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谢旭东就像块有瑕疵的璞玉,但瑕不掩瑜,可入手。
可这话听在孙蔷薇耳朵里没有一点说服力:“我不要!他就算再有前途又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嫁给他!”
谢旭东和江霖是好朋友,她之前倒追过江霖,如果嫁给谢旭东的话,那又算什么?
难道谢旭东还能为了她不要江霖这个哥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既然不可能绝交,那以后她跟江霖见面多尴尬啊。
最重要的是,谢旭东长得不好看!
不仅不好看,皮肤还黑得跟块炭一样,她担心晚上关了灯,想找人都找不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就是不想嫁给谢旭东!
孙母脸一沉:“这次我和你爸绝对不会再惯着你,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们做父母的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孙蔷薇任性归人性,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跟谢旭东两人在海里搂抱得那么亲密,后面谢旭东为了救她又亲她的嘴,又按她的胸,除非她嫁给谢旭东,否则这流言蜚语能跟着她一辈子,就算她逃回京城去也没用。
她知道父母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可她真的好难受。
**
夜空阴沉沉的,乌云密不透风,虽然已经入秋了,但这样的夜晚还是热得让人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白天江霖说起了老虎布偶,到了晚上白榆就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回到三岁多的时候,梦见她妈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牵着秦心卉的手,而她只能搂着一只半个人高的布偶老虎。
那布偶老虎颜色鲜艳,还有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和尾巴,惟妙惟肖,小小的她抱着大大的布偶老虎,看上去样子有点可笑。
但小小的她好像很喜欢那只老虎布偶,无论走到哪里,怀里都要抱着它。
只是画面一转,梦的内容就完全变了。
她扯着老虎布偶,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我不要,我不要把虎虎给表姐,虎虎是榆榆的!”
可那么小的她力气又如何是她妈的对手,只见她妈用力一扯,就轻而易举把布偶老虎给扯了过去,而她则往后倒去,一头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后脑勺顿时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
“呜呜……”
江霖听到卧室里头传来的哭声,第一时间就醒了。
他顾不及穿鞋立即跑到卧室门口,伸手敲门道:“白榆,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回应,但还是断断续续传来哭泣的声音。
听着那哭声,江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扯了下,转身就穿上鞋冲出门外。
他知道白榆晚上睡觉有不关窗的习惯,只是要爬进窗口去要跳过差不多两米宽的深沟,河沟中间没有任何过去的工具,若是想过去只能跳过去,可一般人绝对不敢轻易尝试,一旦掉下去,很可能就要摔断腿。
不过,江霖不是一般人。
最主要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危险,助跑一段路后直接就起跳跳了过去,而后他跳上窗口直接爬了进去。
在看到屋里没有其他人,东西也没有被人破坏的迹象时,江霖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儿时,他的心再次被揪紧了。
他跳进窗口,慢慢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在床上说成一团、抱着被单低声哭泣的白榆。
就连在梦里哭泣她都是这样小小声压抑地哭泣,仿佛害怕被人听到。
一如她小时候,哭泣的模样。
江霖在床沿坐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像哄着小孩般:“白榆,醒醒。”
白榆虽然是在做噩梦,但被江霖一拍就醒过来了,只是人是醒了,脑子却没有跟上来。
看到江霖,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她坐起来一把抓住江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江霖哥,我妈把虎虎抢走了,你送给我的虎虎,她抢了给秦心卉。”
她的眼眶发红,眼睫上还沾着来不及干的泪花,看上去委屈极了。
屋里没有点灯,月亮悄悄从乌云后面露出半张脸来,月光铺进来,他背着光,眉眼深邃:“回头我给你买新的虎虎。”
白榆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那我要两只,一只抱着睡觉,一只眼馋秦心卉!”
