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想和爹爹说这些。
江洛仔细想了想,说:“只要你方才答应我的都能做到,不逾矩,谢家也不提,我便暂且不与你父亲说。我要与你父亲说之前,只要能来得及,定会先知会你,若来不及,有机会便立刻说。你和谢丹时有了变化,也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林黛玉忙答应。
“那——”江洛含笑举起右手。
林黛玉连忙也伸出右手,和太太稳稳击了一掌!
……
谢府。
谢经同至三更方回。
沈夫人一直没睡等着他,边替他递棉巾边问:“出了什么大事?”
“是浙闽沿海有倭寇侵袭扰民,已致沿岸百姓死伤过千,财物损失不计其数。”谢经同擦干手,连灌三碗茶,“两位圣人令举荐能将应对。”
“结果怎么样?”沈夫人忙问。
“如海与兵部尚书吵了半日,”已经出了宫,谢经同想起那时紫宸殿内的气氛还还头皮发紧,“如海荐浙江衢州指挥佥事余季无,兵部尚书荐广州提督参尚,最后老圣人令升余季无为指挥同知,清剿浙江倭寇,
参尚清剿福建倭寇,圣旨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去了。”
“吏部尚书只掌管文臣的任免升降,武将是兵部权责,林大人如此,不管余季无功绩如何,都不大妥啊。”沈夫人叹道。
谢经同也叹:“可如海历数余季无的功绩,只因曾得罪过甄家十年无寸进,不然早该是总兵提督了。我在旁虽没多话,只听如海和兵部尚书争锋相辩,也觉余季无更合适。”
参尚虽然位高,从军的年资也深,却只精于海防,并无在陆上应对倭寇的经验,不比余季无,常年与倭寇交战,历战历胜,只苦于职位不高,不能总揽全局。
“林大人离了都察院,行事还是这么险。”沈夫人摇头。
不提谁对谁错,谁举荐的人更合适,兵部尚书的女儿可还在宫里,听得虽然不算十分得宠,陛下却已有意给提位分了。林家本来已经和吴贵妃家不痛快,还要再结一仇吗?
谢经同听出了夫人话中的不赞同。
他便问:“今日在林家不高兴?”
还是丹时又被人家女儿拒了?
哎呀,要他说么,丹时先专心读书科举也未尝不可,便不能似如海一般,二十点探花,只是二十中进士,那时想娶什么样的媳妇不能?丹时只是平时话少些,又不是哑巴……总有喜欢他这样的姑娘。如海都能将子嗣无缘看开,他还不能看开儿女亲事?
但夫人心里急,这话他不能说。
不然,又成他不操心孩子了。
“倒也不是林家……”沈夫人觉出自己不该这般迁怒,叹道,“是丹时……他、你说,他怎么就取中了黛玉呢!”
……
林府。
江洛困得东倒西歪——其实她已经睡过两觉,只不过又自己醒了。
林如海在匆匆洗漱。在紫宸殿里太久,他身上染上了浓浓的御香气味。
有点熏人。
擦了脸,林如海把江洛抱回床上,笑道:“辛苦夫人等我。快好生睡吧。”
夫人总是坚持要等,他便不提请夫人早歇、不必等的话。
夫人的心意他领受,再报还夫人便是。
“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江洛一定要知道,“这么晚才回来?”
明日虽不上朝,也要去衙门点卯。此时已在——她摸怀表——十二点四十六分,林如海四点起床,还能睡三个小时……
林如海沉吟未说。
倒不是不能与夫人说,是他怕夫人听了睡不着觉。
但看他不说,夫人更追问起来,他只好照实讲明。
“虽然……只怕又与人结怨,给你添麻烦了。”林如海不后悔与兵部尚书针锋相对,只忧心这一件。
“这没什么啊……”江洛没骨头一样扒在他背上摇晃,“你觉得举荐余季无对,就该这么做。总不能因为怕牵连我,就让将士百姓白白送死……”
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是吗。”
握住夫人的手,
感受她的体温,林如海侧过脸,看着眼睛已全然闭上了的夫人,心里一片柔软。
第二天,江洛理所当然起晚了。
因为各处官员调动和准备春闱忙碌,林如海又连续几天晚饭后才回,休沐日还被召进宫一整天。
他忙,黛玉的功课便都是江洛先看一遍,挑出需要他亲自看的,再见缝插针塞给他。
林家在自家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林如海的理念是用餐时不能分心,易致脾胃不和。
因此从前再忙,他最多是不吃饭……也不会在饭桌上看条陈办公务。
江洛真不知道不吃饭和边吃饭边干活哪个更伤胃。
现在他一回家就在她这,她不允许他不吃饭,他也听话。
可看他竟然打破自己的习惯,在饭桌上就翻开了黛玉的功课……江洛还是惊了!
忙到这种程度了?
江洛真怕他往黛玉作业上掉饭粒……
幸好,他的用餐礼仪很过关,看黛玉此时的功课也只是小事一桩。
三两分钟看完,他用过饭,再用五分钟批注,便继续思索公事。
江洛让把大姑娘的作业送过去——他回来得晚,黛玉和她已经先吃过晚饭了。
三刻钟后,八点四十。
江洛放下最近心爱的游记,正准备睡觉,山青院的丫头又来,送来了黛玉修改后的作业??
