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她与封应许的关系, 不是该亲去送他么?”
“她如今虽是千秋学宫客卿,身上终究没有官职爵位,却是不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上虞朝堂之上。”
“便是没有官职爵位又如何, 以她的实力, 只怕封君也是指日可待。”
“我上虞要想封君, 或于国有大功,如武宁君, 或修为已入化境,如乐阳君, 这陈稚要想封君,未免言之过早。”
“但她将所得阵法道统公诸于众, 却是令整个上虞阵修都多有受益, 难道这还不算有功?”有阵修忍不住开口与之分辨。
世族青年阴阳怪气道:“可惜受益的不止我上虞阵修, 也有其他诸侯国,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大阵师,那于我上虞只怕不是有功,而是有过了。”
这话顿时引得周围数名阵修怒目以对, 他不是阵修, 所以要掀了旁人饭碗吗?!
面对众人逼视, 世族青年只能讪讪闭嘴,他也不想犯了众怒。
随着姬瑶等人向下行来, 楼阁廊道与下方厅堂中都挤满了人。陈氏陈稚之名如今在淮都城中几乎没有人不知, 但姬瑶长居千秋学宫, 少有出行,此时听说她在这里, 自然有许多不曾亲眼睹她面目的人好奇围观。
妙嘉等人也没有想到姬瑶的出现会引发如此动静,只能顶着众多意味不一的目光继续向下。
姬瑶却并不在意这些视线, 她一向不会在意与自己无关之人。
不过在她近前之时,除阵修之外,还有众多武者也先后躬身,默然向姬瑶一礼。
如今淮都城内外都知,封应许的诡怖刀是由姬瑶成就,武道从来以达者为先,就算许多武者对修士殊无好感,却都认可姬瑶在刀法剑术上的造诣,是以有此礼敬。
在如今九州之上,实力仍旧是最好的通行证。
上方雅室之中,陈原透过大开的窗扉看着这一幕,神情阴郁地灌下一口酒。
偏还有人没有眼色,在窗边凑热闹的青年回头,对他笑道:“陈兄,陈稚不是你妹妹么?为何不请她上来一聚?”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一众应和声。
这些与陈原交好的世族子弟从前自然是瞧不上传闻中在乡野长大的陈稚,哪怕她是陈家家主之女,也不值得他们与之相交,但如今却是不同了。
便是她开罪了赵氏,如今赵氏也轻易动她不得,甚至连萧氏和桓氏子弟都入了钦天,若能与她交好,族中定也是乐见的。
听到众人起哄,陈原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冷笑道:“我可没有那等福气做她的兄长!”
直到如今,哪怕旁人都已经忘了,他仍旧为姬瑶初入千秋学宫时所为耿耿于怀,只觉她折了自己颜面。
“可惜她未曾死在淮河之上,不过如她这等不敬尊长,狂悖无礼之辈,迟早横死街头,我只等着看她未来下场!”
听到这话,周围青年男女彼此对视一眼,却是无人接话附和,室中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大门被猛地踹开,陈肆站在门外,脸上已经不见半点笑意:“阿稚将来如何,倒不必长兄烦忧。”
他方才错眼见到了陈原,于是与姬瑶等人说了声,特意来打声招呼,没想到会听到陈原这番话。
见他出现在这里,陈原显然有些意外,想到自己方才一席话,他眼中闪过一瞬心虚,随即恼道:“谁教你这样同长兄说话的?!”
陈肆冷笑道:“那是谁教长兄在背后妄议族妹,恶意揣度?!”
他从前本是颇为敬重这位长兄的,如今却不免觉得陈原身上,实在没有多少值得自己敬重之处。
陈原被陈肆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只能乖乖听训的陈肆,也学会出言反驳了。
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一旁同样出自陈氏的少年额上冒出些许汗,连忙起身打起了圆场:“四兄,长兄只是多喝了两杯,一时失言,你不要当真才是。”
陈肆冷眼看着陈原,一字一句道:“那便请长兄以后少饮水酒,别再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否则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原想要发作,却被身旁陈氏少年死死拦住,眼睁睁看着陈肆离开,一张脸已是青紫发红。
“放肆,真是太放肆了!”陈原气得浑身哆嗦,“他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陈氏少年满头大汗,他第一次知道这位长兄是个这么拎不清的性子。
怪不得最近有不少族老反对将他立为少主……
这大约也是陈原今日口不择言的诱因之一,他原本以为非自己莫属的陈家少主之位,如今却有旁落的可能,众多族老属意的还是让他看不顺眼的姬瑶。
对于这场陈氏族中兄弟的争端,雅室中青年男女俱都未开口插话,在陈肆离开后,众人也先后站起身,各自找了理由离开。
见此,陈原心头怒火烧得更旺,他拂袖将桌案上的杯盏碗碟尽数扫落在地,怒声骂道:“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从雅室朝向街巷的那扇雕花木窗向外望去,只见衣衫褴褛的男人从前方行来,鬓发散乱,身上恶臭引得沿街路人纷纷皱眉远离。
此处向来是世族权贵来往之地,少有贫家子会不识趣地跑来此处乞讨,碍贵人的眼。
男人像是并未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闻着从楼阁中传来的酒肉香气,咽了咽口水,这便要往里闯,却被门口仆役嫌恶地拦下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