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澜若无其事地说道:“搞清楚现在妖族的龙头老大是谁,你能代表妖族?你要什么妖权?”
敲门声骤停,黄一天无言以对,落寞退场。
鱼西啪啪鼓掌:“龙头老大这个词用得妙啊。”
左澜谦虚:“过奖过奖。”
在警局里的小警察看着熟睡的陶兴学和赵田,自己也打了个哈欠,他坐在王律身边,小声问道:“王队,你说赵田这种人的性格为什么那么偏激?”
王队看了他一眼:“你这一问我就知道队里上次组织学习的犯罪心理学你肯定没仔细听。”
小警察嘿嘿笑了下:“我又不是重案队的,看那些也用不着。”
王律看了眼赵田的方向:“身为警察还是需要了解一些心理学的。”
站在两人身旁的女警点头,虽然知道小警察听不懂,但依然给他解释道:“一个人的性格形成,有先天因素,就是遗传方面;也有后天家庭环境影响,比如父母亲人的言传身教;也会在进入社会中,被身边同事朋友以及同学的三观影响。这说起来很复杂,但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大部分都是家庭的影响。要不然怎么有那句话,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需要用一辈子来治愈。”
王律的说法和她差不多,他总结道:“所以生孩子很简单,但是养育孩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女警抿唇笑了笑,她想起自己父亲对她的教育,父亲其实非常不赞成她去当警察,更何况是缉毒警察。但她相当坚定,不顾父亲的反对进入缉毒组,面对父亲的长吁短叹和不满时,她对父亲说过一句话——
“爸,你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所谓的养育孩子,并不是要限制她掌控她,而是要尊重她的决定。我把你带到世界上是为了让你见到盛开的花,烈日的阳光,冬季的霜,四季的交迭更替以及这世上所有美好或者黑暗的一切。我负责你的成长,但在你十八岁后,你剩下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
当时她爸愣了许久,然后怒吼道:“这话我是说过,那是在建立在你安全的前提下!你都要去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这些话当我没说!”
女警笑吟吟地反驳:“你当时说过我也可以选择这世界黑暗的一面,现在这就是我的选择。”
她爸听到这话气得将东西砸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她依然义无反顾走上这条路。
不过她也知道她爸真的在生气,还有句话叫做——话虽这么说,但是真发生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所以她爸虽然当时那些话说得蛮好听,但听到她的选择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女警想到那些往事,又笑了,她很感谢她爸对她的教导,她爸的那些话让她眼界打开,让自己对人生有更多的领悟和选择。
她听了好一会儿王律和小警察的交流声才走到赵田面前。
这次她入梦并没有选择噩梦,而是从王律和小警察的话中得到了启发,也许换种方法更合适。
如果他没有温馨的童年,不妨让他在梦中重新成长,让他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爱”。
赵田在梦中皱了皱眉,这些年来,从他脱离家庭后一直有梦到家里的那些事情,虽然他是男孩而且是独生子,但是家庭父母对他并不是那么看重和宠爱。
因为他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也都是利己主义者,并且是那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类型,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对钱不在意的模样,实际关上门后,两人经常因为一些小钱吵得不可开交。
比如他上小学时候对面邻居喜欢订牛奶给自家小孩子喝,他
爸妈看到后也要订,在订之后又骂他,说养他花了多少钱,别人都能喝便宜的,就你要喝贵的。
小时候的赵田一声不吭地扛下这些辱骂,就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骂,但也不敢吭声。因为他知道如果敢多说一句,等待他的就不止是辱骂那么简单了,还会被揍一顿。
而除了牛奶之外,他爸妈看到其他小孩子都有自行车,也东拼西凑地给他买了辆,车是粉色的,因为车头有磕碰,所以便宜处理。
赵田说自己不喜欢粉色,被爸妈骂了一顿,说给他买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但是这辆车在买回家后,两人也不教赵田骑车,他只能一个人在楼下磕磕绊绊地学车,在学车过程中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找上他爸妈,他爸妈在道歉后关上门把他打了一顿。
说他不会骑就别骑,骑车撞到别人又要赔钱又要道歉的,丢不丢人?
