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池落舔一口手里的糖人儿,说起宇文长策脸上就一片怨念。
“落落,不许诋毁父亲!”宇文青云脸上的肃色更浓,手里的木筏不动了,低声冷斥她。
“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这副样子是宇文池落最怕的,这会也不敢再说宇文长策一个字了,低下头默默啃着手里的糖人儿。
宇文青云凝她一眼,方才拾起木筏,继续划动。
眼前啃着糖人儿的小姑娘和潋滟的湖水融为一色,微风拂过她的发丝,为她蛮横的双眉添上一抹柔意。
自从在宣武殿外的宫道上呗赵止洵噎了一嘴后,宋承誉一直想找个机会同赵止洵赔罪,他一个人不敢去赔罪,拉上了沈微之同他一起去到他的府上。
娴妃登后位事还在搁置着,近来令妃积极得很,每日都到仁陽殿中诵经念佛,说是要替周文王祈求大周的百姓安康顺遂,造福万民。
这话听得周文王身心一片舒畅,像是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了,他甚感欣慰,又看了一眼功绩甚佳,如今安心守在皇宫里的周抚霖,这提到嗓子眼的事,又被他压了回去。
赵止洵拧眉,盯着手里的文书。
好几本上奏的文书里,暗里都在举荐令妃娘娘登上后位,不用多想,这定是周抚霖的意思。
长呼一口气,他放下手里的文书。
正好,雨堂从外面跑了进来,“爷,宋公子和沈公子过来了。”
眸光一晒,想到上回替宋承誉解决的事,他松口道:“让他们进来。”
“哎。”
雨堂跑了出去。
下一刻,宋承誉和沈微之从外面跑了进来,还抖了抖身子,“真是好大一场雨!”
宋承誉拍着自己的肩膀,朝赵止洵走去,“正琅,上回的事我还没给你赔罪呢,这是我祖父研制的玉燕膏,女子擦了可容颜永驻,都是给宫里的娘娘们用的,我可是求了好一会才从他那里拿了一瓶,我看你什么也不缺,可无念姑娘就不一样了,这个你可以送给她。”
他笑嘻嘻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赵止洵轻哼一声,盯着他落在案几上的小瓷瓶,“你这是沾了你祖父的光啊。”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沾光不沾光的。”他撩起长袍,在软垫上坐下,左右扫视一眼,不见那抹灰白色的衣衫,他疑声问道:“无念姑娘呢?”
“她近日都不在。”
赵止洵捏着腰间的佩玉,飘飘然回他一声。
“又走了?”
谁知,眼前的人立马八卦地将脸凑上来。
一双大手将他的脸按回去,沈微之落座在他身旁,斥他,“你这话问的,无念姑娘怎会离开正琅,定然是出去办事了。”
“也对,是我问错了,问错了。”趁着这人还没变脸之前,宋承誉急忙低头,又是一顿赔罪。
赵止洵没再接他的话,他抬眼看沈微之一眼,“你近来和林初音走得很近?”
沈微之的眸光怔了一会儿,倒也没有避讳,开口就回他,“是啊,上回我帮她到王府上退亲,她心中感激,便时常到府上送些糕点给我。”
“若是惹上她,可是会被她缠上的。”他告诫这眸光里藏着慌乱的人。
那抹慌乱,不像是有意欺瞒他们的慌乱,倒像是情愫涌动的慌乱。
只可惜,宋承誉这个猪队友听不出赵止洵话里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那林初音是出了名的娇气,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
“行了,你管好自己的事便好,正琅,今日又有几道折子递到你这里来了?”沈微之白他一眼。
“我看看。”
赵止洵说着,抬手就翻起案桌边上的文书,还真有好几本是弹劾这人又玩弄官家小姐感情的。
“哎,你!你们!”
