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话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随青临温柔漆黑的眸子看向实验室，拉住莫哀岁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身后带，然后让她在原地稍作停留。
这个开放实验车间人不算多，来来往往的Beta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图纸。
随青临粗粗估计了一下，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有的操作车间关闭着，有的车间则是开放着，那个在门口听到的对话就发生了门口右侧角落的一个小车间。
随青临进去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的Alpha身影后，招了招手才带着莫哀岁走了进去。
“操，我亏了！是一点儿也修不了吗？”
男人不服，他花大价钱买来的竟然是报废机器？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修好了也不见得B级的Alpha能用，一堆烂铁，卖了废品得了！说不定还能回回本。”
“妈的，卖废品还不够我进这车间的钱呢！越想越亏。”
这口气他咽不下。
男人狠狠地抽了手中最后一口烟，吐出烟圈，将烟头扔在地上碾了碾。
他做一行做久了，没想到还有看走眼的时候，闷声闷气地吃了一个大亏。
并不是所有的Alpha都会受人尊敬受人敬仰。
那些从Beta家庭里走出来的精神力等级低的Alpha和普通的Beta没有什么区别。
精神力低到都不能够驾驶属于Alpha的机甲，所以有了他们这□□易机甲的二道贩子的存在。
“赶紧收手，别搞了，再搞这个废铁赔的你裤衩都剩不下，喊一个收废品的老头过来收一下。”
“……你好，你们不要的这个机甲可以卖给我吗？”
就在两个人商量着废弃机甲的去留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两个愁眉苦脸的男人抬起头，皱着眉打量了一下来人。
Beta……还是一个没有毕业充满学生气息的Beta……
倒是这个小姑娘身边的家伙有一点儿Alpha的感觉，只是没有平常Alpha身上那种威压。
是他收敛了精神力？
莫哀岁心跳加剧，她眼睛微睁，竭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她起了一个想法，她想要买下这个破旧的机甲。
她的钱不足以购买一个全新的机甲，但是她能够购买一个链接系统全部损坏的废品。
“小姑娘，你买来做什么用？Beta无法驾驶机甲，这可是常识。”
男人重新点了一支烟，半是询问半是警告。
自机甲诞生以来，无数的Beta想要尝试更改机甲的连接方式，就连他们也曾尝试过，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这世间仿佛除了精神力连接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连接方式了。
“我知道。叔，您就说卖不卖吧？”
莫哀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知道机甲除了什么样的问题。
机甲的脊背出的连接部件好似人体的中枢神经体一样，一旦它坏掉便再也无法修复，只能更换。
但是换一条脊背的钱足够重新买一个新机甲了，尤其是在机甲更新换代速度这么快的星际。
那个大叔也不墨迹。
“行，我也不管你买来用于做什么，我看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俩也不瞒你，这个机甲算是废了，你要是想要，我就便宜点买给你……”
莫哀岁欣然接受。
一个诚心想买，一个诚心想卖，这笔买卖从交涉到开口没有超过5分钟就已经全部被搞定。
两个人回了本，不赔不赚，他们笑着和莫哀岁道。
“下次还想要这种机甲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莫哀岁接过他们的名片然后揣进了兜里。
“你买这个做什么？”
等到他们走后，随青临疑惑不解地开口。
那个男人说的没错，Beta没有精神力无法驾驶机甲，这是常识。
但是，随青临知道莫哀岁不会无缘无故地买这台报废的机甲。
“等回去给你说……”莫哀岁察觉到附近隐隐有人看过来的目光后，不得不卖了一个关子，“这里人多眼杂，不太适合交谈。”
