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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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窗外路边的路灯也在此时熄灭。
室外, 万籁俱静,听不到任何的异响。
莫哀岁似有所觉,眼睫微微颤抖。
下一秒,她睁开了迷茫的眼眸,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是一个男人微微袒露的胸膛。
穆权台衣领歪歪斜斜, 露出一片线条清晰漂亮的肌肤
此时,莫哀岁正被穆权台的胳膊环着,她的脸颊下是温热的胸膛, 男人匀速的呼吸使得胸脯一起一伏,险些就要挨上莫哀岁的鼻尖。
两人的距离极尽, 距离近到莫哀岁几乎能看清穆权台身上的愈合好的极淡伤口,以及胸膛上的毛孔。
初醒的莫哀岁怔忡了一下, 意识尚未清醒过来,她抬起头,视线向上看去,瞧见的是那张冰冷、情绪毫无起伏变化的脸。
穆权台半卧着,一只手臂撑在身侧,拿着光脑。
虚拟屏幕上散发的淡蓝色屏幕光照射在穆权台的脸上, 高挺的鼻梁就恨不得占住半张脸, 形成一片阴影, 给穆权台染上了一丝冷清、不近人情的意味, 而那松松垮垮的衣服透出的意味却冲淡了穆权台眉眼上的冷淡。
莫哀岁缓缓眨了眨眼,神情有些发懵。
显然, 她还不是很明白现在的状况与情形,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再次看到穆权台的身影。
如果莫哀岁现在与穆权台视线齐高的话,或许就能发现,穆权台正在审批有关星际战局的文件、信息。
“又做噩梦了?”
察觉到莫哀岁醒来后,穆权台顺手关闭光脑投射出来的虚拟屏幕,将光脑随手放在一旁,躺下身,十分自然地捞过莫哀岁的后腰,将其带到自己的怀中。
穆权台拍打着莫哀岁的脊背,就像是在哄拍闹觉的小孩一样,而看不见的精神力化作细丝,细细地为莫哀岁梳理脑海中精神错乱的“线”。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着痕迹。
两人面对面,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
莫哀岁双手抵在穆权台敞露的肌肤上,脑袋向后仰,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她皱了皱眉,躺在床上,拖着被子下意识与穆权台拉远了些距离。
穆权台怎么在这?
昨晚吃过药睡下后的迷迷糊糊的场景在莫哀岁眼前浮现,她抬手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
原来,昨晚的事不是莫哀岁的错觉。
穆权台确实趁她睡着的时候说了一些话。
只是,昨晚穆权台到底说了什么,莫哀岁已经记不得了,依稀知道是什么她认为是极其不可能的事。
见莫哀岁不说话,甚至还想逃离,穆权台长手一捞,收紧胳膊,把莫哀岁拢进怀里,一阵温热又席卷而来。
莫哀岁抗拒着,被穆权台忽略掉的腿在被子底下蜷起,趁其不备,攻其要害,直直地踹向穆权台的腰侧,她的手再稍微用力相配合着,只听穆权台闷哼一声,莫哀岁便轻易地挣脱开了穆权台的束缚。
莫哀岁借着床边的床头柜站了起来,赤脚站在床边,满脸尽是厌恶,疏离。
莫哀岁手掌心的温度与穆权台的温度像是两种极端,此时,莫哀岁已经收回了手,而那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穆权台的手臂上。
穆权台坐起身,不紧不慢地扣紧胸口早已散开的纽扣,这个举动使得穆权台手臂上的肌肉越发的明显,他眯着红眸,平淡地看着莫哀岁,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权台,我真觉得你有病。”
莫哀岁并不是出于讥讽才如此说,她是真的这样认为,她宁愿穆权台一直保持他原先的样子,漠视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阴沉着眸子,像隐藏在黑暗里的狼,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然后借着随青临与宁书青的存在处处去寻她的麻烦。
“你不觉得自己很廉价吗?”
莫哀岁抬起眼眸居高临下地看向穆权台,眼下是掩饰不住的青色痕迹,语气中满是讥讽,“爬/床的无数侍者,我这辈子没见过也听过千八百回了,但至于爬/床的联邦政府元首,我还是头一次见。”
这不是廉价是什么?
