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活埋?”
其他几人也面面相觑, 这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吧?怎么还会有人狠心到会活埋其他人?
蓝音如眼眸微抬,她和鱼西对视着,苦笑了一下:“鱼先生, 其实我看到那些人被活埋的时候, 心情很复杂,既觉得他们最后的挣扎很可怜,又觉得这是他们罪有应得的。”
鱼西叹息:“你会觉得解气是正常的,要不是你最后聪明侥幸先下手为强, 等着你的……你不用觉得他们可怜,就像蓝老先生说的那样,他们罪有应得。”
庄廉酌颔首:“至少在这之后,他们手上不会有其他人的鲜血了。”
邓女士和蓝老先生对视一眼,这才明白女儿说的以暴制暴是什么意思。
蓝老先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说当年我怎么感觉少了一把枪, 还以为我记错了。”
邓女士瞪了他一眼:“你个老糊涂,年轻时候就糊涂,抽屉里少把枪还能记错?”
邓女士和蓝老先生斗嘴的样子精神抖擞,俩人在找到蓝音如后, 都精气神极好,跟之前病恹恹的样子截然相反。
蓝音如含笑看着父母, 替父亲辩解了一句:“妈,当时我爸抽屉里放了好几把枪, 我随便拿了一把最轻便的,这个枪也是放在最里面的, 拉开抽屉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蓝老先生连连点头,他给自己喊冤:“我又不用枪, 都想不起来去看抽屉, 所以才没能发现。”
邓女士又瞪了他一眼:“你说你, 教女儿学枪做什么?危险!”
顿了下,她又忍不住掉泪:“不过还好你教了女儿枪。”
蓝音如鼻子微酸,她知道这是母亲在为自己鸣不平,她认为自己只要不学枪就不会心里愧疚这么久,到后面还因为承受不住杀人的内心谴责抛弃记忆,痛苦了几十年。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不学枪,当时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蓝音如扑到母亲怀里,紧紧抱了母亲一下,不过她注意着自己的鬼气,只抱了几秒就轻轻松开手。
庄廉酌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音如,你并没有杀人。”
蓝音如转头向他看来,她摇头:“我开了枪。”
庄廉酌很冷静地反问:“但是他们并没有死,不是吗?”
蓝音如一愣:“是没有死。”
“所以你没有杀人,你的行为是正当防备,最后把他们害死的另有他人。”
庄廉酌神情稳重,说出口的话却有些残忍:“他们不是死于枪伤,而是活埋。”
蓝音如怔了好久都没说话。
庄廉酌还对其他人问道:“你们说,对吧?”
蓝老先生和邓女士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俩人连连点头。
邓女士的语气很认真:“庄先生说得对,你根本没有杀人!”
蓝老先生话比较少,他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恨不得说些好话开导女儿,但是一说话的话却成了干巴巴的:“你妈说得对!”
鱼西听得有点想笑,他对蓝音如说道:“你不用想太多,其实这些你自己心里应该都清楚,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蓝音如缓缓点头:“我知道。我现在是鬼,能看到自己身上的鬼气,我身上没有那种血腥的鬼气……如果真的杀了人,我身上的鬼气不会这么平和。”
就算是之前她被张飞宇的车撞飞,她没有凶戾到想要取人性命,如果是手上有这么多条人命的鬼,遇到这种被冒犯的事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亲手解决那些人,只是这种开枪杀人的感觉始终在心里挥之不去。
邓女士想了下,看着蓝音如脸上的怅然,小心地问道:“音如,你这些年成为鬼之
后,过得还好吗?”
这么一说,她又忍不住想要流泪,她听说没有墓地的鬼,在死后都很凄惨,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漂泊。
但是她和老蓝因为不确定也不想确定女儿的死亡,所以这些年压根没想到给女儿烧纸。
并且蓝音如连记忆都没有,逢年过节想回家都不行。
也不知道她在下面过得苦不苦,早知道不管有没有得知女儿的死讯,都应该给女儿烧点纸的!
蓝音如看到自家母亲脸上的心疼和愧疚,连忙说道:“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一开始就是有些孤独,因为那附近只有我一个坟,不过后来认识了鱼先生,我的坟地就迁到了帝都,我每天都过得挺开心。”
邓女士和蓝老先生一愣,蓝老先生下意识问道:“你之前有坟?谁给你建的?”
蓝音如抿唇:“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小女孩你们还记得吗?我能有坟都是亏了她。”
这事说来话长,那小女孩帮她迁坟的缘由也让人心生感慨。
当时的那个小女孩被林嫂丢下,她亲眼看到蓝音如开枪,也亲眼看着林烈用石头将蓝音如砸死。
但是她年纪小,突然遭遇这种事情整个人都傻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是被林烈打在她脸上的一巴掌给疼醒的。
也许是刚杀了人,林烈现在看起来极为暴戾,他一巴掌扇在小女孩脸上,粗声粗气骂道:“你在这傻站做什么?还不快去追王艳!”
