里，可莫名的，樊星然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帐篷里的才对。

坐起身，观望四周，这里是一处简易的医疗设施，几张被窗帘分隔开来的病床-上，他占据了其中一张病床，樊星然拉开窗帘，看到在不远处的医疗柜和诊疗室。

樊星然对此处不算陌生，却也算不得熟悉，这里是神陨科学调查研究所的临时医疗室。

突然有个人开门进来，樊星然抬头看去，发现是白杨。

“你醒了？”

白杨直接坐在樊星然身边的凳子上，“你咋回事啊？咋晕在神陨之地里了？”

樊星然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你没事儿吧？给冻傻了？”

白杨见到樊星然神色茫然，在樊星然的面前挥了挥手询问道。

樊星然突然问：“神陨之地怎么了？”

“怎么了？就是要改个名字了呗，叫前神陨之地。”

白杨无聊的靠在自己的手心上托着脸颊，对樊星然说，“神陨之地消失了，所有的数据都归零了，debuff现象也消失了，好家伙，突如其来，现在网上都炸锅了，我们刚刚开了个会讨论这个事儿，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真措手不及，我们这边也很混乱。”

樊星然看向自己的身上，在他的领口处，本该别着的神髓消失了。

“我的东西呢？那个白色的玫瑰卡子。”

樊星然骤然心中一悸，立刻焦急的问向身边的白杨。

“在旁边。”

白杨朝着床头柜努了努嘴，“那玩意看起来可贵，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应该给带你过来还保护你财产的好心人给点钱。”

樊星然拿起了神髓，微凉的发卡放在手心，樊星然的神色有些恍惚。

明明在胸口，为什么……

是空格吗？

但是樊星然的心中却莫名的笃定着，不是空格。

不是空格的话，大概是奇迹神。

“神陨之地消失了。”

樊星然的手指细细的磨磋着神髓，那细腻的纹路在指尖传递着几分微凉的触感。

“是啊，不过虽然说是突如其来，之前我不是也和你说过吗？神陨之地按照预测本来就是会消失的，只是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前了这么多……”

白杨絮絮叨叨的和樊星然说着今天他们测量的辛苦，还说现在论坛审核部门加班加点的正在审核，人都要疯了。

樊星然听了，却并没有走心。

察觉到了樊星然的兴致不高，白杨道：“走呗，我下班了，也要回家，顺便送送你？”

樊星然抬头，这才对白杨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白杨始终看着樊星然，总觉得樊星然今天的状态有点奇怪。

但是和曾经那样空荡荡的时候却还是有些不一样。

是心情不好吗？因为很喜欢神陨之地？白杨可清楚的记得每次樊星然在提到神陨之地的时候都会飞扬的神采。

喜欢的东西消失了肯定是个打击吧，白杨有些庆幸他对神陨之地的感觉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工作。

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可白杨最终选择了沉默，安静的将樊星然送到百岁小区门口，得到了樊星然一句谢谢。

看着仿佛失了神一样的樊星然的背影，白杨耸耸肩，开着走了。

神陨之地消失了，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冥府门犬简直都震惊了。

虽然绝望神和奇迹神的世界迟早有一天会分开，但是没想到会分开的这么突然。

冥府门犬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圈，想要出门去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但是将心比心的想象樊星然处境，它硬生生的压抑了出去的想法，如果小家伙回来看不到他该有多着急呢。

冥府门犬焦急的来回踱步，迷梦新生也显然是蔫巴巴的完全提不起劲。

这样一直等到了黑夜降临，冥府门犬都没有等到樊星然回来，焦急的想拆家。

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冥府门犬猛然竖起了耳朵，立刻去到了门边焦急的等待着。

是小家伙的脚步声，但是和平时不一样，非常的沉重。

冥府门犬简直不敢去想象现在小家伙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

但是怎么说都有召唤，召唤本身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事情到来的时候才对，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冥府门犬仰着头，在樊星然到达门口的时候立刻给樊星然打开了门，这让正在找钥匙的樊星然恍惚了短暂的瞬间，这才弯腰习惯性的抚摸了一下冥府门犬的头，进入了房间内。

冥府门犬小心的观察着樊星然，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的异样，但是却无法分辨到底是异样到什么程度。

