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澜怔神的一秒时间内, 黄一天喜极而泣，他嗷嗷叫着：“恭喜啊！恭喜啊！”

涂然啪啪啪地拍掌：“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相比较鱼西的轻笑，左澜的没回过神, 还有尧翎的垂眸冷然，只有这两个气氛组最为兴奋, 其中最兴奋的又属黄一天莫属。

他是真的开心, 由内而外的开心，他妈的终于不用他当个两面人了好嘛！

左澜走向鱼西, 迟疑地停在鱼西身前, 暗金色的眼眸凝视着他, 眼中的神色似乎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七夕快乐，还有……你真的允许了？”

鱼西歪头看着他, 突然笑了：“允许了。不过——”

他慢吞吞地说道：“……嗯, 先柏拉图式恋爱。”至于其他的, 两根什么的，咳，他真的还没准备好。

左澜似乎完全不在意是不是能真的“爬床”，他脸上带着一副“终于有名分”的欣喜表情，对鱼西颔首：“都依你。”

然后他扭过头，不咸不淡地对尧翎说：“你还在这做什么？等着喝喜酒？”

喝喜酒这几个字明显刺激到了尧翎, 他抬眸，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忽地对视上鱼西的视线。

在那些千万年的时光中, 不管是前期的相处, 还是后期的撕破脸皮, 鱼西从来都未曾用这种视线看过他。

那是平淡中带着几分憎恨的眼神。

尧翎的脚步蓦地停下, 他顿在原地，口中的那些恶言恶语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心里清楚这世的鱼西为何如此厌烦他，他在动手的时候，也知道自己会有如此后果，但他还是做了。

他内心是恨鱼西的，恨他给予温情后又毫不留情地离开，恨他的喜爱从不长久，恨他的视线为什么不能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些恨意掺在一起，搅起他心中强烈的恶意，他清醒地做着那些事，为了解恨，也为了更多。

尧翎闭了下眼睛，被左澜激怒的神色在一霎间又恢复以往带着笑的漫不经心模样。他深深地看了鱼西一眼：“天道在上，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但吾知后果，吾愿。”

鱼西微怔，他身边的左澜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尧翎说完这话后，又笑了，他眼角的泪痣有种瑰丽的美，带着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戾，既矛盾冲突又意外的和谐。

“左澜，你等着，你这龙宫我迟早会毁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尧翎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宫殿之中。

鱼西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侧头看向左澜：“不用追？”

左澜神色平静：“这不是他本体。”

鱼西心想也是，做这种危险的时候，以尧翎的性格是肯定不会本体亲自出场。

不过尧翎那话的意思……

鱼西看向左澜：“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很多。”左澜相当坦然，“你指哪件事？”

他这态度反而让鱼西笑了，但事关人族，他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我记得你不久前曾经说过你们妖族都在等着人族自己作死GG的时候，跟尧翎对我做的那些事有关吗？”

左澜：“问到我的知识盲点了。”

在鱼西不信的表情中，左澜继续说道：“在更久之前，我也说过，尧翎最后的选择是魔祖。作为魔祖的手下，能从魔祖口中听到一丝关于未来的天机也很正常。”

他蹙眉：“可能魔祖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

因为这事牵扯到魔祖和天道，左澜对这事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猜测，至于更多的，他可能还没有尧翎知道的清楚。

鱼西露出一副完蛋的表情，他自言自语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魔祖的大阴谋，

他插手的几件事，都堪称毁天灭地。”

涂然挠了挠后脑勺，他对黄一天问道：“你知道鱼哥他们在说什么吗？”

黄一天的表情也异常严肃，跟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样完全不同：“魔祖插手过的事有龙凤麒麟大战，然后龙凤麒麟三族被灭族了。”

涂然一个激灵。

黄一天继续说道：“他还插手过妖巫大战，妖族元气大伤，巫族几乎全灭；还有封神榜，又几乎让截教全灭。截教你知道吧？通天圣人一手创办的。”