这段时间,莫哀岁经常做梦,而这一晚,她罕见地没有再梦见什么让她心悸的梦境,精神好像好了许多,但是在一天之初再见穆权台,尤其是在床上见到他之后,莫哀岁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重新浮现在心头。
她根本想不通,穆权台是如何认为她在情绪爆发之后,还会好好地同他说话。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莫哀岁猝然间攥紧了手指。
猛然绷紧的手腕肌肉使得伤口隐隐作痛。
心中顿生一种无力感。
闻言,穆权台猛然抬起眸,唇角微微往下压,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冷意,使得那清冷的脸上都结了层冰霜,搁置在被子上的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十分明显。
室内无端地冷了几分,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骤然间释放,但是不久便被穆权台敛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儿异样。
穆权台阴沉着脸,生生压下心中涌上的戾气,彷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
穆权台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副冰山容颜的模样,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在背后,旁人不能窥探一二。
“再睡一会儿。”
穆权台置若罔闻地抬眸看了一眼时间,沉下声音对莫哀岁道,“待会儿有人过来。”
莫哀岁刚才的话,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一般,被无视了个一干二净。
见穆权台再次忽视了自己的话之后,莫哀岁自嘲地笑笑,手背搭在泛凉的额头上,只觉得自己现在吃药吃糊涂了。
她竟然幻想穆权台能够听进去她的话。
她早就应该知道了。
她根本威胁不了穆权台,不论从哪个方面去威胁。
因为穆权台什么都不在意,所以这种威胁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当敌人的实力过于弱小时,你的威胁都像是在撒娇,“可爱”至极。
什么方法都不管用。
她只有像个囚/徒异样被困在这里。
穆权台被莫哀岁话一刺,此时也没了任何温存的心思,他看了看莫哀岁警惕、厌嫌的模样,只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于是便起身离开,周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
穆权台前脚还没走,莫哀岁便卷起床上的物品朝穆权台砸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赫然一幅清理垃圾的嫌弃模样。
穆权台神情不变,只是眸子更冷了。
直到吃早饭,众人也不见穆权台的身影。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莫哀岁漠不关心,其他人则是不敢问。
刘师康来得很早,在莫哀岁吃过早饭准备吃药的时候就来了。
阿姨听到门铃响的声音,又看了一眼莫哀岁手上的药片一眼,奈何门铃催得紧,阿姨于是转身去开门。
就在莫哀岁握着采尼配置的药丸,犹豫着要不要吃的时候,抬头便看到了信息素研究学的导师,刘师康。
他此时身着朴素的旧大衣,手里面提着的公文包,正风尘仆仆地站在莫哀岁的面前。
“老、老师……”
还以为是幻觉,莫哀岁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周围,最后又落在老师的那张熟悉的脸,才最终确定下来这并不是梦。
莫哀岁罕见地结巴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手还保持着握着药丸的姿势,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自己的导师。
思量之间,手指一颤,掌心中的药丸不慎洒落在地,发出一声声清脆的落地声。
她之前因为种种事情,已经阔别自己喜欢的专业与实验室已经很长时间了,此时再看到自己的导师,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再见到熟悉的人,莫哀岁反应慢了些,不知道导师来这里的目的。
“老师,您怎么来了……?”
莫哀岁抿了抿唇,视线移到了地上的药片身上,轻颤睫毛。
不止莫哀岁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连准备好如何说服莫哀岁返回实验室的刘师康都罕见的哑了声,小老头喉头一阵哽咽。
莫哀岁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要差上许多。
莫哀岁消瘦了很多,几乎是要瘦得脱了相,若不是模样还有几分相似,刘师康近乎都认不出莫哀岁来。
她眉眼间是消散不掉的愁绪,最让人担忧的是,莫哀岁手腕上莫名出现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它们像是两只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十分的突兀。
看疤痕状态,是新添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莫哀岁目前这个状态,网上所说的那个病情,极有可能遗传下去,一个身体极不健康的人,如何在强压下顺利诞生出后代?
小白鼠在强压之下都会抑制繁殖后代的欲望,怎么到虫族在前的星际人类在这里就选择性遗忘了?
纵使有超SSS+Alpha诞生,又能怎样?
去掉遗传病的风险,能否有十几年安稳的生活提供给ta?
现在以极端的方式来逼迫莫哀岁就范,是要将莫哀岁活生生逼死吗?
察觉到导师的视线,莫哀岁颇为不自然地反转手腕,将伤口转向自己,垂下手,借着长袖口掩饰住手腕上的伤口。
然后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看着导师,询问道:“老师是来找穆权台的?”
