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了一下，还没想到他到底在包里放了什么东西，尖锐到能扎到陈凌。

陈凌自觉失了风度，摇了摇头，等简青坐到车座上时，把公文包还给了他：“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装着镜子的公文包再次回到了简青手中，简青仔细摸了摸，果然没感觉到任何尖锐的东西。

平滑的镜面反而是冰冰凉凉的，摸上去很是舒服。

他微微歪着头，把公文包再度扣好，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公文包中，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无数看不见的残肢断臂挤成一团，艰难地发出不满的抗议——

“好挤啊好挤啊！”

“你怎么突然把我们叫出来！！”

镜子沉默了一会儿，才从里面传出一道温柔的男声：“抱歉。一不小心，就看他不爽了。”

·

陈凌驾车技术不错，又或者是这辆车造价昂贵，简青一路上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实感。

一路上，他发现陈凌时不时地会透过后视镜来看他，好几次被他发现后，都若无其事转开眼睛，过几分钟再次重复。

简青沉默了一会儿，果断选择了看窗外。

和这位老同学相处起来，其实并不困难，对方风趣幽默，又长了一张好皮相，说话温温柔柔的，十分动听，一看就是迷倒众生的那个类型。

但简青实在对他不太感冒，再加上之前他曾听过的流言，更加想要敬而远之，那些试探和敲打的话，他都一概当作没听到。

于是，简青就这样躲过了一路。

很快，车就到了目的地。

陈凌已经感觉到了简青在躲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地拉开车门，却并不避让开来，他弓着腰，一只手搭在车顶，强行拉近了自己和简青的距离：“这个点，他们估计都吃完了。等会跟我们一起去ktv？”

他虽然是问句，但语句中含着的不容置疑却明显得呼之欲出。

简青还没答应，就被陈凌半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他身上喷着名贵香水，香味浓得让简青有些头晕目眩。

陈凌却丝毫没感觉到他们这个姿势的不对劲，趁着简青没力气反抗，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把人带了进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包厢里。

如陈凌所说，他们应当是结束了用饭，一个个点起烟，在一片烟雾缭绕之间夸夸其谈，有些保养得不是很好的同学已经挺着啤酒肚，大有成功人士的意思。

随着陈凌推门进来的动静，所有人都止住了话题，转头望向了进来的二人，目光在落到陈凌搭在简青腰际的手时，眼神中更添了一份玩味。

“陈凌和简青来了啊。”一个男人说，“快来坐快来坐，怎么这么晚？”

简青没有隐瞒：“我加班。”

“来来来，喝一杯。”另外一个老同学扫视了简青一圈，目光频频落在他手臂间夹着的破旧公文包上，挤眉弄眼道，“这么久没见了，我们都想和昔日的小状元好好叙叙旧呢。”

他提到了某个字眼，在场的人都静默下来，略带玩味地看向了简青。

简青脸上仍然维持着平淡的神色，似乎没有因为他们的话产生任何一丝波动。

陈凌像是故意要看到这种场面，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打圆场：“算了算了，别提这个了。老同学难得聚会，聊点开心的。”

有了陈凌这句话，很快，所有人再度回归了在他们到来之前谈论的那些话题。

不断上下行的股市、飞速上涨的物价、球赛和退役的球员……他们的话题似乎总是这些。

简青完全无法融入，安静地坐在餐桌一角，吃一些残羹冷饭。

陈凌这个时候，又来送殷勤了。他找来服务员，再上了几个新菜，坐在简青身侧，陪着他吃饭。

“他们刚刚也不是有心的，估计是上学时候你这号人物太过出名了。”陈凌给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鱼，“简青，你不会生气吧。”

简青回答得风轻云淡：“怎么会。”

只是这顿饭，再无兴致。

很快，饭局结束，这些老同学们热情的邀请陈凌和他去ktv续场。

简青本想推脱，但陈凌的目光如有实质，一直落在他身上，让他根本无从拒绝。

他选择了做聚会的边角料，有人邀他唱歌，简青也只摆摆手拒绝。

当初光芒万丈的少年跨越经年，终于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这如了所有人的愿。

陈凌一直坐在他旁边，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时不时的试探和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一起，闹得简青头疼脑胀。

很快，一个电话就将陈凌打出去了。在包间的边角处，再次剩下了简青一个人。

他也不想独自留在这里面对那些老同学们的戏谑，起身离开了包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沿，目光落在镜子里那个额发微湿的青年身上。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镜子里的人的眉眼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色，暖气蒸得那双眼睛水汽淋漓的，几乎氤氲出一片薄雾，连眼角都洇上一片淡淡的绯红，无端引人遐思。

等到镜面上的雾气散尽，简青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也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种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在某个瞬间，简青几乎有一种里面的人要冲出镜面，捕食自己的错觉。

他不由错愕了一秒——现在的自己，竟然如此有攻击性吗？

简青摇了摇头，再度看过去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恢复成了他所熟知的，那个平凡温顺的普通人。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简青想。

他叹了口气，想到刚刚不愉快的聚会，慢慢地沿着长廊往回走。

很快，他就看见了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的陈凌，他已经把外套穿了起来，身形笔挺，单手插着口袋，矜贵的气质呼之欲出。

他还在打电话，一只手闲适地托着手机，靠在耳边，语气闲闲：“……简青啊，高岭之花，一朝落难，挺不好追的。”

简青一顿，停下了脚步，他抬起眸，困惑的循着声音，望向了陈凌。

对方仍然没发现他的存在，对着电话说：“不过你陈哥是谁，我已经搞到手了。嗯，今晚应该一起过夜了……哈哈，你要看就别了吧。他害羞……嗯，挂了。”

他放下手机的一瞬间，就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神色晦暗不明的简青。

此刻的陈凌完全褪去了绅士的伪装，走到简青身前，微微眯起眼睛，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着简青抬起眼睛，目视着自己：“听到了，嗯？”

简青张了张口，却没能把刚刚自己听见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音重复出来。

太……耻辱了。

就像被男人把玩的一件玩具，就连亲密的接触都能被当作谈资，随意向朋友提起。

陈凌不以为意，手上加重了力道，强迫简青看向自己：“都知道了，我也懒得装。识相点，我要什么，你就接着。”

他目视着简青的眼睛，微笑起来：“别给脸不要脸，我会让你不好过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