涂然傻了。

黄一天说：“所以如果现在魔祖酝酿着什么大阴谋，你猜下个被灭族的是什么？”

涂然愣愣地说：“妖族……或者人族。”

黄一天飞快地看了一眼左澜和鱼西，一个是妖族的龙君，一个是未来人族的靠山，这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涂然难得聪明了一下：“但是刚刚鱼哥说了，左先生说过妖族都在等着人族自己GG……完了完了，下个被灭得不会是人族吧？”

黄一天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猜吾等妖族为何如今都夹着尾巴低调做妖？”

在涂然茫然的视线中，黄一天有些悲哀笑了下：“因为妖族已经被灭族过一次了。”

末法时代，妖族被天道劈得七零八落，然而人族生生不息，繁荣昌盛，让妖族不敢伤人，只能忍气吞声融入人族的社会当个社畜。

虽然现在的人族张扬肆意，但话又说回来了，物极必反，之前这么嚣张的种族的下场都很惨，不知道最终等待着人族的又会是什么结果。

龙凤麒麟灭族、巫族灭族、妖族凋零、魔界被封……所以按照排除大法，魔祖如果有下个大动作，那必然是人族遭殃。

涂然感觉自己脑壳发痛，虽然他已经死了，但就算是鬼，他也是人族。他对人族的未来相当担忧，抽噎着问：“为什么天道不管魔祖啊？就这么任由他胡作非为？就因为那些私欲——”

黄一天连忙捂住他的嘴：“别瞎说，连天道的坏话都敢说！”

涂然瞪着他：“你们妖族都不恨吗？”

黄一天大声嚷嚷着，以表忠心：“恨有个吊用啊！不如把恨转化成修炼的动力！我们妖族不恨魔祖！也不恨天道！并且非常感谢天道把那些做坏事的妖都给劈了，还妖族一片安宁！”

涂然听得目瞪口呆。这他妈马屁拍的！区区灭族之仇而已！

鱼西沉重的心情都被黄一天给逗笑了，他倒是没有涂然那种猜测，天道就算再怎么有私心，也不会纵容魔祖肆无忌惮地做出这种灭族的阴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看向左澜。

“魔祖所行之事皆是大道意志，法则如此。”左澜淡淡解释了一句，简单来说就是魔祖不插手，最终这些种族的灭族也会发生，魔祖只不过起到了推动的作用，加快了这些事的发生，并从中获取了某些好处。

鱼西想哭，难怪魔祖之前说让他来紫霄宫一趟，估计就是有话要跟他说。

不过魔祖的话……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鱼西反而不敢去，怕被骗。

论到和魔祖玩小心眼，就算再来一千个左澜和一千个他，也玩不过一个魔祖。

鱼西沉痛叹息：“在这刻，我深刻地意识到，智商的重要性。”

左澜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已经很聪明了，不用太过担心，左右你有天道护着。”

鱼西眨着眼睛看着他：“我觉得你也蛮聪明的，难怪一直不合国运。”

在猜测人族要有大变化的时候，如果合国运，那就是一口大锅，可能这世间最后一条金龙就要没了。

左澜轻笑，他暗金色的眼中仿佛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

烁，深邃又宁静，透着鱼西看不懂的情绪。

鱼西很喜欢左澜这双金色的眼眸，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夸道：“你眼睛真好看。”

话题的突然跳转让左澜怔了下，随即他眯了眯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洪荒时期的那些妖族，你见一个夸一个，夸得词都一样，眼睛真好看。”

