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专门为她写了一份遗嘱,如果他真的去了,也要带她一起走。
可当她在雨中等待的时候,他透过窗子往外看,觉得那么鲜活的小姑娘,若是真随他去了,怕是会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本就是荆棘丛中的阳光,他还是不要把这唯一的阳光也遮去了。
所以,司徒衍将第一份遗嘱毁了,重新写了一封信,准备让人交给清河大长公主。
先帝过世之后,清河大长公主就有前往蜀地的意愿。蜀地远离京都,也远离纷争,亦不在边境,将来,不管是京中有何变故,还是发生什么战乱,蜀地都是最不容易受到波及的。
对于她来说,那算是个最安全的地方。他再给她多准备些银两,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下半辈子。
不过,既然她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随姬煜回去,那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徒劳。
司徒衍回过头来,走到桌案前坐下,俊美的脸上透出丝丝的青白之色。
高公公见了帝王的脸色,不再多言。
司徒衍让高公公去将千寒等人叫进来,给他们交代任务。
“容国皇子快要回去了,他会带一队歌姬回去,你们去挑选一些武功底子强的人,安插到他们的队伍里。特别要注意容国仁宜太后那边的动静。如今,容国那边的人皆以为朕中了毒,定是会有所动作。”
“属下遵命。”
数名暗卫们听罢,正要离去之时,又被司徒衍叫住。
司徒衍侧脸,再次望了眼淅沥沥的大雨,眸色骤沉,再添上一句,“还有长公主,多看着她一些。”
*
沈葭回到自己的寝殿,沐浴过后,坐在床沿边,一夜未眠。
秋叶走到她的身边,看了她衣裳不整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还需要去煎一碗避子汤吗?”
“不必了。”沈葭摇摇头。
那些玉露并没有洒在里面。
她不需要再喝避子汤。
秋叶静默地在她身边站了会,又是道:“公主,你真的要随那容国皇子回去吗?万一他是别有用心,想拿你当人质怎么办?”
沈葭思忖片刻,轻声叹气,“不会,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什么可利用价值。”
秋叶再不说话,默默地在她身边侍奉。
人总是轻易地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
沈葭吹了半天的风,等冷静下来时,实觉自己刚才说话重了些。
他身体不太好,万一真被她气死了怎么办。
沈葭想起司徒衍的身体,又是取过伞,冒着风雨,重新往养心殿而去。
高公公和其余的宫人见她重新回来,顿觉惊讶。
沈葭深吸了一口气,向他们问道:“陛下歇下了吗?”
宫人们面面相觑,再是摇头。
沈葭的眸色一凝,正色道:“我有话要跟他说清楚。”
宫人们犹豫了很久,觉得有些难办:“长公主殿下,陛下说了,你若是再过来,他也不愿见你的。”
沈葭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去为难宫人们。
她的眉头微蹙,和气地说道:“没关系,我在门口守着。等他明早出来时,我总会见到他的。”
说罢,她就将伞搁放到一边,去坐在檐下的台阶上,颇有一种债主上门讨债的架势。
宫人们简直是目瞪口呆,
陛下好像真没说过,不让她在门口堵人?他们想了想,感觉合理,就没有请沈葭离开。
但是,旋即,他们有了新的困惑。
长公主今日为何三番两次地过来?
难道是因为陛下之前欠了她很多诊金?两人因为诊金的事谈崩了,所以,殿内之所以有动静,是因为他们在打架?
宫人们开始佩服沈葭这种惊人的要债毅力。
夜晚的雨大,风也大。
零碎的花瓣不时地被拍打到她的脸上。
沈葭的身子纤柔,衣裙料子也薄,坐在台阶上时,难免会有一种要被风刮跑的感觉。她觉得累的时候,就将头枕在旁边的柱子,小憩一番。
宫人们看不下去,去拿了一件披风递过去。
“谢谢。”她收下披风,竟然觉得这台阶坐在还挺舒服的。
毕竟是运动过度,她身心俱疲,不知不自觉中,竟真是睡了过去。
等被人拦腰抱起时,她还没有知觉,只觉得身下不再硌得慌,像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沈葭翻了个身。
迷糊中,她感觉到床边有一个人,鼻尖萦绕着龙涎香的味道。
她揉了揉眼睛,立马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司徒衍坐在床边,眉目沉沉。
“既是醒了,就给朕回去。”见她醒来,他敛去笑意,当即撩袍起身。
沈葭迅疾地坐起来,小心地拽住他的衣袖,眸里滚动着晶莹的光,“皇帝哥哥,能先别走吗?”
“不走,你是想再多做几次?”烛火的掩映下,司徒衍一挑眉梢,凤眸里显然多了些许浮冰。
沈葭的手指微颤,默默地收了回去。
她拽过被子,扶自己坐起来,轻轻地摇头,目光真诚了些。
“不是,我是想说。其实,方才的一些话,你不必放在心里。”
少女的声音又娇又软,还是一如既往得清甜。
司徒衍的步子一顿。
咀嚼着她的这番话,他侧过身子。
高大的身影被映到地砖上,罩了一道阴影下来。
他睨她一眼,好似在考虑她方才的话语。
气氛依然冷凝。
她大胆地蹦下床来,去他面前,仰起小脑袋,看着他的脸。
沈葭的小手握成拳,见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她又是伸出葱白的细指,去勾勾他的手。
“我亲你一下,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她眨眨眼,眼睛水汪汪的,惹人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