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温没睡多久, 家庭医生就上门了,说是殷小姐派来给黎温看病的。
黎温那阵已经退烧,又不能浪费女朋友这份细心, 于是听医生话,另喝下两片特效感冒药。
中午实在是没有胃口, 李阿姨重新熬了咸粥, 黎温也没有吃,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晚上。
房间里开的是暖光,黎温睁开眼, 并无半分不适。
殷小姐就坐在床头, 乌浓长发不安分的从耳廓滑落一缕, 垂坠在胸前。
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是那种玉柄古董级的团扇,黎温曾经在殷小姐的收藏室里见过。
黎温把目光落在团扇上, 殷小姐就笑,给她介绍这把扇子的来历。
团扇全名叫“革丝花鸟八仙团扇”, 是明清朝廷里流出来的古玩, 去年佳士得慈善拍卖会上,殷菩萨花几个亿买回家的。
黎温听完, 忽然有些心疼那把用来给自己扇风的古玩。
转念心说这人比自己还败家,笑骂她养不起。
殷小姐也不生气, 慢悠悠用那把价值不菲物件儿, 给黎温扇风:“你这是对姐姐有偏见,我其实挺好养,每天吃的不多, 吃你就够了。”
黎温实在难以想象殷君宁如此端庄婉约的一女人,背地里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斜眼瞪她。
昏黄灯光下, 殷小姐水杏色的眸子裹挟笑意,台灯搁在她身后的桌面上,令殷君宁整个人都被朦胧的灯光罩住。
这人仪态又好,坐姿端庄,即便不说话,灯光落下来,一颦一笑便宛若仕女图,美的不显山不露水,却又叫人惊心动魄。
长成这样婉约,还要说骚话,简直是犯规。
黎温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殷君宁冰凉的手心贴上额头。
黎温才嗤了声:“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殷君宁就跟着笑,她把黎温的脸掰过过来,吻了吻她发干的嘴唇。
用哄人的腔调说:“我是在提前跟你报备,恐怕以后还会买些无用的东西回家,倒不是显摆,是积福。”
黎温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嗤笑这人前一句混账话。
结果殷君宁权当没有看明白她的神色,慢条斯理伸出手臂,将黎温圈住。
下颌搭在黎温肩头,难得执意继续这个话题:“以前倒无所谓寿命长短,可现在姐姐忽然怕死起来。”
这晚灯光暖黄,黎温被殷君宁拥着,听她提起从前未开口说过的家世。
殷君宁的声音很沉静,没有多少起伏,她平铺直叙,像是在将别人的故事,缓缓跟黎温介绍了殷家。
她说,她的名字里占一个殷字,一出生就已经烙上殷家祖宗十八代造下的孽。
所以她活不久。
尽管殷唯算计强迫,可自一开始殷君宁的三观就不允许接受续命的方式,自从她得知殷家的背后交易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打算自己活下来。
那以后,她帮助该帮助的人,同时也对不该帮助的人绝情寡义。
尽管后来殷唯设计撺掇小兵,殷君宁也活不久。因为她在这之前,早就开始在资本市场厮杀,一个沾满铜臭气息并搜刮资产的菩萨,哪怕做了善事,那也做了坏事。
殷君宁亲手打破了殷氏续命的规则,也因此把自己的性命送出去。
她没有后悔过,唯一疏忽的是小兵那个孩子,被殷唯利用当成了拉她入局的筹码。
殷君宁嗅着黎温的发丝说:“原本我是必死的局,死期就在你给我送花圈那天。”
黎温一愣,继而挑眉,伸手回抱住这人:“我知道。”系统也说你要死,结果花圈送出去,黎温社死又怀疑人生。
殷君宁看黎温的目光,有些无奈,又有几分纵容的意思,她没有戳穿女朋友绝不可能不知道的事实。
伸手拿出黎温腋窝的体温计,看了眼水银柱,确认没有发烧。
这才又说:“我前头不信佛,殷家人不配被神佛庇佑。也更不相信人可以凭借参佛,长命百岁。”
殷君宁歪头啄了啄黎温的脸颊:“但是前年冬天老天爷没有把我这条命收回去,我时常想,兴许是因为前些年不带企图心做的那些善事积累的福报还给我了,好叫我跟你没有擦肩错过。”
明明是个很悲伤的故事,黎温前面很心疼殷姐姐了,听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用手指戳了戳殷君宁的脸颊:“那你还不如拜我。”
黎温扬着眉,等殷君宁看过来的时候。
从旁边桌面拿过两支温度计,递给殷君宁,以眼神示意殷姐姐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