林如海又短暂分神看了一回,再让送回去。
江洛……
林如海就不说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深刻诠释了“天才还是卷王”的可怕性。
就连黛玉,一个小孩子,才对“爱情”有了朦胧的理解,竟然比以前更用功了!
回想这几年她夹在这父女俩里,可真像条咸鱼!!
前几天还发过誓,要让林如海心服口服呢!
江洛让林如海先给她请两个会英吉利、法兰西、罗刹、暹罗语言的先生……暂且把每日规律上课的习惯养成吧。
……
东路没有合适的院子了,新来的先生便被安排住在山青院前的山恒院里。
江洛觉得这院子的名就在激励她坚持不懈!
先生有两位,是一对母女,是已故鸿胪寺主簿文珲的妻女。
夫人姓丁,今年未及四十。
姑娘名文锦,年已一十八岁,因守父孝还未定亲事。
文珲也算官宦世家出身,却自小不爱读正经书,只爱研究西洋外国文字。至成人娶妻,家里给他谋了个鸿胪寺主簿的职位,分他一所房子几亩地,就由他自己胡闹去了。
但他夫人丁氏竟是情投意合。两人甘守清贫,日子十分和睦。
文珲还亲自教夫人读、写外国文字,有了女儿后,便是三人一起学习研究,即便无子,日子也舒心畅怀。
可惜文珲早去,留下丁氏和女儿两人,虽有族中照拂,也无人来抢夺她们母女的房屋土地,但日子终究艰难了不少。
文珲是个有名的痴人。
他活着的时候,众人笑话他。他死了,留下孤母寡女,众人又想到,竟难得有这样一位几十年不改其志,平日又从不与人为难,吃个小亏也一笑而过的好人,倒可怜起他的家眷。
林如海上回找到鸿胪寺,鸿胪寺卿听得他是要给夫人寻先生,便想举荐丁夫人母女,却可惜她们不会佛郎机语。这回林如海再去寻,鸿胪寺卿第二日便让夫人领了丁夫人母女到林府拜望:若文珲的遗孀女儿能得了这门好依侍,也算他做人积福了!
经过半个月磨合,江洛和林家众人都与两位新先生相处得不错。
实在丁先生与小文先生也是两位痴人,平日无课,只安静在山恒院里看书,母女两人作伴,有时丫头不说,她们连饭都忘了吃,觉也想不起来睡。林家众人都体谅她们的脾性,有时林黛玉、甄英莲和魏丹烟、山月等闲暇过去看望,即便招待不周,也不怪罪。
她二人又着实教得好。待正式签下契书,江洛给她们开的年例和两位习武先生一样,都是一年五十两例银,日常三餐和四季衣裳另外提供,不算在内,日常出行报销车马。
文锦没想到她也有单独一份束脩,签字画押时人还怔怔的。
江洛悄悄对她笑说:“怎么样?你从小学的都有用,让你今日不嫁人也能赚钱,好不好?()”
好≈hellip;≈hellip;9()9[()”文锦不知该怎么谢江夫人。
若是——她不是想一辈子赖在林家——若是能一辈子都能用她会的这些谋生,那就更好了!
-
江洛的一品诰命下来,入宫谢恩,她已经习惯。
做少师夫人与做左都御史夫人没什么大的不同。
可能因为不是她自己升的,二品诰命冠服换了一品……嗐,没有太大兴奋。
而且一品诰命的头冠更沉了!
春日要收春季租子,是一桩忙碌。
今科春闱,汪和风因丢掉脸皮不要,追在林如海屁·股后面请教,努力了半年,竟然又中了末尾,外放为福建一地知县。
林家送了程仪,又好人做到底,帮着打点他的妻子幼女一起上路。
四月,江子麟升了广州按察,三十一岁就是正三品大员了,更是一桩大喜!
可惜广州路远,从此两边通信更难、更久,更别提再见面了。
江洛边伤心边背单词。
干!怎么穿越古代了还要背单词!
但人重活一世,已身在青云之上,总不能从生到死,真躺在别人的功劳上享受,自己一无所成。
何况她话放得那么豪情万丈!
林家和谢家、云家还是照常往来。
江洛和沈夫人、刘夫人没明说过,但谁也没有阻止孩子们见面的意思……
她忍住了没问沈夫人,却没忍住问黛玉:“谢丹时便没提他母亲与他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呀。”林黛玉正好练完十张大字。
她放下笔,活动手腕,笑道:“我们只说文章,不谈其他……我也没对他说太太的话。”
……好理智的两个孩子。
江洛不但不再担心孩子的早恋问题,甚至有点磕不动。
转眼,吴贵妃家在中秋办完了省亲。
贵妃出宫,真是声势赫奕、显耀非凡,整个京城都为这一日的省亲让路。
吴贵妃回宫后,社交场合再偶然遇见吴家的女眷,江洛总觉得她们都“浮”了起来。
而贾家的省亲别院也已建造完成,正待工部、礼部、宫中查验。
三重查验通过,省亲的日子还没下来,贾母向林家来了帖子。
她问,能不能在贤德妃省亲前后,接黛玉过去住几日,不为迎接娘娘回家,只为姊妹相见。
黛玉还没放学,林如海也没到家,帖子只有江洛自己看了。
她心中没有许与不许,只突然完整回忆起原著里黛玉做的那首诗:
《杏帘在望》[注]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动静相间、笔法细腻,应制颂圣而不谄媚,浑然天成,清新自然。
可惜,署的是贾宝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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