说着，莫哀岁瞥了一眼实验室上方的摄像头。
“好。”
随青临环视了一圈，没有什么异议。
莫哀岁付了钱，关上了租了几天这个靠近门口的实验车间的门，阻挡了外界探寻的视线。
两人蹲在地上注视着地上的机甲——
莫哀岁买来的这款机甲高度大概有两米多不太到三米，组成机甲的各部分构件线条流畅纤细，在其表面反射着冷冽的光，除去机甲最重要的头部与脊背，其他的地方的部件大多是中空的，目的是减轻自重，但是实际上部件的刚度与强度丝毫未减。
“M-C 13-67……”莫哀岁盯着机甲的前胸上贴着的标识轻念出声，“这款机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M-C 13-67是机甲信息，它代表着ME和CA两大公司联合改进的第13代第67号机甲。
要知道，机甲已经更新换代到第24代了，相对于最新代机甲来说，这款机甲已经是爷爷的爷爷辈的了。
“对了，你会拆机甲吗？”
莫哀岁从地上摸起一把螺丝刀，转过头询问随青临。
“会。”
随青临将袖口挽到胳膊肘的地方，拿起工具和莫哀岁开始拆卸躺在地上的机甲，“把机甲脊背拿掉？”
“你真懂我。”
莫哀岁再次给随青临竖了一个大拇指。
*
莫哀岁拿到管理员给的钥匙锁上了门。
她购买的机甲本身不值钱，即使敞着门搁置在哪里也不会有人偷，莫哀岁锁上门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从开放实验室回去的路上，莫哀岁大致将自己的畅想与随青临沟通了一番。
“做一个可供Beta驾驶的机甲？”
随青临重复了一边莫哀岁的话，手指捏紧了方向盘。
Alpha进化出精神力之后，能够被Alpha驾驶的机甲也就应运而生。
期间，不是没有人去研究一个可供Beta驾驶的机甲，但大多数失败了。
因为，Beta无法靠仪器链接机甲、操纵机甲，两者的意识达不成统一。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说了一会儿的莫哀岁没有得到随青临的回应，她有些忐忑，就连手中的苹果都不香了。
她这个想法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她的导师，她知道这个想法异想天开，但是她的课设告诉她事情或许出现了转机。
因为她曾经成功的连接了莫家扫地机器人。
她曾控制过机器人，这就证明她的实验是成功的。
她将她的方法应用到机甲上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我信。”
这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异想天开的事，但是一对上莫哀岁那充满生机的眸子，随青临就莫名相信她这次会成功。
机甲的喜讯或许比实验的喜讯来的更早一些。
“叮叮叮——”
莫哀岁手腕上的光脑在震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特殊的提示音引得随青临微微侧头。
“是宁书青？她说了什么？”
“宁书青发来消息说她需要几支Alpha特有物质。”
莫哀岁啃了啃手中的剩余的苹果肉，含混不清地对随青临说。
“军事竞赛的第二部 分——案例重现就要开始了，明天正是她体检的日子，到时候去的Alpha会很多，她怕自己受影响。”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回去了。”
两人回到随青临住处的时候不过下午三点。
此时宁书青正蹲在门口等待两人的到来。
三人碰面后，没有多说什么就迅速开干。
在宁书青的配合下，三个人加班加点搞了两份份Alpha特有物质，加上这几天做的，一共八只，莫哀岁包好后递给了宁书青。
“加油！给我们拿一个冠军回来！”
……
与宁书青分开后，一周很快过去。
信息素研究实验进度停滞了一周，但是机甲实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今天随青临临时有事，他将莫哀岁送过来后只留了一句“在这里等我，我很快过来接你”的话便神色匆匆离去。
莫哀岁没有在意。
她像过去几天那样，将光脑摆放在桌子上，在洁白的实验室投影军事竞赛有关宁书青的剪辑汇总画面。
所谓的案例重现，实际上就是模拟战场，举办方联合各大高校将之前过去发生在历史上或者最近的对战虫族的重要事件模拟出来，作为一场竞赛题目测试军事竞赛的参赛人员能不能提出不同的解法。
抽取到历史题目的小组不能按照历史写的战术解题，抽取到最近战事题目的小组亦是。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的小组则胜。