赵田依然不懂为什么楼下的其他小孩子在骑车的时候都有爸妈陪着,为什么他没有?
既然不想教他,又为什么要给他买车呢?
而除了自行车之外,他爸妈看到邻居家小孩有什么新奇玩意都喜欢给他买,不管他喜不喜欢,都会强制塞给他。
其实赵田喜欢书,他想买课外书,但是爸妈对他真正的需求从来都坐视不理。
赵田一直不懂,到底为什么要给他不喜欢的东西呢?
但是等他再长大点,他似乎懂了。
这是大人之间的“面子”,邻居家有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他们也要买。但是买了之后,他们并不打算为此负责,只需要面子有了就行。
而赵田家里的经济条件之所以不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父母都喜欢赌钱,每个月在发了工资就赌得一文不剩,所以生活紧巴巴的,经常需要靠借钱过日子。
而每次借完钱后,他们都会骂赵田,说借钱多么丢脸,要不是为了养他,他们才不需要借钱。
赵田在他们口中就是负担是个拖累,那个时候的赵田张嘴想要说他一个月的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他看着爸妈市侩又不耐烦的表情,这话没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这话他一说,就会迎来爸妈狂风暴雨似的辱骂。
说他不孝顺,小小年纪就敢顶嘴,今晚就别吃饭了。
为了不饿肚子和不被打,赵田没有吭声。
而他只要成绩稍微下滑,更是被爸妈一顿狂骂,说他饭都白吃了,连学习都不行,以后还能做什么?这个成绩就是丢人!
但是当他考了满分的时候,父母也从来不夸他,而是皱眉说道:“只有一次算什么?以后都得按照这个标准来。”
赵田变得越来越沉默,每次的考试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煎熬,因为不管是考好还是考差,他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安慰或者夸奖。
等到他高中开始住校的时候,父母更是对他极为苛刻,每个月只给一百多的生活费,还经常忘记给钱。这些钱对于正在长身体的赵田来说杯水车薪,每天只能吃一顿,还是用最便宜的白米饭或者馒头填饱肚子。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开始变得斤斤计较,因为吃不饱,他开始蹭室友的饭,开始和爸妈变得相似,连一块两块钱都算计无比。
并且因为自己没钱,他内心变得敏感多疑,总感觉其他同学看不起他,明明内心自卑,表面却用自负来伪装真实的内心。
高中时候的同学都不喜欢他,不过他也不在意,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些虚假的友谊。
等到高考完之后,别人都在享受暑假生活,他却拼了命的赚钱,为的就是在大学时候自己有生活费,不想别人再看不起。
他也确实赚了一笔对于学生来说为数不少的钱,但是遗憾的是,他爸妈对他的影响太
深了,在大学时候就算他手上有钱,也依然对钱斤斤计较,也依然喜欢占小便宜。因为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就算脱离家庭来到一个新环境也很难改变。
大学同学依然不喜欢他,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偏激,他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其他人。既然大家都不喜欢他,那他也不喜欢别人的喜欢,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在这时候,他终于变得和爸妈一样,自私又冷漠,极度的自我,眼里再都看不上其他人。
但是今天,他没做这些和童年有关的梦,而是梦到另外一个场景。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往记忆的小婴儿,他在一对夫妻期待的祈愿中出生,这次家里的条件依然不好,但是父母都很努力上进,母亲在家照顾刚刚出生的他,父亲在外送外卖。虽然很忙碌,经常忙到深夜,但每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亲他。
等他再长大一些后,母亲也出去上班,再加上父亲的奋斗,家里的生活条件渐渐好了起来。
童年的赵田每天都很开心,因为父母就算再忙碌,每天回家都会和他聊天,询问他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在他考试满分的时候,父母会把他举起来大夸特夸,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才将他放下,然后又带他去游乐园玩,说这是他考了满分的奖励。