如梦魇的人醒来还被困在梦里面,此时的白榆就仿佛变成了三岁的那个小小的自己,连心智都跟着变幼稚了。
江霖却似乎没觉得不妥,眉眼温柔:“好,就买两只。”
她的手软若无骨,握在他手里小小的一只,还像小时候那样。
那会儿她刚学会走路,就得意地踢着小短腿在院子到处炫耀,记得那天他放学从学校回来,一眼就看到她一脚没站稳,来了个平地摔倒。
他以为她家人就在附近,于是走过去时没打算抱她起来,结果她却朝他伸出了小小一只的手,用软绵绵的声音对他说:“哥哥,牵手手。”
当时她小小的一团,冬天穿得圆滚滚的,摔在雪地上不疼,所以才没哭也没闹,就是扑腾着四肢起不来的模样莫名有些好笑。
看周围没有大人在,他这才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把她从雪堆里抱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牵这么小女孩子的手,软的让他震惊,也小的让他震惊。
小孩儿还挺有礼貌,站起来后努力从口袋里掏呀掏,最终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他手里:“哥哥很棒,给哥哥吃糖糖。”
江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反手轻轻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以后谁也不能从你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不管是你妈,还是秦心卉。
不管是一只老虎布偶,还是一颗糖。
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从你手里抢走。
白榆在最初的懵逼后,这会儿已经慢慢从梦中的情景清醒过来。
这不清醒还好,一清醒发现自己的手被江霖握在手里,半边身子还靠在他怀里,两人肌肤相贴,她的脸“唰”的下就红透了。
“对不起,江霖哥,我一下子睡懵了。”
说着她抽出自己的手,挣扎着要下床来,结果一只脚曲着太久了,脚麻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一动整个人就往江霖怀里扑过去。
更要命的事,她的鼻子蹭着他的鼻尖划过去,就差那么一点,两人的嘴唇似乎就要贴上了。
白榆:“!!!”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江霖僵硬了下,才伸手扶住她的背,而后站起来:“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白榆脸烧得厉害,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好。”
江霖目光扫过她红透的耳朵,唇角抿了抿,转身走了出去。
白榆看他打开门锁,这才发现卧室的门一直是锁着的,那就说明刚才江霖不是从门进来的。
那是从哪里进来的?
她愣了下,扭头看向大开着的窗口,却忍不住有些狐疑。
不能吧?
窗口外面可是隔着一条差不多两米宽的深沟,他要是从窗口进来,那岂不是说他直接从深沟跨过来?
白榆站起来走到窗口,然后很快就确定了。
他的确是从窗口进来的。
卧室的木门并不结实,以他的力气只要踹上两脚就能把门踹开,可他没有,反而选择从深沟跳过来。
不是他没想到,是他担心踹门会吓到她。
白榆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因为做了噩梦而沮丧的心里也在这一刻仿佛被治愈了。
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返回床上,朦胧的月色从窗口洒进来,卧室再次恢复了静谧。
白榆抱着多出来的枕头,却没了睡意。
其实她刚才大可不必跟江霖说对不起的。
两人都已经拍了结婚照,江霖还递交了结婚申请报告,就差一步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既然是正式的夫妻,牵个手怎么了?
靠个身子又怎么了?
就算刚才两人的嘴唇真的贴到一起又怎么了?
她有什么好害羞的。
白榆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做错了,最终她决定——
如果有下次的话,她一定不会再!害!羞!了!!!
江霖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他们还得再等三四天才能返京。
这天起来后,白榆吃完早饭,便带上帽子出发去邮政局打电话。
白老太接到白榆的电话又惊又喜,不过很快她就被吓得只有惊了。
“小榆儿你说什么?你现在人在琼州岛?你没有去南京,而是一个人跑去找江霖?”
“你跟江霖已经打结婚报告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们,你怎么不生完孩子再回来?”
白榆:“……”
白老太向来是舍不得跟孙女生气的,只是这回她觉得白榆实在是太胆肥了,居然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去琼州岛,万一途中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早该想到了,好端端卖掉工作,又说什么去南京散心,其实都是借口!
白榆连忙安抚道:“奶奶你别生气,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琼州岛,,我同事她爷爷安排了一个要过来琼州岛报道的军官跟我同行,那位军官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同志,所以我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和麻烦。”
听到这话,白老太心里的气消了一些,但还是绷着脸:“那你和江霖怎么回事?真的已经打结婚报告了?”
白榆点头:“嗯,结婚报告已经下来了,再过三四天我们就回京城去。”
她这次过来并没有带户口,两人要领证只能回京城领,而且他们俩的事情总要让众人知道。
白老太沉默了下:“那你这是考虑清楚了?”
