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能及后方,仍能感受他笔下生花,更能幻想墨色在砌雪的细腻皮肤上缓缓绽放出墨姿致轻灵的墨兰。
那一刻,她忽而在想,他真的会以妙笔落墨至夏纤络的娇躯上么?也会情难自制地受对方诱惑么?
莫名地,热泪濡湿了腮边,遭他一一吮干。
他退后欣赏自己的新作,如为世间最绝妙的艺术精品而赞叹。
再次贴近时,无遮挡的肌肉紧绷,气息渐趋热烈,几乎能将她融化。
一句含糊不清的言辞随他的唇齿徘徊于她的雪肤间。
“阮阮,你自始至终,都是我徐赫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
须臾过后,她的秀发如泉泻至案上,代替落了遍地的旧作。
横梁如记忆深处般晃来晃去,灯火如旧映照他明晰的轮廓,俊朗儒雅含混英气的脸庞,散发惑人光芒。
她不由自主的吟哦,碎在他唇齿之下,尽化呜咽。
辗转于画案、圈椅、书架……刚盛放的花叶被揉化,于深深浅浅的进退间融为乱渍。
事实上,徐赫比昔年任何时刻更小心,只因他的妻,拘谨到了不像话的地步。
他总怕伤到她。
最终当他把她从净房里捞出,裹上干净的备用袍服,施展轻功抱回卧室,她始终默不作声,如被夺了魂。
徐赫熄灭烛火,忐忑不安地拥着她。
如鲠在喉,不知该致歉或是安慰。
无尽沉默蔓延至夜色深浓处,就在他断定她已入眠时,她忽然轻叹,往他怀里蹭了蹭。
徐赫仿似听见心花怒放的声音,薄唇在她鬓角印下一吻,静静搂住她,闭目而睡。
一夜无梦。
梦里想要的,他都有。
*****
然则翌日晨起,徐赫依稀觉察枕边人悉悉率率的异动,第一反应是箍住她不放。
阮时意稍加用力挣开,裹紧不合体的素袍,坐起身来。
美眸倾垂,隐隐潋滟着无所适从的窘迫。
“三郎,我……”她语含懊丧,欲言又止。
徐赫心下一沉,冷声道:“你又想出拒绝我的新词?”
“我大概没法像以前那样……不如你再、再考虑考虑我上回的提议……?”
徐赫怒极反笑:“我本就没指望你马上全盘接纳所有亲密!可你半推半就,事后又说出这种逃避之言,算什么!”
阮时意自知纵容他走到这一步,按理说,该试着重新适应。
可她发觉,她的身心并未完全准备好。
只有麻木被动承受,没多少兴悦癫狂感。
她老了?以至于对某些事力不从心?长此下去,岂不耽误了他?
徐赫探臂固她于胸前,笑时犹带咬牙之声。
“你急什么!慌什么!来日方长……‘小三郎’会陪你玩到满意为止!”
阮时意恼他话音中毫不遮掩的轻浮,怒而推搡他,偏生寻不到鞋子,只得光着脚,扶着腰,趔趔趄趄夺门而出。
徐赫鼻腔里懒懒一哼,也不着急去追,躺回原位,从枕上捡起她遗落的几缕秀发,缠绕指尖,也紧紧捆绑着一颗心。
隔壁隐约传来微小动静。
徐赫浑不在意,悠哉悠哉下床穿衣,待听见陌生声响从前断断续续传至,他暗觉奇怪,连忙奔出视察情况。
绕过一群摇尾的大犬,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至前院,但见徐府仆役挑扛各种物资而来。
徐晟笑嘻嘻招呼:“哥!你起床了?伤都好了吧?”
徐赫略一颔首,睨向衣饰焕然的阮时意。
她重绾发髻,发上簪了几根精美发簪,改穿雅致淡紫绫纱衣,配以银丝拖裙。
显然非家常打扮。
“要去哪儿?”他淡声发问,企图以此掩盖焦灼。
“晟儿来给你送吃的,我左右无事,该回徐府瞅瞅。”她语调平静,不起涟漪。
“非要挑这时候?”徐赫长眸冷冽如刀,低声冷笑,“该不会……嫌弃我侍奉得不够‘周到’吧?”
阮时意听他公然口出诨话,气极:“你爱怎么想都无所谓!”
她早就为两个儿子的境况而担忧,外加昨夜之事不尴不尬,此时见长孙遣来的马车能坐人,思归心切,亦确有逃避之心。
徐赫以手搓揉脸面,颓然劝道:“咱们不能静下来好好聊聊?我承认我操之过急……”
“别说了!”阮时意听他越扯越明显,急急打断他,“你忙你的,我也有我的担子。三日为期,够你我冷静了。”
徐晟虽不明所以,大致猜出二人闹了点小矛盾。
他龇牙笑劝:“哎哟!有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那个‘床头打架床尾和’……”
阮时意一听“床”字,几欲炸开,忿然步向门外马车,不等沉碧搀扶,自行钻入。
徐赫满腔柔情如被泼了冷水。
徐晟尬笑:“哥别急,我回去一定劝她!女人嘛……偶尔情绪不稳也很正常,能为你动怒,才是真在乎你……”
他语无伦次胡诌,见人员已齐,朝徐赫一揖,翻身上马,领着马车西行。
徐赫意欲冲上前,把阮时意从马车上拖下来,抱回宅院,绑在房内,哪里也不让她去。
可他终究怅然失笑,望着马车消失在竹林尽头,心也如像被挖去一角,空了。
三天?三天后又能如何?
不多时,细碎马蹄声去而复返,渐行渐近。
徐赫面露喜色,翘首以待,却在瞧清来者面目时,瞬即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