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萧玉漓又催姜重山:“你快出去,我哄阿眠睡觉了。”
姜重山没说可与不可,就点了下头,转身取过一只茶碗,便要倒杯热茶出来。
“别倒茶了,这么晚喝茶会睡不着的,”萧玉漓看他动作不由出声提醒。
又吩咐道:“小厨房里有安神汤,这会应该还温着呢,你拿来给阿眠喝。”
姜重山忙去拿了。
萧玉漓收回目光,双手捧起姜眠的脸,轻轻揉一揉:“阿眠做什么噩梦了,脸色这么白,不怕的,说出来就好了。”
姜眠声音又低又轻:“我梦见有坏人进我房间。”
她垂下眸:“醒来就觉得真的有。”
萧玉漓微微笑,虽然只是天方夜谭的噩梦,可女儿这样瑟瑟受惊,她也还是很认真地告诉她:“没有的。阿眠,没有人敢,也不会有这个能力。”
“爹娘都在旁边呢,怎么会让坏人欺负你?你爹爹那人……虽然有很多不可取之处吧,但他的内功已登峰造极,这世上或许有人能潜进来,但绝无本事在他的地界施展轻功却来去无痕。”
说着话,姜重山回来了,小心翼翼捧着一碗安神汤。
姜眠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
看女儿脸色没有方才那么苍白透明,姜重山揪着的心松下不少:“阿眠没事了吧?”
萧玉漓说:“有没有事,阿眠今天也跟我睡,你回去吧。”
姜重山摸摸鼻子:“嗯。那你照顾阿眠,我先回去了。”
**
这床铺和暖,满是令人安心的气息,姜眠甚至分出一点心想: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来的,是前几天就过来了,还是今天第一天。
好不容易他们这样好,结果因为自己,娘亲又把爹爹撵走了。
“阿眠,还害怕么?”
萧玉漓熄了灯,躺在她外侧给她盖了盖被子。
其实早已没那么惊恐不安,可方才那屋中布满的毛骨悚然,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姜眠没回答,整个人靠进萧玉漓怀里。
萧玉漓柔声道:“不怕了阿眠,娘亲在,没有噩梦再来找阿眠了。”
姜眠轻轻点头,嗅着母亲身上安心和暖的气息,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安稳睡去。
……
东南,潞州。
潞州的主战场在雁鸣山腹地以及西北一带的平原,杀伐腥风暂且没有刮到潞州城里。但百姓们都知,双方胶着十几日,只为抢先攻占雁鸣山,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是何结果。
家家闭门闭户,大街空无一人。
深夜里,连打更人都不见,几个身穿甲胄的士兵从街角转来。
他们走得很急,风风火火直奔一户人家,也不敲门,一脚踢门闯了进去。
屋里很快传来惊叫声,求饶声,不多一会儿,第一个闯门的士兵走出来,往地上呸了一口:
“没有。太老了,看着就倒胃口。”
他们转身进入下一家。
仍然和方才一样的粗暴推门,三五个人冲进去,若非他们身上穿着梁朝军制的甲胄,直教人以为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强盗。
很快,两个士兵从里面拖出一个年轻姑娘,她容貌清秀,荆钗素衣,半边头发已经散乱,吓得腿软连连求饶:“兵爷,兵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些人似乎对此场景司空见惯,闻言压根没理会,如同拎货物一样往外走,嘴里嚷嚷着:“这个还不错,赶快的,下一家,别耽误时间——”
他话音未落,屋里连滚带爬追出来一个男人:“几位兵爷高抬贵手啊,求求你们……小人给你们磕头了……”
男人膝行至他们面前,嘴里念着求饶,彭彭以头抢地声响起。
一高壮士兵不耐烦“啧”了一声,一脚踢开清瘦的男人:“滚!真他娘晦气。”
他抬脚欲走,却被男人一把抱住脚踝:“放过她,放过她,求你们了……”
士兵蹲下来,揪住男人领子,抡开胳膊甩他两巴掌:“哪里来的刁民?真是不识数。沈侯爷在前线呕心沥血,只为了保住潞州一方平安,他为了潞州,为了东南境的所有百姓,如此奋不顾身不计生死,你们这些刁民却百般不肯体谅,将士们如此劳苦,你们却不肯侍奉一二,这是什么道理?可知能伺候晋城军,也是你夫人的福气啊。”
一时间,男人几乎忘了将求饶之语说下去,青肿的脸透出一种茫然——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嘴里竟然会吐出人言一样,能将如此不知廉耻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这士兵嗤笑一声,一把甩开男人。后边走上来个人勾搭他肩膀:
“行了鲁哥,赶紧走,还去下一家呢。”
他笑嘻嘻踢了男人两脚:“我们晋城军一向有借有还,但你不识抬举,就让你媳妇儿在我们那儿多待一段时间。”
男人被打的爬不起来,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看那娘子哭求着被几人毫不留情粗鲁拖走,一时悲愤绝望目眦欲裂:“混蛋啊!你们都是混蛋啊!!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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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老天都在看着呢!沈枫浒和你们这群走狗都是混蛋!你们欺男霸女,丧心病狂,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士兵大怒,唰的一声抽出腰刀:“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高高扬刀,脸颊上的肌肉翕动着,手劲猛然一顿就要向下砍去!
下一刻“噗”一声,众人还没看清是什么,只隐约看见一道黑影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极其细微却掀起一股风浪。
打中那士兵眉心,瞬间穿了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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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从那股诡异的风迷了眼,再下一刻,暗夜血腥气大盛。那士兵鲜血喷了他身后人满头满脸,碎了半边脑袋倒下来,双眼还怒睁着。
长街穿堂风过,一团枯叶聚堆滚过青石地,大路两边空荡萧瑟。
“怎么……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士兵愣愣摸一把脸上的血。
“死、死了……他死了!”
所有人顿失方才的嚣张气焰,惊慌四顾,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一片影子。
“……是、是鬼骑兵啊!鬼骑兵来了!”
一个干瘦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惊恐大叫:“有鬼……有鬼!鬼骑兵又来缠着晋城军了,大昭的鬼骑兵又来了啊!”
其余人也都瑟瑟发抖,“快跑啊!快跑!有鬼!”
他们连那女子也顾不得,一把丢在地上,连滚带爬仓皇逃跑。
“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男人手脚并用爬过去,小心抱起地上的女子,确认她没受伤后,哽咽着以手撑地,重重磕下一个头:
“小人徐敬,在此叩谢大昭烈侠救命之恩!此后必日日焚香祷告,以慰您们在天亡灵……祭台常备酒菜,万望不嫌鄙薄,来此停歇,小人奉高香盼诸位英烈早日安息……”
屋后转角处,宴云笺悄无声息走了。
他一袭利落黑衣,头戴帷帽,几乎跟浓夜融为一体。
夜风轻拂间,帷帽檐上垂落的黑纱轻轻晃动,露出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
原本他不愿打草惊蛇,又等留观后效,并不想早早出手,当街杀人。但那士兵已抽刀要砍,他不得不出手震慑。
却不成想,竟有如此意外收获。
鬼骑兵。
晋城军谈之色变,潞州百姓也心中清明。
那是什么?
宴云笺微微垂下眸,大昭鬼骑兵,娘从未提过这一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