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晓就猜他不喜欢喝,但也没戳穿。
临下课还有十多分钟,往日里女生们早就解散回宿舍了,今天倒还有不少在操场。
甄晓说要去找朋友,讪讪离开了。
言瑾回到宿舍时,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炸鸡香味,桌上摆着开了几罐的啤酒和几只炸鸡。
听到开门声,宿舍老大差点弹起来:“你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东西就都进贺千寻肚子了。”
贺千寻歪坐在椅子上,瞥过来一眼:“等他干吗,反正他也不吃这些垃圾食品,横竖都是进我肚子。”
“你小子刚才干什么去了,打完球人都不见了。”老大眼尖,看到言瑾手上拿了瓶苹果胡萝卜牛奶就嚷,“你什么时候爱喝果汁这种东西了?”
“问他估计也是白问,他这两天净抽风了。”贺千寻吐槽道。
言瑾居然没有生气,在床边坐下:“我抽什么风了?”
“小语种学妹呗,要不要我把刚才的事说出来给大家分析分析?这果汁估计也是人家送的吧。我就没见过你喝果汁这种玩意,和女孩子约会这种事就更别提了。”
言瑾听了,立马敛了眸,又恢复了没表情的样子。
“嗯?你有看上的了?”老大靠过来。
言瑾淡淡应道:“怎么叫看上?”
老大和贺千寻对视一眼,眼神别提有多八卦了:“我说什么来着,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劲,是哪个妹子居然能让我们的高岭之花变得这么反常?”
言瑾语调平平:“别听他瞎说。”
贺千寻抱起了胳膊:“还嘴硬,和你表白的姑娘这么多,我可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就连林妹妹也没有过。你小子就是对小语种学妹有意思,不过我告诉你啊,想拿下小语种学妹,必须搞定林妹妹,不然十个小语种学妹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的嘴除了瞎掰还可以做点别的。”言瑾皱了下眉,“林晗不是我女朋友,你懂?”
“我懂有什么用?我看小语种学妹不错,你如果没想法,我可准备出手。”
言瑾皱眉:“没空搭理你。”
老大在旁边嗤之以鼻:“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看到个漂亮的就有想法?”
贺千寻不干了:“我打从大学开始总共也就谈了四次恋爱,每段感情都很认真地对待,怎么到你们嘴里,我就成花心大萝卜了?”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提起贺大帅哥的伤心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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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寒冬凛凛,大一的生活转眼就过去了大半,同学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
不得不说,大学比起紧张的高中生活,不仅学科科目少了,空闲时间多了,各种各样的文娱活动更是接踵而至。
甄晓这段时间报了个波斯语文学竞赛,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她最近根据自己的基础,列了个看书计划,早上她刚从波斯语老师办公室出来,就被一个女生叫住:“叫下你们班高媛熙。”
其实不用甄晓喊,听到声音的高媛熙从课桌上抬起头,刚睡醒头发还有几缕被压在脸上,左边脸颊因为放在胳膊上已经有些红了,她烦躁地挠挠头,不过甄晓却觉得她很开心。
关于高媛熙,一直以来都是她们班里最另类的存在,她似乎和艺术系的学生玩得特别好,但在本系却显得格格不入。有人看不惯她,暗地里嘲笑她巴结林晗。而她却依旧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哎哎哎,你们看见没有,今天是林晗来找高媛熙。”
“啊?林晗回来啦?”
“对,好像是集训完成了,听说是想出国发展。她长得那么漂亮,成绩也那么好,真出了国肯定顺风顺水。”
“那当然啦,她那么厉害,肯定要考个最厉害的。”
身边的人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火朝天。
甄晓有些好奇,还没等她开口求科普,就见教高数的简教授捧着一堆堆试卷出现在教室前门。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四十出头,微胖,总喜欢露出弥勒佛一样的笑容,但因为圆乎乎的脑袋顶上光光一片,偏偏又非常话痨,由此被学生喊作“秃头唐僧”。
他进了教室,将卷子放在讲台,环视了一圈说:“课代表发下试卷,老规矩,90分以上不用重做。”
甄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卷子,那鲜红的45分啊。
整节高数课,她罕见地不瞌睡了,胆战心惊地害怕被点到名,虽然最后还是被教授叫起来回答了个数学大题,题目并不难,她险些没稳住翻船,在吴白的低声支援下勉强应付过去,招来教授探究的目光无数。
下课后,甄晓照例被叫到了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甄晓就发现靠近窗边站着一个男生,背对自己,身材高瘦,有些眼熟,正是言瑾本尊。
见有人进来,言瑾也看过来,他沉默一瞬,狭长的眸不掺任何情绪,视线往她的方向掠了一眼,就平淡地转向别处。
甄晓熟门熟路,在办公室找了个地方就傻乎乎地站着,教授拿出两个杯子问她:“想喝碧螺春还是铁观音?”