莫哀岁扫了一眼发布在社交平台上的圣毕茨德学院三年级小组剪辑视频。
从上到下，视频播放量顺序是：穆权台、亚瑟、赫得温、尤兰……最后是宁书青。
播放量与时长无关，但明显的是，从上到下，直播剪辑的时长也是穆权台最长。
宁书青与自己不受待见她是知道的，但直观的去面对这个事实，让莫哀岁十分的难受。
昨天整整一天的直播画面，宁书青出现的时常加起来却不足半个小时，没有有效画面，没有高光时刻，一旦有这类苗头，导播便会快速的转切画面。
而且，宁书青出现的时候大多数与队友在一起，鲜少有她单独的参战画面，在直播间里找宁书青纤细的身影很费眼力，所以莫哀岁直接选择了看剪辑汇总视频。
说是直播画面，实际上播出的时间要比试剂发生的时间晚上一个小时，其目的是保证参加竞赛的选手无法获取场外的“线上指导”，避免作弊行为，维护公平。
不到半个小时的视频，莫哀岁很快就看完了。
莫哀岁收好光脑戴在手腕上。
今天是他们案例重演的最后一天，今日份的宁书青直播剪辑或许晚上十点之前就会出来，到时候可以回家接着看。
莫哀岁伸了伸拦腰，看着地上已经制作好的机甲脊背，现在就差将它安装在机甲上了，把这部分弄完后，她的机甲改造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
莫哀岁打算赶在下午五点之前完成这项工作。
订好最后一颗螺丝钉后，莫哀岁的手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莫哀岁的心隐隐有些不安，即使机甲依然成型也没能打消莫哀岁的忧虑。
她抬头看向实验室窗外的天空，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天，要下雨……
莫哀岁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光脑的虚拟面板，就在她要给随青临发消息的瞬间，她猛然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呼叫救命的声音。
莫哀岁心里一紧。
她连忙跑到临近声音的门口向外看去。
忽然间，她屏住了呼吸，脸色刷的一下变白，扶着墙壁的手都顿时失去了力量。
距离她不足100米的地方游荡着数十只与人同高的虫子，它们莹绿色的触角相互碰触，触手紧紧扒着身下早已失去呼吸的尸体，鲜红的血液顺着尸体喷/射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道鲜红的血流。
它们进食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块。
躺在地上的尸体因受虫子的啃食而不断地抖动。
丛林里跑出几个满脸血迹的旅游，他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奔。
“快跑！虫族吃人了！”
虫族……
吃人……
莫哀岁传进书中接近一年的时间，从来都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虫族，她仅仅正在课本中、纪录片和最近的直播间见过。
如今见了接近人高的、密密麻麻的虫子，莫哀岁腿一软，她一边逃离这个地方，一边颤抖着手指快速拨打了电话，求助警察。
这个车间处于城市郊外，停在实验室外的车早就溜走，剩余的几个人包括莫哀岁在内找不到离开这里的交通工具，一时间众人慌了神。
“女士 ，请你详细的说一下位置坐标。”
莫哀岁脑袋发麻，强忍着退缩的意志将位置坐标说了出来，“摆脱你们一定要快啊，它们已经杀了几个人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莫哀岁的声音已经抖的不行。
“好的女士，我重复一遍请您核实一下……”接线员声音冷静，带动着莫哀岁的情绪都冷静了不少，“我们立马派最近的警察赶往坐标，请您快速离开坐标原地，保证自身安全。”
莫哀岁不傻，实验室的隔间承受不住虫族的力量，她没办法躲在实验车间里，只好朝实验车间外跑去，但莫哀岁跑着跑着便顿住了脚步。
实验室车间门口血流成河，几只高大的虫子在地上爬行着。
很快，虫子的触角在空中挥舞片刻后锁定了莫哀岁的位置。
莫哀岁后退几步，头皮发麻。
四周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虫子，它们触角在相互碰触，彷佛是在交换着什么信息。
它们的移动速度不算慢，几乎与人类跑起来无疑。
莫哀岁能跑，但是她没办法避开密密麻麻的族群……