王艳就是林嫂的名字。
小女孩捂着脸,愣愣地看着林烈。林烈一手都是血,他摸了下额头上的汗,瞬间整张脸都布满血迹,宛如恶鬼。
小女孩怕到浑身都在抖,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蓝音如身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
林烈看她还是傻愣着,心里瞬间涌起一股烦闷,他又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去找王艳跟她说找几把铲子过来,快点!”
一连两巴掌让小女孩脸都红肿起来,她踉踉跄跄地跑向王艳消失的方向。
没让她找多久,她就在不远处看到腿软瘫坐在地上的王艳,她将林烈的话重复了一遍,王艳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有些喃喃地问道:“他没死?”
小女孩摇头:“其他人都倒在了地上,他没死,只是身上有伤。”
王艳追问:“那个心狠的小大姐呢?”
小女孩嘴唇颤抖了一下,她想说那个大姐姐一点都不心狠,跟你们比起来,那个大姐姐是个好人。
但是她看着王艳眼中可怖的红血丝,这话没敢说出口,她低下头,声音很小:“她死了,被林叔用大石头砸死了。”
这句话一说完,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就算她再成熟,但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活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她怕得不行,心里一直想着蓝音如死前的模样,哭得浑身都在抽搐。
王艳却被她哭得头疼,她推了小女孩一下:“你别在这哭哭啼啼的,晦气!”
她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回家找几个铲子。
王艳大致明白林烈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把死的蓝音如给埋了。
等到王艳抱着几个大铲子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林烈蹲在一块石头上,目光阴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个同伴。
几个同伴在地上疼到打滚,他们声音微弱地求林烈救救他们,但林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恐怖。
王艳一愣,想起小女孩说的其他人都倒在地上,看来这些人也都没死。
“来了?”林烈看到她后,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下,表情阴恻恻的,“你跑得真快啊,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只是衣服看起来脏兮兮的。
王艳尴尬地笑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主动问道:“是要把她给埋了吗?”
她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蓝音如。
蓝音如跟他们灰扑扑的穿着都不一样,就算倒在地上也极为显眼,只是她倒下的地方有一摊血迹,看起来尤为的触目惊心。
王艳看到这一幕也有点手抖,但是她想到自己差点被蓝音如给弄死,心里又翻涌起一股愤怒。
只是林烈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满腔怒火一僵,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淋下,让她浑身都止不住的发寒。
“不止她,还有其他的这些人。”
林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主动走到王艳身边拿起一个铲子,先是将几个人都砸晕,然后走到不远处一块土地松软的地方开挖。
王艳愣愣地看着他。
林烈挖了好一会儿见王艳还傻愣着站在那,不由皱眉喊道:“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
被他这举动惊吓到的王艳这才回过神,她在反应过来林烈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一脸抗拒地看着林烈。
林烈骂道:“做事磨磨唧唧,难怪你带大的小花也这样。”
小花就是小女孩的名字,小女孩早慧,已经从俩人的对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烈,在看到他脸上的狠色时,她跟王艳一样都往后退了几步。
王艳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他们不是没死吗?”
林烈将铲子往地上一插,语气阴冷:“他们现在都疼‘晕’过去了,还流了这么多血,身上又有枪子不能去医院,反正也熬不过几天,现在死跟过几天再死又有什么差别?”
王艳只是摇头,她看着那些被林烈用铲子砸晕的几人,嘴里不停喊着:“这不一样,他们自己死没啥,但是不能让咱把他们活埋了!”
她一着急,连家乡话都出来了。
林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少废话,你来挖坑,等会儿不会让你碰到他们,这事就让是我一个人做的行了吧!”
王艳在原地傻站了许久,林烈落在她身上的神色也越来越不耐烦,其中还闪过某道阴狠的光。
王艳被这眼神吓到了,她不敢再继续反抗,再这样下去,以林烈的性格,说不定会把她也给活埋了!
她脚步微颤地走到林烈旁边拿起铲子开始挖坑。
林烈看到她乖乖听话,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狠色也收了起来。
在挖坑的途中,林烈还喊小花也来帮忙,但是以小花的年纪连铲子都举不动,林烈又不耐烦地让小花去看着几个人,要是有谁中途醒过来想跑就喊一声。
小花脸色发白地被他使唤着,连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
小花在看着人的时候,听到林烈和王艳的说话声,林烈说:“你也不要觉得我做事不留情面,我平时也不是这么心狠的人,只是这个大小姐的身份不简单,这事既然没做成,就绝对不能留活口。”
“主要是他们本来就活不了,如果非要去医院把这件事捅出来,到时候别说我,你也要遭殃!”