说这话的时候,莫哀岁的语气带着点希冀。
“……不是。”
见莫哀岁如此反应,刘师康知道她这是不想让他看见,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生硬地将话题转到新型虫族上。
“是有关虫族的事。”
刘师康欲言又止,莫哀岁瞬间明白了导师的意思。
她想起之前艾丝绣来的时候问的她那些问题,莫哀岁眼眸一亮,彷佛看到了自由在向她招手。
就连一旁监督莫哀岁吃药的阿姨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接下来的话不能再继续听了。
“岁岁小姐,这药……”阿姨面露难色,医生特意嘱托她们要亲眼看着莫哀岁吃药,她一走,可就看不到莫哀岁吃药了。
“没事,阿姨,你先放这里吧,我待会就吃了。”
莫哀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打发阿姨退下。
“好。”
等到客厅里再无一人的时候,两人才坐下,刘师康将新型虫族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莫哀岁端坐在刘师康对面,认真的听着刘师康说着,眉头一直皱着,没有放下来过。
事情远比她想的要糟糕许多。
单单新型虫族被人盗窃致使它逃逸这一点,就足以让莫哀岁担忧。
unity虫的体型比其他种类的虫族要小上许多,肉眼捕捉率较低,会有清理战场时遗漏的可能。
因为体积小,所以它能够通过五官或者伤口,钻进人类的身体,从而通过释放某种信号来控制人类。
一旦被寄生之后,很难通过肉眼的观察出这些已经感染的人与正常人的区别,被感染者会潜伏在人群之中伺机而动,通过近距离的社交来扩大感染人群。
若她们不及早将被寄生的人排查出来,那虫族泛滥开来将是迟早的事。
而且,圣毕茨德市人员密集,一旦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需要尽快研制出抗unity试剂,不然,一旦它们大量几乎寄生在人类身上……”刘师康剩下的话不必严明,莫哀岁也知道其严重性,“现如今,急缺科研人才,莫哀岁,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加入我们吗?”
即使没有刘颜一那篇论文做引子,他们最后也会找上莫哀岁,毕竟,同时修信息素研究学与智能AI两门专业的人只有莫哀岁一个。
莫哀岁坚定地点点头,但随后便犹豫了起来:“联邦政府知道这件事吗?”
胳膊拧不过大腿,联邦政府不点头,即使莫哀岁再愿意,她也出不去这里。
这下轮到刘师康惊讶了:“穆权台没有和你提起这件事吗?这件事最后是由他敲定的啊……”
小老头闹闹头,不知道穆权台搞的这是哪一出。
穆权台……
莫哀岁下意识皱了皱眉。
所以,他昨晚说的实际上是这一件事吗?
*
转眼到了下午。
穆权台冷着脸将莫哀岁送到目的地,并将光脑还给了莫哀岁。
莫哀岁没有在意穆权台是什么样的神情,她接过光脑,将其扣在手腕上,沉默不语地下了车。
穿着浅咖色的长款羽绒服的莫哀岁在门前驻足,并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情绪后,才坚定地迈进圣毕茨德市最大的实验室。
而莫哀岁身后的黑车,停在路边久久都没有离开。
许久没有踏入实验室,甫一进来,莫哀岁便感到一阵轻松,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心里面的欢呼雀跃都快要按捺不住了,如果没有人,她是真想痛快地大喊一声,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愤懑大声地呼喊出来。
但是她不能,她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
莫哀岁抑制住自己愉悦的心情,迎向了那些前来欢迎的工作人员。
不管实验室的这些人见到初出茅庐的莫哀岁是何想法,他们都对莫哀岁的到来表示欢迎,并耐心地地回答莫哀岁对于一切问题的疑问。
其中不乏莫哀岁面熟的大佬,而他们当中的一部分的人,也或多或少知道莫哀岁研制二次分化阻滞剂的事,莫哀岁的名字也算是在界内小有名气的了。
他们其实很难想象,莫哀岁是如何不耽误她修的两门专业课的同时,还能成功的在暗中研制二次分化阻滞剂的。
这种对时间的管理、以及对专业知识的把握,已经远超同龄的大有成果的Alpha的学生了。
要知道,Alpha生来就有优势,他们精力充沛、不知疲倦,是研究各个学科的好手,但就是这样一个在他们之前看来普普通通的Beta莫哀岁,成功研制出了Beta机甲与二次分化阻滞剂。
打了所有年轻科研者的脸,使其颜面尽失。
这种毅力与恒心,即便是Alpha也很少见。
客套过后,每个人又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全星际的大佬几乎全部云集在这所实验室,每个人负责的部分也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