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西抬手看了眼手表，如果不是这些鬼太多，再加上每个鬼在的层数都不一样，他压根不会在这等，而是会前往鬼在的地方去直接解决。

只不过这栋楼的鬼气太多，还有不少藏在厕所的，鱼西懒得去一层层逮鬼。再加上这十八楼的鬼气和其他楼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一看就知道这栋楼的鬼每天晚上都会聚集在十八楼，鱼西索性就在这等着他们自动前来。

在等待的期间，鱼西和左澜还顺便讨论起来如果让他们来盖楼镇压厉鬼，会盖个什么样的。

范咏德睁大眼睛，光明正大地偷听，还蹭到了不少关于风水方面的知识，打算明天就去买个能转运的摆件放在家里。

在鱼西说话的时候，外面电梯忽然传来一道“叮”的声音，鱼西停下说话，看向公司大门的方向。

一股阴冷的气息由远及近地传来，范咏德还没见到鬼已经被这鬼气吓到开始牙齿打颤。

一个鬼就能让普通人感到阴寒，更别说外面是一群厉鬼。

外面也传来阴森的说话声，这声音空荡，寂冷，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

——“这个公司还能撑多久？”

——“活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明知道十八楼阴，还非要租，破产了才开心，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正好。”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事与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搬到十八楼的人都会被大楼的磁场影响到，所以才会破产。”

——“科学你妹！你的存在就是在逆科学！”

——“今天十八楼没社畜加班吧？别等会儿又吓到人。”

…………

…………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让范咏德愣了愣，怎么感觉和他想象中的猛鬼完全不同？

鱼西被吵得头疼，他走到公司门口，打开公司门，和外面一群鬼对视着。

范咏德连忙凑过来，也看向门外，他看到门外的那群鬼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腿都有些发软。

这群鬼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差别，但是脸色惨白，瞳孔木然，不是只有黑眼珠就是只有白眼珠，眼下是一片青黑色，再加上黑色的长指甲，看起来极为阴森。

他们整齐统一的站在电梯前，像是在做什么神秘的仪式。

“卧槽！”

“卧槽吓死我了，怎么还有人加班啊？！”

“那个胖子我知道！就是这家头铁公司的老板！”

那群鬼看到公司门口突然冒出的两个人头，被吓得连连后退，互相推搡着，阵容一下子就变得乱七八糟。其中有个胆小的女鬼尖叫起来：“啊！！有活人啊 ！！！”

范咏德：“……”

鱼西：“……”

第一次见到看到被人吓得尖叫的鬼，果然只要活得久，什么事都能遇到。

鱼西友好问道：“你们站这么整齐做什么呢？”

一群鬼中的领头鬼听到鱼西说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和身边的胖子说话，过了几秒才突然看向鱼西，一脸惊恐：“你能看到我们？”

他着重念着“我们”两个字，内心在一霎间就想到了很多。

虽然大楼的人经常能看到他们，但是每次看到的人基本都是气运不佳或者身体不好的，而且每次也只能看到鬼力最强的他，他身后的鬼就算和他站在一起，也因为鬼力太弱活人是看不到的。

这个人竟然能看到他们所有鬼！那一定是个大师啊！

他滑跪的姿势很熟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师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一边说，一边对范咏德使了个眼色，小声嘟囔着：“胖子，你往旁边挪一点，死人跪你，你也敢站在前面？”

“……”范咏德往旁边挪了些。

这个鬼一愣，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胖子还真能看到自己……这胖子之前是看不到他的。这个鬼看向鱼西的眼神微变，态度更加谨慎地开口：“大师，天地可鉴，我们都是一群老实鬼啊！”

鱼西对他颔首：“起来说。”

鬼顺势站起身，他身后的一群鬼在惊吓之后，也终于恢复平静，他们好奇地看着鱼西，越看越觉得熟悉。

先前那个尖叫的女鬼又尖叫了一声：“大师您是不是鱼哥啊！！！”

鱼西摘下口罩，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我，说说吧，你们待在大厦里这么久做什么？”

这个鬼看到鱼西的脸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在快走到鱼西身前的时候脚步又蓦地停下。因为鱼西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蹙眉看着一地的鬼，然后目光看向这个想往鱼西身前凑的鬼。

一群吵闹的鬼在这人的视线下齐齐噤声，比定身符还有用。

鱼西无奈看向左澜：“他们胆子小，你不要吓他们。”

左澜轻笑一声：“我什么都没做。”

鱼西瞪了他一眼，虽然左澜什么都没做，但他只要往鬼前一站，他们就不敢吭声了。

这个鬼又滑跪在地上：“鱼大师，我们都是在此地被饿死的可怜人。”

