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下的河流很浅,根本不能藏人,血迹蔓延到临水的地方断开了,加上池水泛红,李秋元心情复杂的往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难道是在水里消失了么?”
小黄皮子已经化成了人形,见状也四处找了找,摇头,“应该没有过河,对岸没有血迹。”
李秋元站在河边惴惴不安的想,难道他用了什么瞬移的术法已经离开了么?
今天他没能成功杀了她,如果任由他这么离开了,以后是不是还要让他再杀一次。
胡思乱想了半天,脑海里时之神的声音终于再次连线了,他同样略带不安的念叨:“好好在这附近找一找,他伤的不轻,绝对用不了术,如今只怕也伤不到你,你不要害怕。”
李秋元不害怕是假的,她硬着头皮脱掉鞋袜撩起裙摆踩进山涧下的河里,河水没过膝盖,高处落下的小瀑布在河面上激起水雾,阳光下出现了一道彩虹。
这么浅的水,根本无处藏身,不过瀑布背后可就不一定了。
李秋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种水瀑后面都会有一个洞穴,兴许里面还会出现一些动物,比如猴子之类的。
她也不知道这个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场景。
小黄皮子见她下了水四处小心翼翼的踩着试探,不由着急道:“这样找不是办法,我去岸上附近的林子里看看,这次一定不能让坏人跑了。”
李秋元抱着裙摆,不怎么放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虚场合,“潮生,你不要走太远。”
潮生的脸上顿时升起一股被需要的责任感,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挺起胸膛说:“放心吧,我一定保护你。”
两人分开一会儿,李秋元已经来到瀑布下面,飞溅起的水雾早打湿了她全身,她靠近看才发现这不大的水瀑后面隐隐可见青黑色的山石,根本不像是有洞穴的模样。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松了口气,做好的心理建设纷纷倒塌,感觉有点脚软。如果硬要形容,大概有点像一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决定去探探鬼屋的人,到了地方后却发现鬼屋关门了。
不用见鬼的感觉令她微微放松的同时又略有失望。
她希望他能就此永远消失,再也找不到,也不会再出现,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先下手为强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提着裙子往岸上走的时候,她还看了眼不远处正东张西望的潮生,结果下一秒,她就踩到了水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里,水一下子没到她的腰,继而没过她头顶。
那个深坑并不大,在水雾弥漫的瀑布下根本看不清,她坠下去的时候还来不及合眼,就在一片冰冷幽凉被她搅浑的水下,模糊看见了山壁中有一个完全浸在水下的洞穴。
洞穴深黑,判断不出深浅,只是看到有鱼游进去。李秋元之前溺了几次水后信誓旦旦说要游泳,却至今还是没有学会,她懊悔不迭的下意识闭气,但坚持到极限之后,还是呛了水,胸腔像要被压碎,眼前发黑的守不住意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被水的暗流带着穿过那个洞穴。
洞穴在山体内部一路走高,地势攀升,她被冲到洞穴高处的岸上时,死死抓住了洞穴里湿滑冰冷的石头。
李秋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头脑发昏的情况下爬上去的,但感觉有一个圆圆的东西托着她,上面的空间更大,像是天然形成的那种溶洞。因为地势比山涧下边要高,水淹不上来,所以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四周有很浅的积水,空气略有些潮。
在这种炎炎夏日,呆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山体内部的溶洞中,她整个人通体发凉。
待到双眼适应了这溶洞里的黑暗,李秋元才光脚踩着湿滑的石头往里走,走了两步她觉得脚下的触感不对,似乎湿滑的过了头,随即她俯身用手指抹了下石头然后拿到鼻下嗅了嗅,发现果然是血。
四周没有光,她睁大眼弯腰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的石头上竟全是血。
但这洞里有一种特殊的矿物质的气息,盖住了血腥味,加上被水冲走了一部分血迹,因此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李秋元像前有猛虎似的踌躇在地,止步不前,被水打湿的襦裙贴在身上,有点冷。
时之神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就在这里,你还磨蹭什么?大胆往前走,泥菩萨给你的簪子还在,怕他做什么?”
李秋元闻言下意识往头上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木头簪子,只是上面好像多了一道极长的划痕,有点刮手。
她恢复了点底气,扶着潮湿的石壁往里走,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声音。
地势还在升高,像爬坡似的,她感觉这个洞穴从水下一直倾斜着往上,也不知道水流将她冲到了多深的位置,但能肯定的是她现在一定在山体的深处,离那片山涧已经很远了。
时之神还在小心翼翼的嘱托:“多看着点四周,别只往前走。不过也没事,就算他忽然冒出来了,簪子也会保护你的,刚刚你在水里快淹死的时候,也是它变成了一朵莲花把你托上来的,你也真是造化好,泥菩萨都能让你碰上。”
越往上走,环境逐渐干燥,溶洞逐渐变小,但是却慢慢有了微弱的光亮。
李秋元这下不用弯腰也能看清地面上的血迹,她一路把能看的地方都看了,依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时之神不安的念叨:“难道这洞穴是通往外界,可以走出去的么?”
结果当然不是。
李秋元走到洞穴尽头的时候就发现除了来时的水路这里已经变成了死胡同,那一点光是从头顶洒下来的,是一个很小的山隙,小的仅容一人能通过,而且高的压根就上不去。
如果真的上去了,从那个小山隙里出去,应该就是半山腰的位置。
周围无路可走,他能去哪儿?
“你是在找我吗?”身后很近的位置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
李秋元后背一凉,本能的往前逃窜,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冲着身后哆嗦的吼了一声,“别过来!”
时之神也慌了,气息不稳的在她脑子里乱念叨,“这怎么可能,受了那样的伤不死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还能好端端站着说话?”
李秋元又惊又恐惧,何尝不是和时之神一样的想法,都以为自己错估了形势。
然而这一声之后,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再从她身后传来。
时之神反应了一下,忽然开口:“不对!你手里的簪子没有任何动静,快回头看看,兴许是他想迷惑你也不一定。”
李秋元揪着一颗心慢慢回头,果然发现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
时之神的语气愈加肯定,“看见前面地上那个人形的树枝了么,这是他的术,他现在绝对是强弩之末了,不然绝不会用这种低劣易识破的方式逼你出去。”顿了顿,“他大抵是没有料到我也在,要是你的话,没准真着他的道了。”
李秋元喃喃的说:“逼我出去,往回走是水路,我还能出去吗?这分明已经是一个死胡同了……”
时之神安慰她道:“别灰心,我们先找到他,等解决了他,就在这里等,总会有人从上面的山隙经过的,到时候一定能拉你出去。”
李秋元不安的来回触摸手指,定定看着来时的黑暗,迟迟不动。
时之神不得已现了身,他依旧是那样一副虚弱的苍白模样,说:“我知你害怕,要不你先在此等着,我先去探探。”
李秋元浑身发僵的点点头,把手里的发簪递出去,“你拿着这个。”
时之神想了想,摇头,“我们分开的话你也未见得会安全,我是神,虽然在另一个时空段被他重伤,但尚且还有自保之力,簪子给你留着吧。”
李秋元紧紧捏着簪子,忽然觉得格外无力。
她本可以一起去,但她就是迈不动腿。
她是真的害怕,一个千方百计杀了她三次的男人,她真的由衷的恐惧。但凡任何一个可能会有他的地方和空间,对她来说都是深渊,恐惧仿佛织成细密的网,窒息压抑的令她难以挪动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