甄晓受宠若惊:“都可以。”
她还有些不可置信:“教授,您该不会是想请我来喝茶吧?”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甄晓面前,“你这成绩是按照商场拍卖对折考的吧,我都不好意思把这分数改出来见人。”
甄晓很难过,简教授很忧心。
偏偏他一忧心就容易话痨,没多会儿就和他旁边位置的生化教授唠叨上了。甄晓算是他教过的历届学生里最特殊的,他从没见过一个学生偏科可以偏成这样。训也训过,管也管过,只能说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按全班来看,这小姑娘水平也不差,可偏偏在女生里数理化那三科每次逃不过倒数第一。然而语文、英语甚至专业课每次都是八九十分以上。
每次看到她满试卷的红叉叉,教授的心都在滴血啊。
女生哪能数学不好呢,他觉得这十分不可思议。更何况甄晓是个好苗子,语文、历史和专业口语课拔尖倍儿棒,他就更不能让一个未来国家的可塑之才砸在他的数学上。
简教授依旧老生常谈地数落着,话多到停不下来,听得甄晓无聊地老打哈欠。言瑾见她又一次揉眼睛时,她眨巴着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下。以教授以往唠叨的时间计算,眯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
简教授还在唠叨,而言瑾动作稍顿,目光往甄晓瞥了一眼,嘴角忽然挑了一下,几乎是转瞬即逝地失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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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晓,来回答下这题……”
“……”
“甄晓?”
“……”
“甄晓!”
脑袋不停朝下点点点的甄晓闷哼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面前教授严肃的脸,立马回过神来。
教授看她一眼,顿了顿:“站着睡觉?”简教授表情丰富,“简直人才。”
“……”
“甄晓啊,你是来学知识的,这里就是知识的海洋,在海洋里睡觉是会被淹死的,知道吗?”
“……”
甄晓认错态度很端正,低头再低头:“对不起,教授,我以后一定不再睡觉了。”
简教授看着甄晓,很是恨铁不成钢:“甄晓啊,历史老师很喜欢你啊,说你是棵好苗子,波斯语老师一贯就偏爱你,你也很给她争气。”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眼神抬了抬:“那我就在想了啊,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你对我有意见,看着挺聪明的一小姑娘,怎么就在数学上缺了一根筋呢?”
“我也不想啊。”甄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数太难了。”
“那也没看到你跑到办公室来问我题目啊,难就退缩了?不想学了?还是都花在睡觉上了?”
甄晓忙摇头,心里给教授点赞,教授你掌握学生的心理真是到位。
“你看这题,其实就是一个算角度的问题,一点都不难,你怎么就没选对?”教授此刻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他抖开甄晓的试卷,指向一道选择题。
甄晓很怀疑以教授这种力道,自己的试卷会被抖成碎片。
她忙装作一脸谦逊的样子接过试卷来看。言瑾和生化组甘教授站在她旁边,也看到了试卷。
试卷就这么大,甄晓在言瑾凉薄的眼神中,很想去死。
她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教授您这是故意的吧,在学神面前这么明晃晃地揭她的短,她不要面子的啊!
似乎没听到甄晓的心声,教授又翻到试卷另一面,指着试卷上的题又说:“你看这题,几乎所有人都做出来了,甄晓,你怎么就没算出关系式?”然后随手从一沓卷子里抽了几张让她作比较,“你看看其他学生的答案。我看你就不肯踏实地学,这次再挂信不信我留你一年。”
用不着吧……
她微微一张嘴,环顾了下办公室,想搬救兵,可惜喜欢她的文科老师都不在。
郁闷之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简教授又说:“你看看人家言瑾,从小数理化都用不着老师操心,人家也没比你多长颗脑袋啊,怎么他就能有颗爱因斯坦的脑袋,你就那么朽木不可雕呢!”
甄晓:“……”
“教授,您看我的样子像是能发明相对论的人吗?”而且,他们要真都是爱因斯坦的话,就不用来上学了,直接去研究所得了。
简教授再度气炸:“你还知道顶嘴了是吧!”
“不敢。”
实在是人生艰难……甄晓无奈地嘟了嘟嘴,作为一个学渣,她不敢造次,只好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然让言瑾教教吧,其实高数一点也不难,完全可以试试,言瑾你正好教教你学妹。”甘教授建议。
这是什么话题走向?你们问过我的意见没有?甄晓盯着他们眨眨眼,又看了眼毫无表情的言瑾,立马摇头:“不用。”
同一时间,言瑾说:“好。”
甄晓不可思议地望向言瑾,许是觉得自己这么拒绝太直白,又尴尬地讪笑:“我是说,我朽木不可雕也。”
简教授耳朵倍儿尖,毫不留情地拍了下甄晓的后脑勺:“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你这丫头脸丧给谁看,有个词叫讳疾忌医听过没,就是你现在这样。”
甄晓看着这些人眼里赤裸裸的嫌弃,揉揉鼻子,她委屈。
“那就明晚开始吧,”言瑾直接拍板,“现在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你每天晚上六点到实验楼,我给你补课到九点。之后你能考多少分,就看这半个月你能释放多少悟性出来了。”
说完,不再给甄晓反悔的机会,直接走人。
甄晓目瞪口呆中,补习计划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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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办公室,罪魁祸首就走在前面,人高腿长,慵懒中还带着一种自然的美感。
她盯着言瑾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脑子里交织纠缠的几百个借口还没派上用场。言瑾突然偏过头,眼神突然间的对视令甄晓有些措手不及,她立即将目光瞥向一旁墙上的挂钟,嘴里念念有词,以证明自己只是看时间罢了。
没想到言瑾只是扫了一眼后就移开了,甄晓长舒口气。
言瑾看得不由得好笑,他又不是豺狼虎豹,要这么防备吗?
