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唇角,她刚想开口叫人,才发现外面已经空荡荡的一片。
敛下眸光,她坐到圆凳上,等这人回来。
赵止洵赶到宫里时,易忠已经安排好一切,他从南宫门入宫,直接就朝周北宁的章台殿去。
周北宁已经在章台殿里候着他,此刻见到他进门,直接就迎了上去,脸上还风尘仆仆的,想来也是刚进宫没多久。
“二皇子遇险的凶器怎会放在你的包袱里?”赵止洵坐到长椅上,便开口问他。
时间紧迫,他一刻也耽误不了。
周北宁也沉稳,从容地回他,“四哥一遇险,我便离开轿子前去相助,车上无人把守,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赵止洵敛眸,“轿子下,也没你的人守着吗?”
“没有。”
周北宁摇了摇头,他一心只想着救周抚霖,怕自己不拼命会被周文王治罪,他才拼尽了全力想要护住周抚霖。
墨眸沉了沉,赵止洵才发现此事棘手得很,周祁炎想要一箭三雕,既将之前贪贿的罪名推脱掉,顺便将周抚霖和周北宁拉下马。
“到了御前,你只需说实话便可,二皇子那,我来处理。”思衬片刻后,这人叮嘱他一声,急急从章台殿离开。
周北宁站起身子,只目送着他离开,人并未走出殿门外。
“爷,要回去吗?”
出了章台殿,见他站在台阶下不走,雨堂给他披上披风,开口问道。
“不急。”
他摇了摇头,接着,人便抬步往前。
雨堂没敢问,只在后面默默跟着,等到了昭星殿里,他才知道主子是要来找二皇子。
小太监进里面通报一声,便领着他入了主殿。
周抚霖的手上缠了纱布,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面无血色又透着憔悴,“王爷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宫来找我,是不是不太妥?”
“在二皇子外出的这段时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已经知道是本王在背后相帮你,才拿下的外出征收赋税的这个差事。”
赵止洵没避讳,直接与他实话实说。
“那王爷会不会有事?”若是他出了事,自己便少了一个有力的谋士,周抚霖自然紧张。
“他们不敢动我。”
他垂下眼眸,看向他缠着纱布的手。
顿时,周抚霖心中一片了然,眼中生了狠色,“王爷是说,我遇险是太子派来的人。”
“嗯。”赵止洵点头,低声说道:“本王已经查到太子殿下贪贿赋税的证据,他做这一手,便是想让二皇子同四皇子互相撕咬,他趁机将这个罪名推脱掉,二皇子可千万要小心,陛下重手足,尤其要注意令妃娘娘的枕边风。”
后面这一句,他特意咬字沉重。
令妃口无遮拦,这是周抚霖心知肚明的,他感念母妃身边的这个宫女将他拉扯大,却受不了她那张嘴,总在周文王面前说一些口无遮拦的话。
此次他好不容易才立了头功,自然是不想这功劳又被周祁炎吞了去,他抢走一个苏锦瑟已是十足的可恶,怎还能让他抢走这该属于他的功劳?!
“我记下了。”
见他在尽心尽力帮自己想法子,周抚霖的话里透了些许感激,直接就派人去了令妃的寝宫里,叮嘱她赵止洵的话。
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赵止洵才回亲王府。
回到府门口,雨堂掀起帘布时,他才发现外面天黑了。
凝一眼府门口的屋檐下亮起的灯盏,他脑子一闪,才想起来那人还在屋里等他,想是已经眼巴巴穿着女装等了他大半日。
脚底像是装了车轮一般,这人下了马车就急匆匆朝麒麟院走去,雨堂在后面一路小跑都追不上。
“哐!”
屋门被他一把推开,里面却一片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亮起的烛光和桌上叠好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烛光照映在上面,金蝶正在闪闪发光。
“怎么也不等我回来看一眼?”
看一眼已经黑了烛火偏房,这人喃喃自语一声。
这两日她总睡得早,几乎是与他一用完晚膳回去便歇下了,此刻天色已大黑,她想是也已经睡下了。
压下让雨堂去叫她起来的念头,赵止洵抬步走进屋子里,让雨堂将她的衣裳收好。
楚无念出了亲王府,穿过长街,来到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后面,小声叫了声,“半双。”
“小主,我在这呢。”
一个小脑袋从巷子的后墙下伸出来,半双看到来人,立刻朝她跑过来。
“东西都拿全了吗?”
