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糯米糍荔枝
回到军区大院, 雨已经停了。
白榆婉拒了王叔想陪她走回去的想法,一个人慢慢走在青砖老墙下,金黄的桂花被打湿掉落, 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今晚她着实给江家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原本她只是想打脸娄秀英和江凯两母子, 顺便把婚事给解除了, 不想脸倒是打了, 婚事却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之前林向雪让她弃掉江凯选择江霖, 当时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谁会想到这才没几天, 她却要在江家的几兄弟里头做选择。
白榆捂了捂发热的脸庞。
实话说吧, 除了江凯, 她对江家其他子弟都不太熟悉。
要说的话, 她对排行第六的江武还相对熟悉一点,不过这个熟悉也是经过江凯的嘴巴了解到的。
江文、江凯和江武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因此三兄弟从小一起过生日,江文作为两人的哥哥, 跟他的名字一样, 性格温和稳重, 是个文质彬彬的才子。
江武就比较虎了, 什么都要跟江凯争, 小到一颗糖,大到一个玩具一件衣服,偏偏两人都是那种比较霸道不服输的性格, 两人没少因此挨打,长大后两人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但依然不对付。
如果她选择江武做对象的话,只怕江凯会气吐血, 想想那个画面就搞笑。
当然,她不会拿自己的人生来开玩笑,更何况她对江武并没有感觉。
剩下的几个,除了名字和年纪,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感觉什么的,更无从提起。
至于江霖……
这名字刚闪过脑海,一只手就突然横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着急道:“小榆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白榆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奶奶一脸着急,连忙安抚道:“奶奶,我们进去说。”
大院里房子挨着房子,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白老太自然明白这道理,拉着孙女的手就回家去。
一回到家里,对上奶奶和她爸两人四只眼睛,白榆也没有卖关子:“江爷爷同意我跟江凯分手。”
白飞鹏迫不及待问:“那婚事呢?老爷子也同意解除吗?”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伉俪情深,江老太太逝世多年,江老爷子从没想过要再找一个。
当年江老太太和江启媛一起出事,江老爷子最责怪的就是自己,痛恨自己没有护好妻女,因此江老太太的遗愿对他来说,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担心江老爷子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解除婚事。
白榆拆开从江家带回来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一块芙蓉饼递给奶奶和她爸,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芙蓉饼是富华堂糕点铺出品的,香甜可口,入口即化,饼皮薄如白纸,颜色雪白,据说当年还是御膳甜品之一。
她吃下一块,才慢条斯理道:“婚事没解除,我答应江爷爷再考虑考虑。”
白飞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白老太也皱眉:“该不会还叫你考虑江凯那臭小子吧?”
白榆摇头,微露尴尬的神色道:“不是考虑江凯,而是考虑江凯的其他兄弟们。”
白老太:“?”
白飞鹏:“?”
考虑江凯的其他兄弟们?
这个“们”说明要考虑的可不止一个。
白飞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老爷子真这么说?还有他指的是江凯哪几个兄弟?”
白榆:“江爷爷说没结婚没对象,年纪符合的都可以任由我选,我看上哪个就挑哪个。”
白老太:“??”
白飞鹏:“??”
看上哪个挑哪个……怎么说得跟挑大白菜一样?
等消化了这信息,白飞鹏又担心了起来:“江凯那几个兄弟怎么说,会不会有人不乐意?”
白榆挠了挠脸:“没有。”
“……”
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面面相觑。
这事虽然有些尴尬,但江家都不在意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家子弟无论是哪一个,拎出来都比一般人优秀,更何况还有江老爷子护着,这婚事也不是不可以继续。
别看白老太年纪大了,但思想并不守旧,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件事情,还语出惊人道:“那你看上哪个了?说出来奶奶给你把把关。”
听这话,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没看上哪个,我对他们都不太了解。”
白老太:“这次我们不着急,慢慢挑,慢慢选,选个最好的再做决定。”
挑个大白菜还要看看会不会烂叶子烂菜心呢,这挑人更要仔细着来,之前就是太不仔细了,才会挑中江凯那颗烂白菜!