她知道江霖这孩子很不错,只是一想到结婚后白榆就要跟着去琼州岛,以后要见一面都难,她就心生不舍。
白榆:“考虑清楚了,奶奶你不是说江霖哥他挺不错嘛?我考虑后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他不贪女色,肯定不会跟江凯一样三心二意,而且他个人能力很优秀,跟着他绝对能衣食无忧,更主要是他很有责任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肯定能够护着我。”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江霖的优点,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连耳根都悄悄燃烧了起来。
女大不中留。
白老太心里叹了句:“既然你考虑清楚了,奶奶也不说什么,等你过几天回来再说,就这样了,电话费贵。”
说完不等白榆回答,她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
白榆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来不及跟奶奶说声“我想您”这话。
不过这年头的电话费的确不便宜,一分钟一毛钱,她总共打了十五分钟,也就是一块五。
猪肉才0.78元一斤,一块五差不多可以买两斤猪肉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海边时,白榆远远看到谢旭东和孙蔷薇两人站在一块大岩石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的神色看着似乎都不太好的样子。
她原本是想去海边走一走,看到这场景,立即打消了念头,回到宿舍,拿上昨天买的绿豆糕给雷大姐送去。
而此时的江霖没在办公室,而是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的尽头有一家小小的裁缝店,店面外面种了好几盆三角梅和水仙花。
三角梅的花期特别长,能从四月份一直开到十一月份,这会儿角落的两盆三角梅正开得灿烂,紫红色的花朵迎风轻轻摇摆,瞬间给这不起眼的小裁缝店增添了几分色彩。
裁缝店的门有点低,江霖走进去的时候要微微弯腰,一下子就把门口的光线给遮住了。
老裁缝这才发现有人来了,眯着眼看过来道:“你要做什么衣服?”
江霖:“不是做衣服,听说老师傅您的手艺特别好,所以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做出跟这图案一样的老虎布偶?”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用铅笔勾勒出老虎布偶的模样,连细节都十分清晰。
老裁缝放下手里的活儿佝偻着身子走过来,拿过纸张仔细看了看,没回答反而抬头看了江霖一眼:“小伙子,这是你画的?”
江霖点头。
老裁缝听这话,又垂头看了看上面的细节,才点头道:“可以做,只是这样的布偶你去供销社买,或者让别人做会更便宜。”
他的手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做工精细,每一寸都是用手工做出来,但他的活儿慢,而且费用比其他人要贵一些。
因此一般人来他这里做衣服,要么就是有点身份的,要么就是做衣服用来准备结婚穿的,像这种布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过来做。
江霖听到他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想做跟图案一模一样的,所以还是要拜托老师傅您来做。”
老裁缝见状也没有继续劝说:“那尺寸呢,真要做这么大的?”
他指着其中一个尺寸问道,这个尺寸做出来,那老虎布偶恐怕有半个成人那么高。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布偶,也没做过。
江霖再次点头:“是的,做两个,一个小的,一个大的,这是定金。”
说着他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布票递过去。
老裁缝收了钱和布票,把图纸仔细收好放进抽屉里:“一个月后来拿。”
江霖应了声,而后才转身走出了裁缝店。
**
白榆并不知道江霖为自己做的事,四天后,他们坐了去广城的轮船。
上次她和焦雨奇一起坐轮船过去海军基地时,他们只能坐在外头的座位上,这次跟江霖,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弄来了一间舱室。
有了舱室,36个小时仿佛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抵达广城后,他们住进了招待所,并买到了三天后回京的火车票。
上次来广城时行程匆匆,白榆来不及去看望她大哥和映之姐,这次她想趁机去看看他们,顺便看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江霖在广城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于是第二天白榆便一个人去了百货商场。
她买了些水果、麦乳精等补品,又给映之姐买了一条红色的羊毛围巾,也给自己买了一条一模一样,她原本还想买个相机,只是商场没有货,只好作罢。
从百货商场出来,白榆两手提满了东西,就在她思考着先回招待所,还是再逛逛时,突然一个身影从她不远处闪过。
她怔了下。
下一刻,她便提着东西追了上去。
可恰逢中午下班时间,人流量很大,那个身影一下子就淹没在人流里面。
白榆瞪大眼睛到处看,可那人好像鱼入大海,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人从背后给抓住了——
“白榆,你在找什么?”
是江霖。
白榆转身看着他,急切道:“江霖哥,我好像看到秦心卉她妈了。”
段慧君,秦心卉的亲妈。
秦家出事后,她不顾众人的劝说,也不顾当时尚且年幼的秦心卉,火速离婚再嫁并离开了京城。
至于去了哪里段家一直不肯说,周围也没人知道。
这么多年来,她一次也没回过京城,就连她父母过世她也没有回去。
这很不正常了。
她记得上辈子听人提过,秦家之所以会娶门不当户不对的段慧君,就是看中她孝顺顾家。
可偏偏这么一个孝顺的人,却在秦家出事后抛家弃女,远离故土来到他乡,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而她妈对一个侄女又偏心成那样。
她总觉得这里头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惊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