他走得很快,步伐大,甄晓又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被发现,还要继续跟在后面,但她也不怕被发现,不过她转念一想,凭什么她要像做贼一样?
当甄晓刚要踏进实验楼时,就听到拐角处突然有个人跟她说:“还要跟着?”
虽然声音很好听,但眼前冷不防冒出来个人影也很吓人。
甄晓吓退两步,脸上很是尴尬:“没……没跟着。”
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在睁眼说瞎话,说得没有底气。
“呵!”果然,言瑾是不信的。
“跟了很久吧?我去厕所也跟着?”
言瑾对她笑得意味深长,含蓄中带着点别的。甄晓觉得那是讽刺,笑她连撒谎都不会。
甄晓涨红了脸,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连忙把目光与表情一收,还没想好说什么,脑门上就被言瑾伸手贴了张黄色的便笺纸。
甄晓有点蒙,眼睛微微向上一瞥,意外地撇了下嘴,看着自己脑门上顶着的小纸片,觉得自己像被贴了定身符的小僵尸。
她与他旁边还有一些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俩。她蒙了几秒才把便笺纸摘下来,发现纸上写着一串数字。
看出是手机号码的瞬间,甄晓的心跳骤然漏跳了半拍。
傍晚,大家准备去食堂吃饭,吴白见甄晓折腾着唐栗扭捏地走下楼,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甄晓抱着吴白的胳膊扁扁嘴:“大白,糖糖卖友求荣……”
唐栗翻翻白眼:“别理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吴白了解事情始末后,也点头:“是啊,我还巴不得学神能把你的物理也一起包了,我请他吃一个星期的饭都成。”
甄晓回以一个苦笑。
她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她好,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似乎是不想在言瑾面前丢脸,到底是因为不太熟,还是别的什么……
第二天是周六,昨天几个女生夜聊到很晚,甄晓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唐栗和吴白却都还在梦中。
这一觉甄晓睡得很好,她习惯早上起来洗头,不但清醒得快而且一天都能精神焕发,宿舍里的人在她的影响下也都渐渐养成了早上洗头的习惯,不过冬天爬起来的过程总是很痛苦。所以甄晓总会在起床后帮她们烧一壶水,这样唐栗至少可以在狂奔去上课之前弄干净她的头发。
今天她照例起床烧水,唐栗半睁着眼睛爬起身:“小小,你能不能饶了我?”
甄晓黑线,烧水的貌似是她。
“我是说,”唐栗一脸的委屈,“今天不用上课,能不能等你吃完早饭回来再帮我烧水?”
甄晓却依旧坚定地拎着暖水瓶到水房烧水,等她回来的时候唐栗已经认命地爬起来准备洗头了。
甄晓满意地点点头:“骄奢淫逸的习惯不能留。”说着推唐栗出去,“不然,以后你就爬不起来了。”
唐栗其实想跟她说她能,但是她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觉得不能对帮自己烧水的人那么残忍。
甄晓在宿舍上了会儿网,有点无聊,又从抽屉里拿出未完工的木头,坐在桌前雕刻起来。
木头碎花一点点刮落,她给那小人雕好身子,就剩最难的头部。她放下刻刀休息半晌,肚子有些饿,忽然间心思一动,想起五街坊的豆腐干和关东煮。
唐栗一听到吃的,立刻就来了兴致。
因为不是吃饭的点,店里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地几桌人,菜很快就上来了。
甄晓低头认认真真地吃东西。
这家小店的豆腐干堪称一绝,许是浸泡很久,卤汁全部浸透,撕开就着米饭吃下,一股茴香萦绕于舌尖。
她愉悦地弯弯眉眼,小口小口地吃着,吴白曾说过,看着她吃饭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为此唐栗特意向她讨教,甄晓却笑呵呵道:“本小姐人品淑良,尔等非可塑之才,此无关后天学习,气质使然尔。”
“得得得,少给我拽文,知道你是文科生。”
小人得志的甄晓最后闹得唐栗咬牙切齿地挠她。
“甄晓!别吃了!”甄晓吃得正开心,唐栗突然拍了拍她。
甄晓抬头,透过翠绿的盆景摆设,就见一身深灰大衣的言瑾和一个女生坐在他们隔壁那桌,正说着话。
女生的眉眼娇娇媚媚,我见犹怜。
若没有记错,她应该就是林晗。
确实是长得漂亮到极致的女孩子,甄晓在这之前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其实她心里也是存了那么一两分好奇的,现在看来,男才女貌,却不想选在这种小店约会,不过也倒算得上养眼。
因为离得比较远,她们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看他们很快起身往外面走去,唐栗抓起甄晓紧随其后,甄晓问她:“你准备干吗?”
“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