白榆:“……”
白老太觉得孙女挑大白菜……不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于是转过身去和儿子讨论:“江家那几个孩子你了解多少?”
白飞鹏想了想:“就年纪来说,从江霖开始到排行第九的江谨都合适,就不知道他们哪个有对象,哪个没有。”
当初江老太太一提出这门亲事,他就把江家合适的晚辈一一考察过了,这才会知道江凯几兄弟的年纪,至于他们有没有对象,得等他打听后才能知道。
“老大,你帮我拿个本子和笔过来,我们帮小榆儿把把关。”
白老太也没怪大儿子了解的不多,毕竟白榆之前那么喜欢江凯,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人会掰了。
白飞鹏应了声,站起来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拿了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过来。
白老太让大儿子做笔记,她说:“你在这上面写个抬头,就叫‘江家子弟大评选’。”
白榆:“……”
白飞鹏:“……”
这抬头直白得就差告诉别人江家子弟是大白菜了。
白榆觉得现在这情况她留下来会挺尴尬的,可她又很想听听奶奶和她爸会怎么说,于是她假装淡定地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缸炉放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麦香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来,简直酥脆到掉渣。
缸炉也属于老北京传统饽饽之一,是用糖和面混合后贴在缸炉上烤制而成,用这种外温内烘做出来的缸炉特别酥脆,以前人们探望产妇时,除了要带小米红糖喝鸡蛋等东西,缸炉也是其中的必备物品之一。
在白榆一口一个嘎嘣脆的声音中,白老太开始了大白菜筛选:“这第一个就是江霖。”
听到江霖的名字,白榆心跳漏跳了一拍,咬缸炉的动作下意识放轻了。
白飞鹏在本子上写下江霖的名字,眉头却皱了起来:“江霖我觉得不太行,一来年纪太大,二来他是江凯的亲兄弟。”
单单第二条,问题就不小。
其他人都是堂兄弟,除了家庭聚会平时见不到,可江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兄弟,以后同一张桌子吃饭,那实在太尴尬了。
白老太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斟酌了下道:“那就先看看其他人。”
就这样?
评选难道不应该从人品、外貌和能力等方面进行综合考量吗?
仅仅因为年纪和因为他是江凯的亲兄弟就被淘汰,不觉得很敷衍了事很不严谨吗?
“咔擦!”
白榆用力咬了一口缸炉,发出很大的声音。
不过白老太没明白她的意思,已经开始考量其他人:“我记得有个跟江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小伙子好像还不错。”
白飞鹏想了下:“妈你说的是江文吧,江文、江武,还有江凯三人都是同一天出生,江文和江武两人是双胞胎兄弟。”
白老太点头:“就是那个江文,他有对象了吗?”
白飞鹏还来不及开口,白榆就道:“江文哥已经有对象了,他对象长得很漂亮,好像准备今年底结婚。”
白老太叹了口气,让大儿子在将江文的名字旁边画个叉,又问道:“那江武的性子怎么样?”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拥有这个家钥匙的就只有四个人,其中三个在客厅里,也就是说,外面开门的人只能是秦正茵。
上次秦正茵怒气冲冲和秦心卉一起离开白家,还扬言要重新考虑她和白飞鹏的婚姻,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过。
这段时间,大院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做夫妻那么多年,白飞鹏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让步,秦正茵肯定会得寸进尺提出让秦心卉回来,或者做出补偿,但他已经让白榆委屈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因此白飞鹏一直顶住压力没有去接秦正茵回来,不想她自己就回来了。
客厅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很微妙。
很快,门从外面被打开,秦正茵提着上次那个印着战斗机的旅行袋站在门口。
对上客厅三个人,秦正茵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进来道:“妈、飞鹏、榆榆,你们吃了吗?”