林烈挖了一会儿,浑身都是汗:“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做这一行的,每卖一个人,不就等于杀个人?咱说白了,比杀人还要狠,杀人还能给个痛快的,但是咱把这些人给卖了,她们之后过得可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王艳,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是你既然和我假装夫妻,那咱们就是一条身上的蚂蚱,一个落网,另一个也别想好过。”
他说完这些话后,空气中一时间有些寂静,过了许久,王艳闷闷的声音传来:“这些我都懂,我不会做糊涂事的,我比你更爱惜小命。”
林烈讥讽地看了她一眼:“是挺爱惜小命的,要不然也不会跑得那么快。”
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王艳已经一个猛子跑出去十几二十米了。
王艳干笑:“我那也是下意识反应。”
林烈刚杀了人,心头总觉得不安和烦躁,他对王艳说道:“如果我们真的落网了,其他都可以交代,大不了就是挨枪子,我们赚的钱都给家里人了,也不亏。但是这个大小姐的身份绝对不能往外说,她身份不简单,说了之后,那些钱,我家里人是别想再用了!而且说不定还会遭到报复。”
王艳愣愣地点头:“我明白,我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我就算自己死,到时候也不会说出去她的身份。”
在俩人说话的时候,小女孩怔怔地看着蓝音如,她不敢靠近蓝音如的尸体,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看着,她突然流了两串眼泪。
林烈在这时候喊道:“小花,你去远点的地方给我们望风!”
小女孩应好,她慢慢地走到不远处,视线却一直牢牢地看着林烈和王艳挖好的坑。
她看到林烈将蓝音如先拖到坑里,然后又将那些昏迷的人拽进坑里,接着又将泥土铲到几人脸上。
小女孩表情发愣,她呆呆地看着那些黑红的泥土撒在几人的脸上和身上,混合着血迹的泥土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让距离很远的小女孩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本来昏迷的几人因为脸上和身上越来越沉的泥土而惊醒,但是几人这时候都被林烈那一铲子给砸懵了,头疼、枪口的地方疼,整个人虚弱得不行,连大声质问都做不到。
有个男人还能开口说话,只是一张嘴,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不行:“林烈,你在做什么?!”
只是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感觉脑袋嗡嗡嗡的疼,有刺鼻的鲜血从他脑壳上流下来,再配上他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极为狰狞。
然而林烈的模样看起来比他还要狰狞,他紧紧皱着眉,表情发狠地再次用铲子想要将这群人砸晕。
这些人看到他的动作,就算再没有力气,也奋力地挣扎着,想从坑里逃出来。但就算他们已经爬出坑底,十指牢牢地扒着外面也被林烈一脚踩下去。
然后他们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被林烈再次用铲子打晕。
王艳在一旁看得心惊,总觉得这些人可能不是因为活埋才死,而是被这铁铲给砸死的!
她呼吸急促,不敢看坑底的惨状,闭着眼睛开始埋土。
在不远处望风的小女孩浑身僵硬,她刚刚亲眼看到那些人双手向上努力挣扎的模样,因为力气太大,他们十个指尖都绷得很紧,一副拼命想要抓住什么的模样,就算最后被铲子砸晕,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小女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这天晚上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蓝音如飘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幕,她表情有些痛苦,她才刚刚从鲜血中回过神,紧接着又看到这丧心病狂的一幕,她对林烈和王艳有着冲天的恨意,但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表情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不过在她灵魂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的时候,那几个人死后的鬼魂也从坑里飘了出来,他们满脸怨毒地看着林烈和王艳,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诅咒着这俩人以后不得好死。
蓝音如看到几个鬼的狠戾模样,下意识飘到树后,如果只是一个鬼,蓝音如完全不怕,但是对方鬼多势重,又怨气冲天,她对上几个鬼没什么好处。
她看着这些鬼表情疯狂又阴森地飘到林烈和王艳身后,口中怨毒的诅咒一句接着一句。蓝音如丝毫不怀疑,一下子有这么多怨鬼缠上王艳和林烈,等到这些鬼的鬼力渐涨之后,王艳和林烈一定会不得好死。
只是蓝音如刚这么想
,突然看到几个鬼身后出现一个阴差,这阴差表情冷漠地看着几个鬼,她冷冷地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语气冰冷无比:“你们所做之事罪大恶极,地府中已经有几十个鬼联名上告你们,她们在下面等你许久了!”
正在诅咒的几个鬼表情一僵,不过就算如此,他们怨毒的鬼气也依然钻进了林烈和王艳的身体中。
不过不等他们继续对王艳和林烈做什么,就被阴差带走。
这阴差在临走之前,往蓝音如藏身的大树看了一眼,但因为她不在抓捕名单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离开了。
阴差不动声色地看向林烈和王艳,心想自己是因为公务必须把这几个怨毒的鬼给带走,毕竟下面因为这几人聚集了不少厉鬼,判官那边指名要将这几个鬼快速带回来。
但是都走了后,王艳和林烈由谁来惩罚?她是阴差,理应要向着鬼,所以将蓝音如留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蓝音如一不小心和阴差对视上,她似乎从阴差眼中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懂。
在这之后,她跟在林烈和王艳身边修炼鬼力,想等到她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就将这两个人拖下来。
但是有个人的速度比她还快,那个小女孩在那天晚上之后,每天就魂不守舍的模样,她仿佛失了魂,跟提线木偶一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在几天后的夜晚,当她听到王艳和林烈说又要去骗一个女孩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一动,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
蓝音如听到她小声地说:“我又要骗人吗?”
她看着王艳和林烈许久,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俩人脸上贪婪的笑,突然站起身子说要出门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