鱼西的视线落在他们破烂的衣服上，他在刚刚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不过此时听这个鬼说出来还是不免叹息。

“时间过去太久，我都要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只记得字里有个武字，大家都喊我一声武哥或者阿武。”阿武的身上是灰色的破洞衣服，他身形异常瘦弱，连他身后的那群鬼也都衣着破旧，身材瘦小，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跑。

“我们大多是饥荒时期在路上偶遇，互相搭把手结伴而行的人。”阿武声音低落，“我们走了很远，又好像没走多远，当年全国都在饥荒，我们最后无处可去，流落到此地的时候被活活饿死。”

他身后乌泱泱有一群鬼都是饿死的，鱼西数了下，发现有二十七个鬼。

范咏德常听家里老人提起那段时光，说有路过乞讨的人，都瘦得只剩骨头，有些运气好能讨到一口吃的，但是大部分却只能被活活饿死。

“不是说人死之后会去地府吗？你们还在这里游荡？”范咏德叹了口气，此时对这些鬼的惧怕也少了不少，生前都是可怜人。

阿武看向他：“去地府需要后人立碑，方有阴差大人指路……我们哪还有什么后人，所以死后只能在这里飘着。”

“前几年的时候，这边要盖珠银大厦，打地基的时候挖出我们的尸骨，找了大师来做法，大师说能试一下请阴差大人出现将我们带往地府，只不过那位大师请神失败了……”

阿武死之后飘荡了这么年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末法时代的如今，就算是法力高深的大师想要召唤阴差都极其困难，而他们这些没有后代供奉的孤魂野鬼，就只能惨兮兮地在阳间飘荡。

鱼西安慰道：“看开点，就算你们去了地府，一时半会也投不了胎。”

阿武苦笑：“这倒也是，地府那边的投胎困难我在阳间都听到了消息。”

范咏德睁大眼睛，表情震惊地听着这些话。

阿武又继续说道：“那大师担心我们跑出去害人，就将大楼建成这个棺材模样的，虽然我们出不去，但也算死后有个体面的住处。”

鱼西摇了摇头：“现在做鬼也不容易。”

阿武脸上又露出一个笑：“不过多亏了这栋大厦建立，我们在他们下班之后，就会找电脑上网追剧看电视，过得也不是太惨。但是我们鬼力低，只能在十八楼触碰到电脑这些实物，鱼大师您是不知道，十八楼的公司每倒闭了一家，最心痛的就是我们！”

鱼西哑然，他看着这些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鬼，心口有些酸，又想起在魔界种地的宋盐。

“你们想去地府吗？想去的话，我可以让阴差过来带你们前往地府。”鱼西看向阿武，表情认真，“去地府后虽然要排队投胎，但是只要好好干活，能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到了地府之后，也就不需要穿暖了，但口腹之欲还是有的。

阿武眼眶一热，这有口饭吃像是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地方：“我想要去地府，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去地府，鱼大师，求您帮帮我们。”

鱼西侧头看向左澜：“你带请神香了吗？”

左澜挑眉，缓缓拿出一截手机长短的请神香，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鱼西却心领神会，左澜是把东西放在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根正常长短的请神香太过灵异，他还挺讲究逻辑的，这么短的就能随身穿在口袋里了。

鱼西接过请神香，又问：“有香炉吗？”

左澜又掏出来一个香炉。

鱼西顿了下，他又补了一句，“还要打火机。”

范咏德递过来一个打火机，他不算大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的，就等着鱼西请神。

鱼西抽了抽嘴角，走进公司将香炉放在桌上。

他身后乌泱泱的一群鬼也跟着走了进来，刚刚还感觉自己又可以了的范咏德在看到自己地盘被鬼霸占之后呼吸不畅，他躲到鱼西身边寻求着安全感。

和之前招阴差的流程差不多，将香插进香炉，念咒语。

不过这次要简陋许多，没有其他的法术道具辅助，只能随缘招来附近的阴差。

鱼西口中默念咒语，在他念咒语的时候，周围刮起阵阵阴风，这风把范咏德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吹得更飘逸了。

请神香的白雾飘在香炉之上，散发着特殊的香味，在鱼西咒语念完的时候，就出现一个全身白色衣裳的男人。

男人头戴高帽，帽子上有着“一见生财”四字，他面色死白，唇又特别的红，手持锁魂链，表情似笑非笑的，但在看到站在香炉前的鱼西和左澜时，脸上的皮笑肉不笑立刻一收，态度恭敬地拱手行礼：“鱼先生、左先生。”

左澜颔首，鱼西则拱手回礼：“白无常大人。”