而除了满分之后,在他考试成绩不好的时候,父母也会抱着他安慰,对他说考试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下次努力就行啦。然后还是会带他去游乐园玩,说他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带他来放松放松。
他们也不会看邻居给孩子买什么就给赵田买什么,而是会询问赵田的意见,问他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如果他喜欢才会买,不想要他们也不会强求。
赵田说自己想骑自行车,他父母就带着他去挑他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又在周末时候带着他去广场学车。
他在学车的时候认识了很多小伙伴,每周末都和小伙伴一起在广场玩耍。而父母在这时候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就算他偶有撞到人,父母也只是带着他和对方道歉,然后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放慢车速继续骑。
而除了自行车之外,赵田还买了很多很多的课外书,平时在写完作业后就看课外书,在同学借书的时候,也很慷慨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书借给对方。
赵田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信又开朗,因为父母给他买了不少课外书和玩具,周围的小伙伴和同学都喜欢到他家和他一起玩,他也拥有了不少朋友。
他一路身心健康的成长到大学毕业,不管是在高中还是大学,都结识了不少朋友。因为他的性格,大家都很喜欢他,就算在毕业后,也经常和他联系,请他出去吃饭。
就连大学毕业在外租房子,他跟室友的关系也相处得很好,不是他下厨做饭,就是室友做饭,两人轮流做饭和洗碗,在都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勾肩搭背地去外面吃。
在梦里的赵田脸上带着笑,站在厨房转身问室友晚上想吃什么,他来做饭。
但是画面一转,外面坐着的室友面容变成他自己,他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地上散落着一堆垃圾,不耐烦地看着厨房说道:“你怎么还不做饭?我饿死了,你快点做,我吃完还要去打游戏呢,到时候你记得刷碗。”
赵田一愣,接着又看到“自己”和室友大吵了一架,最后竟然还把室友点的外卖给吃了,他对空肚子等外卖的室友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有满心的洋洋得意。
甚至在室友的逼问下死不承认,最终酿下一桩祸事。
因为他打电话给外卖员,导致那个外卖员出车祸死亡,而他也被外卖员的鬼魂索命,和外卖员双双来到地府。
他在来到地府后被带到无间地狱,每分每秒都受到油煎的酷刑,他在油锅中痛不
欲生,连想死却死不掉。
他说自己错了,他不该占小便宜,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因为他从小到大从爸妈那里接收到的观点就是如此——他们教会了他自私、虚伪、表里不一以及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变得自卑、小气、怨天尤人。
但在痛苦之中,他又想到另一对父母,他们对他十分宠爱,教会他什么是正确的爱,给予他无私又包容的成长环境。
他们宽容平和,所以他也宽容平和。
而他们自私虚伪,所以他也有学有样。
在油锅里的赵田表情痛苦,又带着恍惚不甘,如果上天愿意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想无忧无虑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也想拥有一群好友,也想为人处世宽厚大度。
赵田这个梦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陶兴学就蹲在他旁边盯着他,他看到陶兴学眼中的憎恨,也看到陶兴学眼底深处的担心。
陶兴学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对他说:“你怎么睡得这么死?这都快中午了,刚刚我们怎么喊你,你都不醒,还一直在梦里鬼哭狼嚎。”
赵田有些呆滞地坐起身子,他看到王律和小警察也在不远处看着他,不过两人眼下发青,一看就是一晚上没怎么睡的模样。
王律打了个哈欠,对他说:“你该不会是又被鬼缠上做噩梦了吧?不应该啊,这是警局,鬼也能进来?”
王律嘀咕了一句后,还是建议道:“我昨晚让你去寺庙不是在诓你,寺庙的主持还是能帮你看看的。”
小警察同样打了个哈欠,他看到赵田醒来后,瞪了赵田一眼,然后将赵田身上的被子拿走,对他说道:“我看你大半夜的在凳子上发抖,把我的被子都给你了,冻死我了!”