鱼西有些心虚，不过妖族在化为人形后本就俊美或漂亮，那些颜色各异的晶莹剔透眼珠子谁不喜欢啊！

鱼西抬头挺胸，不能心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没错！

话题在歪了之后似乎就回不去了，也许也是大家刻意不愿讨论这种沉重的事情，几人转而逛起左澜的龙宫。

在左澜看不到的地方，鱼西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忧愁。

虽然现在就开始担心没发生的事情太过杞人忧天，但等到发生的那天再准备就太迟了。等回去之后，就通知太一派的俞掌门，让人族的修行者都支棱起来，加倍修炼！

黄一天和涂然趁着左澜没注意的时候，想抓了一把宫殿地上的珍珠揣兜里，刚弯腰还没来得及伸手，左澜的视线就盯在两人身上。

黄一天和涂然讪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

“我看地上有点儿脏。”

“我也是，那珍珠都脏成黑珍珠了，想给它擦擦来着。”

左澜冷笑，那本来就是黑珍珠。

一挑起珍珠，鱼西刚刚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欢快地挑着颜色好看的宝石装进口袋里，左澜走到他旁边，含笑问道：“够装吗？宫殿里有海树叶制成的储物袋，我去拿一个给你。”

鱼西眼睛亮了：“那我能多挑一会儿了。”

黄一天和涂然表情羡慕地看着鱼西。

鱼西在左澜去拿袋子的时候，悄悄地对两人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点。”

两人秒懂，下一刻手忙脚乱地挑着地上的大珍珠。

左澜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过来，鱼西有点担心，顺着他的气息走进龙宫深处。

这座龙宫十分巍峨大气，兴许是当年住着数不清的金龙大妖，如今就算荒废千年，也到处弥漫着恐怖的龙族威压。

越往里去，地上的珍宝就越多，鱼西顺着左澜的妖力，边走边挑，直到停在一间偏殿的门口。

金灿灿的宫殿之中站着左澜黑色的身影，他背影之中透着几分难言的寂寥，面对着宫殿的墙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鱼西心念一动，走进这座偏殿。

鱼西刚一进入，就有铺天盖地的龙压直冲他而来，这威压不是左澜身上的，而是来自于偏殿中的那些墙面！

所有墙面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这些金龙惟妙惟肖，将金龙一族的盛气凌人淋漓尽致地展现。那龙首之上的眼睛似乎会随时转动跟着殿中的人，无论是夸张到恐怖的龙爪，还是布满金色龙鳞的张扬龙身，都蕴含着恐怖的强大妖力。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强势的龙压在落在鱼西的身上后都顿了下，然后转了个弯……溜了。

鱼西有些纳闷。

左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对他笑道：“就算神魂聚散，但是留下来的一丝妖力都相当惧怕你。”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是回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鱼西走到他身边，有些好奇：“以前的我有那么凶神恶煞嘛？”

“不是凶神恶煞。”左澜弯眸笑道，“用现在的词形容，大概是比较恶趣味？他们都被你捉弄过。”

鱼西笑吟吟的：“不反抗？”

左澜：“打不过你。”

鱼西乐了，他现在也想体验一下打遍天下无敌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左澜对面的那堵墙上雕刻的是一金一黑

两个龙族，黑龙内敛，金龙肆意，他目不转睛看着这两条龙，低声对鱼西说道：“这是我父母。”

鱼西有些惊讶：“原来你是混血龙啊，混得还是龙濉的黑龙族？”

左澜沉默了许久，一直没说话。

鱼西拍了拍左澜的肩：“以前的龙族混血应该很正常吧？”他脑中不禁冒出来上古时期的龙族是不是都以血统纯正为尊，都不喜欢混血龙，然后欺负左澜的画面。

就在鱼西想安慰左澜的时候，左澜看向，缓缓说道：“我父母都是金龙，那是我小时候……调皮涂上的黑色。”

鱼西：“……”

那你沉默个锤子啊！

鱼西：“你没被打？！”这种熊小龙都把家里爸妈种族给换了，不被打说不过去啊！

左澜很冷静：“他们打我，我就去海边哭，风起云涌海面震荡。”