范咏德看呆了，他和白无常离得最近，被白无常身上的气势吓到浑身僵硬，脸上肌肉颤抖，表情看起来跟要哭了似的。

鱼西轻咳一声，将范咏德拉到自己身后。

而在范咏德身后的那群鬼也目瞪口呆看着被召唤出来的白无常。阿武咽了下口水，不愧是鱼大师，上次太一派的那个大师准备齐全，净手焚香都召唤不出来一个阴差，结果鱼大师将香随便一插就召唤出来了白无常！

但是白无常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更为心惊。

“城隍爷手中有要事处理所以没能亲自前来，他托我向两位赔个不是。”白无常又对着城隍庙的方向拱手，然后对鱼西和左澜笑道：“还望两位海涵。”

鱼西摆手：“无事，城隍爷太过客气了，之前有一次我召唤的时候，他已经亲自前来打过招呼了。”

白无常一顿，想到帝都的这位城隍爷在那次召唤回去后精神恍惚地在床上躺了三天，天天逢鬼就吹自己见到了女娲娘娘，让地府的无数鬼羡慕到落泪。

这次的机会还是他跟黑无常干了一架，把他帽子上的“天下太平”都扯掉了，对方才不甘地让他来。

他一过来就知道这次鱼西要交代的是小事，他也不遗憾，反正能在鱼西面前刷个脸熟就满足了。

“如此，城隍爷便安心了。”白无常笑眯眯的，手中的锁魂链陡得变长捆住这些孤魂野鬼，“鱼先生，是为了这批魂魄之事才召唤吾等？不劳烦鱼先生亲自前往地府，在下这就送他们去地府。”

“那就有劳白无常大人了。”鱼西有些惊讶，这白无常是有读心术吗？看一眼就知道所有情况了。该说不说，阎王爷手下的亲信都不是一般鬼能当的。

白无常摇头，只是又说了一句：“小阎王最近一直喊着要来阳间找您玩，鱼先生得空就去地府看看小阎王吧。”

他是阎王爷身边人，对于阎雾的身份是一清二楚的，看小阎王天天眼巴巴等着鱼西来的模样也挺心疼的。他说着就要带着这群鬼离开，在离开前，他又对鱼西行礼：“鱼先生、左先生，我先行一步。”

他身后的那群鬼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的动作对着鱼西行礼。

鱼西回礼，目送着白无常和这群鬼离开。

然后他一扭头，看到范咏德呼吸艰难，似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鱼西诧异：“范老板，你怎么了？”

范咏德抬起手，手指颤抖：“鱼大师呐，我刚刚是在做梦吗？”

如果不是梦的话，怎么会又白无常出现，白无常也就算了，怎么连地府的小阎王都认识鱼西啊？！

鱼西拍了拍范咏德的肩膀：“就当是梦一场吧。”

隔天，鱼西收到了范咏德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堆吃的以及冥币黄纸金元宝。

范咏德：鱼大师，我家里老人经常提起当年饥荒时的事，我对昨晚的那些所见所闻也很有感触，就在十八楼的拐角处烧了点金元宝给他们，希望他们在下面能吃饱喝足买身新衣服吧。

鱼西眼中闪过笑意，回了几个字：好心会有好报的。

范咏德心里倒是没想着会有好报，只是单纯觉得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是一把。但从鱼西说过那几个字后，就像给他叠了几层幸运buff，他公司里的那些问题都迎刃而解，并且接到了更大的单。

范咏德一边感动，一边悄悄地去招人雕了个鱼西的木像放在家里，有事没事就拜一拜。

而他拜的人，此时正对着天道的神像恭恭敬敬点了三支香：“天道在上，保佑我过上和您一样有肉吃的恋爱生活。”

在紫霄宫的罗睺比鸿钧还要先接收到鱼西的这条愿望，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鱼西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肉吃？难不成是人间的春天到了吗？”罗睺笑得直不起腰，他指着鸿钧调侃：“你这个儿子有点意思。”

在鱼西这条愿望之后，鸿钧又收到一条新的愿望。

他点开那颗小小的金色光点，里面传来左澜严肃到有几分冷然的声音：“希望我能吃上肉。”

罗睺快要笑死了：“直接说想要吃上鱼西得了嘛。”

鸿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金色的灵力缠住罗睺的脚踝，语气淡漠：“不可，妖族的欲念太深会影响修行。”

罗睺感受着脚踝处灵力不紧不慢的往上缠绕，嗤笑一声：“欲念太深会影响修行？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秒，鸿钧出现在罗睺身前，指尖挑起罗睺的长发：“吾非妖族，可贪欲。”

罗睺张嘴就要骂他，但被他堵住嘴，只能发出暧昧的呜咽声。

明明是无情无欲的天道，怎么比龙族还要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