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为凤至起名时,这本《论语》上并无这样的字。
是凤至留下的?
可他不是不识字吗?怎么还会留下一笔潇洒的行草。
兰砚留下的字过于肆意,笔走龙蛇,沈熙洛难以辨认到底写了什么。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少年留下的,也奇怪于不识字的少年为何能留下字,但沈熙洛心底浮现了希冀。
万一是他呢?
也许,他在这上面告诉了她,他去了何处。
也许,是他对她的告别。
总归,那俊俏的少年与她之间,不是不辞而别。
沈熙洛摩挲着《论语》首页上的字,她忽然起身,纤细指尖撩了下裙摆,走向车马外。
“姑娘?去哪里?”若菱一下子睁大眼睛。
“我去拿阿兄给我的字帖。”沈熙洛耳尖微红,温和说。
她的字是温婉隽秀的小字,也习惯于看齐整的字体。平日不怎么用功读书,过于潇洒的行草,她有些认不出。
但沈子骞为她放置的书籍字帖中,有草书一类,她可以进行比较,从而知道《论语》首页上留下的洒脱字句到底是何意。
若菱匆忙跟上沈熙洛,说,“这样的事怎能劳烦姑娘,姑娘与我说一声,我帮姑娘拿。”
“不用,我自己找。”沈熙洛匆忙道,避开了若菱,她独自走到安置箱子的车马中。
若菱疑惑于沈熙洛的反应,但少女只是要找字帖,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熙洛翻找着檀木大箱子中的书籍字帖,刚找到草书的字帖,珍惜地抱在怀中,正要离开专门盛放行李的车马,忽然感觉外面格外寂静。
沈熙洛微顿,心头莫名慌张颤抖,她蹙眉,赶紧抱着字帖走出车马。
无雪之日。
道路凄清。
侍卫们还在铲除着积累的厚雪,见到沈熙洛,他们不自在了一会儿,低下头,有礼道,“小姐!”
许是多心了。
沈熙洛微微松口气,她弯了弯眉,温婉地对侍卫们道,“若累了,暂且休息一会儿。”
少女身段袅娜风流,肩披鹤氅,身着绫罗绸缎,乌黑的发丝束着美丽的发髻,娇丽的眼眸盛着灵动温和,站在薄雪中,仿若神仙。
侍卫们看的痴痴然。
“小姐,我们不累!”侍卫有人领头,紧接着齐声道。
沈熙洛笑笑,转身正要回到与若菱一起的车马。
忽然,道路两侧的林木中传出寒鸦剧烈的鸣叫,一支锋利的箭矢毫无怜惜地刺穿沈熙洛面前的车马。
“姑娘!”若菱惊叫,惶恐逃出来。
又一支箭矢,刺入若菱面前的地面,阻挡若菱靠近沈熙洛,带着挑衅。
“有贼寇!保护小姐!”侍卫们拔刀,保护在沈熙洛周围。
沈熙洛的指尖颤抖,娇嫩细腻的脸蛋氤氲苍白色,她咬紧唇瓣向后看过去。
乌压压的贼寇从山林中涌灌而出,他们凶神恶煞,贪婪地望着沈熙洛一行人。
灵宝附近的贼寇背后有金氏暗暗撑腰,行事猖狂,即便是官道,也敢劫。
沈家车马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车马,贼寇跟了一路,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财货偷走,这会儿沈熙洛出来,贼寇中有人看到沈熙洛的外貌,惊为天人,他们一番商量,打算直接将整队人马抓回山寨。
财物要,车马要,女人也要。
“把这些肥羊抓起来!”贼寇中领袖的人高喊,他坐在高马上,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皮肤蜜黑,带着强烈的雄性气息,脸上有密密麻麻的疤痕,眯起鹰隼一样的眼,浓浓的觊觎,盯向沈熙洛。
沈熙洛脸上惨白,身体一颤。
沈家请来的侍卫们即便有能耐,也无法抵得过这般多的贼寇,很快被捆绑起来。
在偏远幽州的沈家难以预料到,京华长安附近,贼寇竟然如此猖狂。
贼寇哄抢而上,沈家的行李被搬空,车马倾覆,摆在软榻上的四书五经和食盒颠倒散乱,书册被食物染脏,精致的荷花酥碎开。
沈熙洛怀中紧抱的草书字帖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