鱼西悟了，难怪关于左澜的传言都是性格差，脾气暴躁，喜欢在海边搅得天昏地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谁家小孩子被打后不得嚎两嗓子，只不过因为他是龙族，嚎两嗓子就会引起天地变色，掀起海风，降下暴雨。

鱼西对左澜的童年还蛮好奇，多问了几句，左澜脸上带着笑，一一回答。

“我小时候被父母揍后，要么去海边哭，要么去找凤凰一族打架泄愤。”

“唔，凤凰一族还是很好斗的。”

“麒麟一族相对来说比较平和。”

“三族大战之后，我们这些小辈也喜欢去找对方挑事。”左澜的语气不紧不慢的，“我在认识你后，你还经常带着我悄悄地去偷凤凰一族和麒麟一族的蛋，每次他们族中找不到新生的蛋都会停战一段时间。”

鱼西扑哧一声笑出来，和那时候的自己奇妙的共情了：“妖族子嗣艰难，对比抢地盘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自己一族的蛋。”

蛋——也就是后代，代表着未来，代表着希望，后代越多，代表他们一族越旺盛。

鱼西摸着下巴：“不过只是他们两族的蛋消失，没有怀疑你们龙族吗？到时候不会联手来对付龙族？”

左澜：“你一视同仁，也偷走了不少龙蛋，并没有让他们心生怀疑。”

也因为鱼西这不算阻止的阻止，让他们三族在洪荒的历史中多存活了近千年。

不过这之后，就是魔祖亲自下场，就算是鱼西也无力阻止大道的棋局。

鱼西神色肃穆地对着墙上的金龙和黑龙俯身一拜：“两位龙族大妖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左澜的。”

左澜微怔，突然低低笑了起来，他扶起鱼西，指尖划过鱼西的手腕，在鱼西有些疑惑的视线中，垂首贴近他。有些凉的气息喷洒在鱼西耳边，带着些痒意，鱼西下意识想要往后躲一下，但没等他付之行动，眼前突然一黑，左澜用手覆在他眼前，遮住了光。

下一秒，细碎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这个吻刚开始不夹杂任何情/欲，温柔的仿佛等候了千年。但亲着亲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暧昧迷离起来。左澜的舌尖舔舐着鱼西的唇，用舌尖描绘着唇部的轮廓，随即轻轻地吸吮了一下鱼西的下唇，在他微张的唇缝间探舌进去。

鱼西能感觉到左澜的呼吸逐渐变得灼热起来，他腰有些软，伸手想要推开左澜，到最后却变成了揽着他的脖子。鱼西听着耳边传来的水声，羞耻到耳尖都红了，这红色一路蔓延至他的脖子，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他被堵在墙上，背部撞在墙面上的冰冷触感让鱼西陡得回过神：“……等等，你父母还在。”

左澜在他耳边轻喘了一下：“不管他们。”

这一个吻结束后，鱼西被逼到眼尾都泛起红色，他

有点儿腿软，一边喘息一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呜呜呜，没脸见人了，怎么在左澜父母的墙画上就亲起来了啊！

左澜倒是很平静，只是耳尖同样泛红，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像是察觉到鱼西的想法，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亲一下而已，他们不会介意的。”

鱼西放下捂着脸的手，气到脸都红了：“怎么不会在意啊？都亲到……”

他的视线往左澜的某处看了看，有些可惜，看不出来是一根还是两根。

左澜也低头看向自己某处，“你想继续？”

他说着，将手按在腰带上——

鱼西连忙跑向门口：“别别别，我先出去了！”

他跑得贼快，声音还在，人已经不见了：“记得把储物袋拿给我——”

左澜摸了下自己的耳垂，很烫，和龙族以往的低温完全不同。

其实他刚刚并没有想和鱼西做这种事，遮住他的眼睛之后，本来是想给他看一段过往的片段，但视线落在鱼西微张的粉色唇上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他克制不住地垂头亲了下来，满足了隐藏千年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