冥府门犬小心的跟在樊星然的身边，看着樊星然脱去了外套，去找到了一支笔。

他在手心画着什么，冥府门犬知道应该是召唤阵。

樊星然吟唱着召唤之音，在身边还放着这一次会给奇迹神的祭品。

但是……

这一次的吟唱却很久，很久很久。

冥府门犬焦躁的在房间内转圈圈，而终于在下一秒，它感受到了来自奇迹神的威压。

召唤成功了。

但是即便成功了，奇迹神却转瞬之间就消失了。

小家伙是绝望神的半身，所以召唤一定会成功，奇迹神出现了，可奇迹神这一次甚至都没有压制它。

奇迹神只是出现了，却根本不听小家伙的祈祷。

冥府门犬担忧万分，看着樊星然再一次画下了召唤阵，这一次是更长时间的吟唱。

奇迹神一定会回复樊星然的召唤，但是也一定不会再听从樊星然的愿望。

在第五次的时候，小家伙好听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而这一次，小家伙放弃了。

冥府门犬看着樊星然去喝了点水，去了小卧室的电脑桌旁，他打开了电脑。

然而却对着开启的电脑始终发着呆。

冥府门犬找了一个能看到桌面的角度，它清楚的看到原本能够看到绝望的世界的图标，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到现在，冥府门犬不得不确认这件事了。

奇迹神阻隔了小家伙和绝望神的见面。

如果是曾经，冥府门犬还会幸灾乐祸，可现在看着樊星然，冥府门犬却只剩下心疼。

小家伙的手机很安静，他没有用语音联系绝望神，可能已经尝试过了吧。

冥府门犬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查看上面的账号，发现无论在哪里都已经找不到绝望神的账号了。

他彻底消失在了奇迹神的世界里，只留下小家伙一个人。

冥府门犬看了一眼迷梦新生，显然智障迷梦新生是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的。

最终冥府门犬跳到了樊星然的身边，爪子按在了樊星然的腿上。

它真的很想安慰小家伙，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词汇。

语言，如此苍白。

但是，小家伙却看向了他。

那眼睛里，并没有过于深刻的绝望，反而比它预想的还要平静。

“我有些慌张。”

终于，樊星然说话了，冥府门犬立刻竖起了耳朵，樊星然只是道，“突然就没办法和他联系了，我的确很慌张。”

樊星然的手心贴在了双耳上，他只要捂住耳朵，就能听到来自空格的世界的声音。

不管是咒骂，还是祈祷，他都能清晰的听到。

人类的大脑不能承受这样过多的声音，樊星然只能听一下就立刻停止。

即便会头疼，可对樊星然而言，这却是他和空格的世界还在相连的证据。

空格说过，他们已经是相连的半身，根本无法分离。

对神来说他们不曾分离，现在他的感觉只是人类的感觉罢了。

虽然樊星然也记得空格也悄声无息的学会了人类的想念。

“绝望他，大概是惹奇迹神生气了。”

樊星然放下了捂住双耳的双手，轻轻的揉捏着冥府门犬的耳朵，“因为他强硬的插手了奇迹神的世界，奇迹神生气是理所当然的，空格也没有错，只是为了我，不好的是我。”

冥府门犬突然从樊星然的手边窜出，从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机械音不停的传来：“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担心。”

樊星然立刻阻止了冥府门犬继续不停的按爪，“我很感谢空格为我做的一切，我也接受，因为这是我的恋人给我的祝福。”

冥府门犬这才停止了敲手机。

“大概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把奇迹神哄好吧，但是没关系，我也还有很长的时间。”

樊星然的手指揉捏着冥府门犬的耳朵，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蹲下-身将冥府门犬抱在了怀中，“至少奇迹神没有把你们收回去，证明他依旧是心软的神明，我还有期待的余地。”

樊星然清楚，这次空格的离开并不正常。

是奇迹神强行剥离的绝望神，他为了自己坏了规则。

但是樊星然不愿意自责，不想辜负他的恋人给予他的祝福和好意，他会带着空格的赐予安心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的时间还有很久。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异地恋而已。”

樊星然的神色之中夹杂着几分苦涩，却还是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异地恋，异国恋，不都是这样的吗？大家可以，我也可以的。”

只是太急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空格是有所觉，才会用他最喜欢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吗？

他们第一次成为了正常的恋人相拥的那一瞬间，足够成为长久分离之前的眷恋的回忆吗？

“我们互为半身，不会分离，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樊星然抱紧了冥府门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