客厅三人看着她,没作声。
秦正茵咬了咬唇,看向白榆道:“榆榆,妈妈这次是回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白榆挑眉,她妈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秦正茵看没看到她的动作般,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坐下:“这段时间我呆在宿舍里想了很多,当初怀你时我和你爸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个女娃儿,我和你爸都很高兴,那时候我想,等你出来后我要给你穿最漂亮的小裙子,给你扎小辫子,让你成为整个大院最漂亮的小姑娘,也其他人都羡慕我有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可后来……”
说到这,她顿了下:“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姥爷姥姥的突然离世让我痛不欲生,可我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慰你舅舅,而这时候身体又有了各种妊娠反应,呕吐恶心,失眠水肿,怎么难受怎么来,我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于是渐渐的就把怨气发在你身上,觉得你来得不是时候……”
白老太一直想不明白大儿媳为何会不疼自己的孩子,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不由指着她骂道:“你自己心情不好才导致身体不舒服,你不心疼孩子跟着你受罪,还反过来怨恨孩子,你是不是猪脑子?!”
秦正茵点头:“妈你骂得对,是我想左了,我不应该因为自己压力太大就把怒气发到孩子身上,榆榆,妈妈向你道歉,你能原谅妈妈一回吗?”
白榆看着她妈,想从她妈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她失败了,她妈就是有这种本事,如果她想对某个人,她能够做到让人如沐春风,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心。
就像现在这样,她猜不透她妈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不过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已经不在乎了。
就像小时候吃不到的糖,长大后给再多也没用,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她不需要那颗糖,同样的,她也不需要她妈的爱。
见白榆没出声,秦正茵依旧没生气,看着她眉眼温柔道:“我知道过去的伤害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是妈妈做得不好,接下来的日子妈妈会好好补偿你。”
白榆不置可否。
她的确不喜欢她妈,但她不会干预她妈和她爸两人的婚姻。
如果有一天她爸要离婚,那也只会是她爸自己的决定。
因为她妈的回来,评选江家子弟的话题就此停止。
不过白榆猜想她妈突然回来,肯定是跟秦心卉那边有关。
白榆猜得没错,秦正茵这次回来,的确是因为秦心卉的原因。
她原本是打算让白飞鹏的领导王政委,让他从中说合,她再把这些年一个人照顾家里的委屈哭诉一下,到时候白飞鹏就是不妥协也没办法。
她都计划好了,她不仅要白飞鹏亲自接她回来大院,而且还要让秦心卉也一起回来,若是他不肯让秦心卉回来,她到时候就会趁机提出另外一个计划,那就是给秦心卉买个房子作为嫁妆和补偿。
以白飞鹏的性格,他肯定会选择后者。
谁知秦心卉居然被单位给辞退了,而且还是因为跟江凯乱搞男女关系,连照片都被人给拍了下来。
就没见过这样的猪队友!
气死她了!
因为这事,她不得不改变计划,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还要拉下脸皮跟白榆那死丫头道歉。
至于其他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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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秦正茵搬回来住这事,除了蔡望春探头探尾一脸好奇,其他人都没说什么,毕竟她和白飞鹏又没离婚,回来住也是正常的。
第二天,白榆骑着自行车刚出军区大院不远,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下来了。
她一个急刹车,刚想骂人,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上次那个带着女儿跳河的女人。
她脸上的淤青和伤痕还在,只是比起前面两次,显然好了不少。
苗爱云局促地看着白榆:“白同志,我有个东西想出手,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要是换个人,白榆肯定不会搭理。
但对上苗爱云那双充满凄凉悲哀同时又满怀期待的眼神,白榆点了点头。
她从自行车下来,推着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苗爱云一手拽紧身上的包,一手紧紧拉着女儿黄来娣,紧张地跟在白榆身后。
来到小巷子,苗爱云像只惊弓之鸟,前后左右看了又看,直到确定没人,这才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白榆定睛一看,眼睛亮了。
那是一个紫砂壶。
一个造型十分别致的紫砂壶,壶身纯朴素净,质地十分细腻,砂色内敛而深沉,阳光照下来,壶身的紫色透出若隐若现的红色,整个紫砂壶看上去越发浑圆大气,漂亮至极。
白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她对古董懂的不多,但改革之后,娄秀英十分痴迷于收藏古董,她跟在旁边看着也学了不少东西。
苗爱云手上这个东西绝对不一般,现在出手估计换不了多少钱,可放个十几二十年,绝对能出个几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