楚无念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包裹。
“去北界边陲的通关文牒,奴婢都备好了!”半双急忙点点头,一脸喜悦地回她。
“此去北界必定凶险,你还这么高兴。”楚无念敲一下她的头。
半双揉了揉被她敲的地方,也不喊疼,笑嘻嘻地道:“只要能跟小主在一块,再凶险奴婢都不怕!”
前日一收到要跟她去北界边陲寻魏长朝的消息,半双便高兴得整宿都睡不着,既然她已经从萧氏那里打听到消息了,那她再留在亲王府里只会更危险,得早日脱身出来才好。
此刻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跟前,半双直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夜色漆黑,楚无念虽看不清半双的脸上的神情,可她也能感受得到这个小丫头的兴奋,摸了摸她的头,她们二人摸黑着从巷子口离开。
外面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街上,路灯投射下两道小巧的身影。
出城前,楚无念朝亲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什么都瞧不到。她在屋里等了那人好几个时辰,直到夜幕初垂他都没回来,她只好脱下身上的衣裙,叠好放置到桌上给他。
原本想让这人看一眼她穿衣裙的模样,可还是没让他见到,而那人宛若天上繁星的眸子,她怕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小主?”
见她掀开马车帘布看了好一阵,半双唤她一声。
“走吧。”
恍然间,她收回眸光,咽下喉间的苦楚,冲她笑了笑。
半双点头,这才策马驱车离开。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次日,曦光刚从雕花木窗外照进来,屋外就传来了雨堂的叫喊声。
“何事?”
床上睡眼惺忪的人皱眉,很是不耐地瞪他一眼。
“无念姑娘她,她不见了...”
雨堂颤着手,递上一封书信。
王爷亲启。
这是信面上留下的几个小字,字写得方方正正,还是他教的。
手上拂过一道凉风,撑着手靠在床沿上的这人已经从雨堂手里夺过书信,墨发垂落在肩头上,活像是一幅水墨画。
“奴婢在老夫人身上种下的私心已了,不会再在府中相呆,王爷保重。”只两行话,言简意赅,一个字也没多留。
墨迹已干,一看便知道写了许久。
一瞬间,白纸被眼中怒意翻卷的人捏成一团,一双俊眉拢上一层黯然,浓郁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什么愿伴君左右?
什么岁岁长相随?
这个整日里将他当星星当月亮捧在手心里的人,便是这么对他的?一句关切的话也没留,直接就走了?
怒意在心口里烧成一团,赵止洵掀开被褥下床,雨堂急急忙忙给他穿上衣袍,他理好衣襟,朝萧氏的寿安堂走去。
萧氏刚起身,还在诵经念佛,崔嬷嬷在外面守着,拦下他的脚步,“二公子,老夫人诵经时不喜被人叨扰,这您是知道的。”
狠狠瞪她一眼,崔嬷嬷恍若未闻的低着头,赵止洵留下浑身的戾气,出了萧氏的庭院。
一出她的庭院,赵止洵握紧腰间不起眼的玉块,冷声道:“找,统统给我去找,就算是把整个长安城翻过来也得把人找到!”
“是!”
这人最重仪态,雨堂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颤声回话后立刻跑了下去。
人刚从他面前跑开,秦天立刻又跑到了他面前,脸上和话里都带着一阵焦意,“王爷,宫里出了变故!”
赵止洵已经没心情问他,撩起袍子就往宫里走,秦天只能一边在身后跟一边与他禀告,“皇后娘娘控告您参与党争,说二皇子一回来您便去了他的昭星殿,这会陛下正在朝堂上等您!”
这会已经到上早朝的时辰了,他还在亲王府里,易忠急忙让人传了消息给秦天。
这人到宣武殿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此刻见到身穿一身百鸟云纹朝服的人出现在殿门口,阔步朝殿内走来,都纷纷噤了声。
“王爷一向守时,今日早朝怎的这么拖拉,莫不是心虚不敢进宫了?”苏贤庆站在周祁炎身后,开口便是一句讽刺的话。
赵止洵理都未理他,只朝主位上的周文王微微颔首,“陛下,臣昨日听闻二皇子受了伤,这才到他的宫殿里去探望一眼。”
“王爷言之凿凿,总是有理。”周祁炎也揶揄他一声。
“太子殿下的内臣还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不去关切他,倒是关切起臣的事来了,想来真是闲得很呐,这征收赋税的差事没了,便这般的空闲吗?”
这下,谁都知道洵亲王正散发着浑身的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