宋承誉急得脸都涨红了,恨恨地拂了一下袖子,他乖乖闭嘴了。
沈微之笑出声来,尔后他看向赵止洵,开口道:“正琅,近来娴妃和令妃的这后位可争厉害得紧,也不知陛下在犹豫些什么,怎么说都是娴妃当上皇后更合适一些。”
赵止洵翻开一本文书,扔到他手边,“还能犹豫什么,令妃日日夜夜在仁陽殿中替大周的百姓诵经祈福,这事都传到民间去了,民间的百姓纷纷夸赞这位娘娘有菩萨心肠,将来定能母仪天下。”
沈微之的双眼睁了睁,“这民间百姓的话,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了...”折子上禀报的,便是大周民间传的话。
“有有心人在背后牵着线,这话自然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赵止洵低下头,浅啜下一口君山银针。
宋承誉也愣了半晌,“没想到这令妃不过是宫女出身,还挺有本事的。”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想出这样取悦周文王的法子,还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儿。
“宫女出身的人,最深谙后宫之道,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连沈微之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两分敬佩的神色来。
宋承誉啧啧两声,“能坐到今日的位子,她也算是有个好的位份了。”
还不知足,简直太不要脸了。
“为了二皇子,想必她是怎么样都要抢下这个位子。”赵止洵拂着手里的茶盖,眸光幽深。
只可惜,他不会让她得逞。
“且等着吧,估计再过几日,陛下就会有定夺了。”沈微之摇一下玉扇,从软垫上站起身子。
宋承誉礼赔了,东西也送了,这会他也不怕赵止洵赶了,坐在软垫上没有起身,让沈微之自己走了出去。
他笑嘻嘻的,“正好无念姑娘也不在,我在你这多待一会陪陪你。”说完,还朝面前的人挤了一个媚眼。
赵止洵皱了皱眉,眸光又落到案几上的玉燕膏上,“这是你偷来的?”这人会这么安分的在他这儿待这么久,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又惹了祸事。
“我,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赔罪,这赔罪礼都绞尽脑汁想了,最后还是觉得送这个最合你的心意。”
宋承誉委屈得,就像是一个被夫君欺负了的小娘子。
“自己回去领罪吧。”
这人说完,还毫不留情地将玉燕膏拢进袖口里。
宋承誉咬咬牙,也不敢瞪他,直接就起身火急火燎地跑了,怕再迟一会,他那祖父的鞭子就真的要挥下来了。
赵止洵看也不看他,只摸了摸袖中玉燕膏,眼中露出一抹笑。
彼时,蒋太厉已经将江北曾替周祁炎办差事的官员名单列好了,递到周北宁的手上,“四皇子,曾按着大殿下的吩咐做事的官员名单,全在这册子上头了。”
周北宁微微敛眉,从他手里将册子接下来,展开一看,上头写了好些名字,江北的官员几乎全在那上头了。
“大人,可有遗漏?”
看完,周北宁抬起头看他一眼。
蒋太厉躬身回道:“一个也没少。”
“好。”周北宁应他一声,将册子递到身后的韩溪手上,厉声嘱咐他,“将这册子上名单在列的官员全都抓起来,关押在知府大牢中,一个也不留!”
“是!”
下一刻,韩溪便朗声应下。
顷刻间,蒋太厉的神色震了一下,他哆哆嗦嗦道:“四皇子,这些官员都是按着大殿下的吩咐办的差事,半分逾越都没有啊!”
册子上也有他的名字,他自然是心慌得不得了。
周北宁一脸正气瞪向他,“大皇兄犯了贪贿之罪,这个大人可知晓?”
“知,知晓...”
他嗫嗫嚅嚅回着。
“既然他犯了贪贿之罪的,吩咐这些官员做的事,会是安心为民,平定江北百姓怨气的好事吗?!”
周北宁眉眼中的光,冷了下去。
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蒋太厉懊悔不已,早知道不该将自己的名字添上去,可他身为江北的知府,若是册子上面没有他的名字,只怕这人也会不依,他壮着胆子驳斥周北宁,“可您说了,是要这册子上的官员前来协助您平定江北的民怨。”
周北宁倒是也不恼怒,只沉稳回他,“将这些官员统统抓起来,关押在大牢里,不插手到这赈灾银两中,难道这还不是协助本皇子办理差事?”
心头上受了重重一击,蒋太厉差点摔倒到地上,可他的身子只晃了一下,便被护卫抓了起来,从周北宁的面前拖了下去。
“四皇子!求四皇子给老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凄惨的叫声从外面传进来,周北宁的眸光却依旧冷着,“身为父母官,却不知为百姓谋利,还糟蹋百姓的血汗钱,我又如何会让你将功赎罪?”
轻叹两声,他便听到整个知府衙门里都是叫喊声,江北的几十个官吏都被关进了知府大牢里,这盛观的场面,江北的百姓们何时见过?想不到上头派来的官差不到十日便做出这样大的动作来,一向上前抢着赈灾灾银的怨民,这会也纷纷驻足围观,没有人敢再上前抢银两。
远处的巷口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知府衙门前涌动的人群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