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骤然一变。
病房,单人床,挥之不去的消毒药水味。
一个病恹恹的唐凛,靠坐在床上,正试图拔掉自己的输液针。
得摩斯认得唐凛那张脸,却无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个聪明狡猾的闯关者联系到一起。
你在干什么?他故意问。
病床上的唐凛抬起头,眼里没一丝活气:医生说我没救了,何必浪费时间。
得摩斯若有所思:你得了什么病?
唐凛指指自己脑子:这里长东西了。
得摩斯:不能治吗?
唐凛:位置不好,没法手术。
得摩斯不问了。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全部想要的。
这不仅是唐凛的恐惧。
也是唐凛的记忆。
很悲惨。
但得摩斯没有同情,只有失望。
他以为唐凛会带给他惊喜。
结果唐凛仅有的三个恐惧之一,竟然是死亡恐惧。
俗不可耐。
得摩斯从毛球怪物中抽离,泄愤似的一脚将其踢开。
黑毛球嗷呜一声,落到偏远角落。
另外两个似乎被吓到了,逃得更风驰电掣。
反正深渊里也没人看见,得摩斯什么形象姿态都不顾了,挽起袖子就吭哧吭哧追。
第二个黑色毛球球终于到手。
世界再变。
水世界酒店,购物区。
唐凛坐在落地玻璃前,茫然看外面的深海,眼睛不知是要哭,还是刚哭过,红通通的,这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少见的柔软。
得摩斯鬼使神差地放轻了声音:你怎么了?
唐凛回过头来,可怜兮兮看他:范佩阳回不来了。
得摩斯:
在范佩阳书架上都是唐凛,在唐凛这里又听见范佩阳名字,吃过亏的守关者总觉得这不太像一个好兆头。
唐凛:他擅自离队去海底洞穴群,现在追击艇出去了,神仙也救不了。
守关者不想打听。
恐惧者非要倾诉。
我说过很多次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找不回记忆又怎么样?未来总还会有新的记忆
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守关者扛不住了:你问我干什么,你去问他啊!
唐凛不说话了,就拿着泛红的眼眶可怜巴巴看过来。
得摩斯果断扔掉毛球,回归渊底,然后确认,他还是喜欢神殿里那个平静冷然的唐凛。
一共就三个恐惧。
连续两个都有恐惧者本人,连续两个都是怕死。
一个怕自己死。
一个怕范佩阳死。
得摩斯不想看第三个了。
可又管不住自己的手。
嗷呜!
第三个黑色毛球被抓住。
得摩斯眼前忽然一暗。
猝不及防的光线变化让他适应了好半天,才慢慢看清,自己已身处一间宽敞的卧室。
卧室没开灯,月光透过轻纱窗帘,照进房内,隐隐约约映出一张双人床的轮廓。
得摩斯咽了下口水。
这是什么微妙的场景
砰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唐凛。
砰
刚进门的唐凛又飞快转身,把门严严实实关上了。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很重,敲得得摩斯都跟着心跳突突的。
这是什么索命恶鬼
让我进来。
得摩斯:
很好,是范佩阳。
对不起,唐凛和门外的人说话,有挣扎,有歉意,我没办法给你回应,但我可以保证,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门外沉默半晌。
没有朋友,要么回到从前,要么形同陌路。
得摩斯听得有点懵。
唐凛这是在害怕什么?
担心不能给范佩阳回应,到最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这个恐惧映射过来,就成了眼前这样?
那轻纱幔帐双人床什么意思?
难道是唐凛潜意识里想卖身求朋?!
压抑住想在恐惧者心底呐喊你不要胡思乱想的冲动,得摩斯丢掉最后一个毛球。
三个恐惧。
一个关于自己,两个关于范佩阳。
这并不出乎得摩斯的预料。
毕竟范佩阳心底一书架,都是唐凛。
但三个恐惧的内容,虽偶有起伏,整体依然平淡。
配不上他的特意留到最后。
得摩斯跳出深渊,回到山巅,吹着唐凛心底的风,想着等一下的送别词。
毕竟是自己曾经看中的闯关者,就算判死刑,也要有些仪式感。
清风拂面。
不经意带来一个蒲公英大小的白团团,也碰到了得摩斯的脸上。
得摩斯抬手想将其弹开。
却在下一秒,坠入一个新的世界。
那是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车主人坐在驾驶位,望着挡风玻璃发呆。
得摩斯走过去,敲敲车窗。
车窗放下来,车主人转过头:有事?
又一个全然陌生的唐凛。
西装革履,利落优雅,逢人会带笑,温和得恰好到处。
这不是深渊。
不是深渊,就不是恐惧。
那是什么?
情感?
记忆?
得摩斯对一切和恐惧无关的东西不感兴趣,哪怕是误打误撞进来了,他也应该转身就走。
可或许因为他从没想过,那些奇怪的白团团里还能别有天地,于是鬼使神差,他就往下问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凛苦笑:心情不好,静一静。
得摩斯又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唐凛趴到方向盘上,侧脸看他:有个坏蛋把我的生日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表面是唐总,心里委委屈屈。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