想到这里，莫哀岁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决绝，迸发出一丝生的渴望，于是莫哀岁毅然决然地向她来的地方跑去。
亚瑟迷起紫色的眼眸，他嘴角挂着笑，心里想想的确实捅/死那些惹麻烦的家伙。
竞赛出现了纰漏。
有一组参赛人员在驱赶的虫族时出了岔子，导致一群虫族从划定的战场上失去了踪迹。
作为承办方一员的圣毕茨德学院为了补救纰漏，直接将已经完成竞赛的三年级小组喊了回来，协助他们完成此次任务。
虫族消失，这可是分分钟要上法制节目的节奏，万一它们跑到市区……
别让他逮到到底是谁放跑了案例重演中的虫族，不然，亚瑟眼角划过一丝冰冷。
他操纵机甲开启机甲上的搜捕模式开始搜索虫族的踪迹。
“救救我——”
“啊啊啊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伴随着一阵阵的惨叫声，一个笨拙的身体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没过多久又被狂躁的虫子扇倒在地。
辛亏莫哀岁钻进机甲舱体的速度够快，不然她很有可能被身后的虫子要出脖子惨烈的死去。
莫哀岁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喘息着。
机甲的外壳是采用星际最坚韧的材料制作而成，能够抵抗住几吨的撞击，区区一只虫子，根本不可能将莫哀岁躲藏的机甲撕碎。
这为莫哀岁取得了生存的希望。
混乱嘈杂的环境里，莫哀岁清楚地能够听见自己胸膛处心脏跳动的声音，她那一双眸子亮的可怕。
莫哀岁垂着眸子不去看虫族恶心的口器，她松开机甲手部的操纵杆，右手环绕在身后，按下机甲背后的按钮。
数十只如头发丝纤细的泛着银色的“触手”从机甲脊背弹出，然后扎进莫哀岁的脊椎，连接上了莫哀岁的意识。
莫哀岁眼神一亮。
她成功了！
意识同步了！
莫哀岁扯过压在她身上的虫子，机械手臂微微用力，虫子便首尾分离开来。
莫哀岁扶着墙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操纵机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仅半步差点儿让莫哀岁就地跪下。
但是，她不能倒下。
莫哀岁咬着牙看着不远处尖叫惊恐的人们，她一步步地靠近那个挥舞着闪着冷光的触手的虫族，攒足劲冲过来抵挡在那些惊恐的人面前。
“快走。”
机甲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
获救的人们连连点头，换了一个方向跑去。
莫哀岁没有驾驶过机甲的经验，但好在机甲的外壳很坚硬，不会被虫族的唾液侵蚀。
她挥舞起一米长的铁拳，像是抡起重剑一样，试图借用身体的力量将面前的虫族硬生生地砸死，但，虫族远比她想象中的聪明许多，它会自主的规避危险。
几个来回，莫哀岁累的不轻，终于还是杀掉了眼前的虫子。
绿色带走腐蚀性的液体喷溅而出，悉数喷在莫哀岁机甲的视目镜上，黏糊糊的像是史莱姆一样粘在护木镜上。
莫哀岁干呕了一声。
杀了第一只虫子积攒了一些经验，莫哀岁操作室机甲时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她操作着机甲往惨叫声多的地方去。
随着她杀的虫子越多，视目镜上绿色的血液也越粘越多，莫哀岁胡乱清理了一下，露出那她一双充满生机的眸子。
可，虫子不知道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莫哀岁越杀越多，根本杀不完。
莫哀岁渐渐疲倦起来，累的她手都快要举不起来，她以守护的姿势站在两个受伤人面前，然后被迫承受了一只虫子的攻击。
汗水从莫哀岁的眼皮上滴落下来，莫哀岁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后退了几步。
忽然，一道凌冽的攻击从莫哀岁身侧传来，她笨拙的操纵不及时，被人踢了一个正着。
莫哀岁连人带机甲撞到了树上，晃下来了几片树叶。
来人没有说话，斩杀几个虫子后，检查了那几个人的伤势，发现不严重的时候，男人这才驾驶着机甲，脚步不轻不缓地靠近那个笨拙的机甲。
M-C 13-67。
一个已经在市场上消失很久的第13带老型机甲……
谁在驾驶？
穆权台眼眸深沉，探去精神力。
几秒后，穆权台收回精神力蹲下身，他感知不到对面任何精神力。
穆权台面无表情，红眸定了定，然后毫不留情地掀开了机甲头部，露出了里面人的面容。
当穆权台看清是谁后，眼里生出几分古怪之色。
是她……
莫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