赵田倏地落下泪,他终于发现自己忽视了什么,原来他身边的人,就算讨厌他,但也对他伸出援手想要帮助他。
但他被童年经历过的一切遮住眼睛,眼中只剩下算计和吝啬,把这些善意都拒之门外。
陶兴学几人看到赵田突然崩溃的大哭有点不知所措,陶兴学虽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这样子的赵田他几乎没见过,他皱眉安慰道:“别尼玛哭了,再哭也要赔我手机钱!”
陶兴学的安慰很有效,赵田立即停下哭声,他拿出手机就要给陶兴学转钱:“多少钱,我先转你。”
“……”陶兴学咽了下口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赵田吗?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赵田:“……”
看来坏事做多了,就算做一件正常的事情都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别有目的。
赵田没吭声,那些涉及到他自己过往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说出口,因为他心思敏感加自卑,压根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袒露心声。
他在沉默许久后,看向王律:“王警察,我想知道那个外卖员的住址,我想亲自登门道歉。”
王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心的之后,说会帮他联系一下那个外卖员。
外卖员今天一大早上就去上班了,他在接到王律电话的时候,刚送完手上的一单。他听到王律那边说当时打电话的人打算向他登门道歉的时候连连婉拒,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讲究这些,没必要再让人单独跑一趟。
王律很无奈,不过电话又被赵田拿走,赵田在电话里的语气很低沉,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找他道歉。
外卖员听着赵田的声音愣了愣,他听出赵田声音的哀求,犹豫了许久后还是答应了。
不过因为他要一直忙到晚上,所以约定好的时间也很晚。
等到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两个人手上都拎着水果和牛奶,在看到他时,其中一个主动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
外卖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记得这个声音,就是电话里的赵田,他打开门让两人进去,几人大男人坐在狭窄的房间里有些局促。
在几人都有些尴尬的时候,外卖员的电话响了,是家里人给他打来的视频,里面传来媳妇的声音以及小孩子喊爸爸的声音。
赵田有些怔愣地听着外卖员和家人的说话声,眼眶莫名有些酸胀。
在他的梦里,那位对他百般宠爱的父亲,也是一个外卖员。
赵田静静地等着外卖员将电话打完才开口:“你家孩子真可爱。”
这句话让陶兴学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陶兴学心想这逼是转性了?竟然会主动夸别人!
外卖员听到这话却笑了:“孩子长得像他妈妈,还好没像我。”
赵田也笑了:“虽然你不在孩子身边,但是天天惦记着孩子,孩子也会觉得幸福的。”
外卖员笑得合不拢嘴:“我打算再做几年就回老家,到时候我手上也攒下了一笔钱,就开个小店铺,陪在媳妇和孩子身边。我不求娃娃有多出息,希望他能每天开心就行了!”
赵田真心说道:“会的。”
两人都没提赔礼道歉,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最后还是陶兴学再次将这事提起,对外卖员真挚道歉。
外卖员在经历生死后,对很多事情也都看开了,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旺,以后少吵架,和平相处咯。”
赵田和陶兴学都说好,赵田在离开之时看着夜空中的月光,觉得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想要改变什么,也想要弥补什么。
他想,如果自己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成长就好了。
不过他又想,虽然出生的家庭和父母不能选择,但是他可以让自己以后的孩子生活在一个良好的家庭氛围中。
女警看到赵田脸上的若有所思,也跟着笑了,她对兰姐说道:“算是成功一个吧。”
兰姐也抬头看向夜空,她轻轻应了一声:“我等着鱼先生开课了。”
她一个人或许只能从十个人当中改变其中一两个,但如果那么多鬼都一起行动,每个鬼都改变几个,那数量加在一起也很可观。
希望鱼先生能快点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