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竟然是家长会,不愧是你,织田作哈哈哈哈!”
某个黑发首领捶着桌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表情不变,完全不知?道?友人莫名其妙的?笑点在哪里。
“……然后?呢?咲乐他?们最近怎么?样?”
太宰治直起腰,话中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
“还不错。”
大概是聊起收养的?孩子,红发青年声音微微放低,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幸助在数学上很有天赋,拿了全年级第一。”
“克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翻开书就头疼,但在运动社团方面很不错。最近他?开始参加正式的?长跑训练,说是和同伴约好了,以后?一起参加‘箱根驿传’。”
“咲乐很喜欢研究料理?,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叫绘里奈的?女孩子,念叨着以后?要去一个叫‘远月’的?料理?学校。”
织田作之助流利地说道?。
这副对孩子们的?爱好如数家珍的?模样,充满了天底下所有傻瓜爸爸的?即视感。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微笑地听着,时不时跟着点头。
“……真是太好了。”
鸢眼青年又一次重复道?。
但这一次,他?的?语气更像是某种欣慰的?喟叹。
仿佛他?曾见过另一种糟糕的?结局,因此,对当下的?一切格外珍惜。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在此时,压上最后?的?赌注。
“织田作,等过了今天,我就能安心地睡觉了。”
偌大的?首领办公室内,太宰治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织田作之助闻言,叙述的?话音忽然一顿。
出于?某种直觉,他?纹丝不动地盯着太宰治看了一会儿?,径直问道?,
“为什么?要过了今天?”
“因为——”
太宰治安静一秒,才继续开口,语气像是倾吐又像是宣告,
“因为,棋局还剩最后?一步,需要我去促成。”
“织田作,我为了实现一个「愿望」,和一位盟友做了件相当恶劣的?事。”
“我们擅自扮演上帝,用谎言和虚假强行扭曲了它的?未来,迫使它降格,成为世间的?人偶。而现在,我们又准备让它历经痛苦,主动告别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行径,大概是连真正的?恶魔见了也要皱眉,为之唾弃不齿的?程度。
毕竟恶魔玩弄人心,但好歹讲究一些‘契约交易精神’,不至于?让当事人双手空空,又要怀抱着‘奉献为公’的?心情,心甘情愿地走向自毁。
“那个人偶——”
织田作之助努力思考其中的?逻辑,问出了最核心的?关键,
“太宰,你说的?那个人偶,它会痛吗?”
这一次,太宰治少见地沉默了更久。
直到墙上的?时钟秒针走过一圈,他?才慢慢说道?,
“……应该会吧。”
“至少,我们希望它会。”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会视对方而改变自己的?,唯独拥有‘心’的?生物而已。
但「那个」既无感情也无温情,谁也不知?道?当它被唤醒后?,是否会如同过往一样,选择永远理?智、永远符合逻辑的?那一边。
他?们只?有百分之十的?胜率。
而可?笑的?是,这百分之十,也是他?和江户川乱步强行剥夺来的?‘谎言’。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
想到这,太宰治收起脸上最后?一丝温情。
他?看着织田作之助,露出了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眼神,
“这是命令。”
“织田作之助,去横滨医院拦下【天人五衰】的?成员伊万·冈查洛夫,不计一切代?价。”
“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后?援……只?能你一个人。”
****
时间回到现在
雾岛羽香从梦中恢复意?识的?第一秒,听到了电子仪器规律的?起伏声。
——是监测心跳和身体活动的?电图机。
雾岛羽香在心中做出判断。
根据外界的?感光强度,以及她使用异能力后?的?昏睡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左右,地点在横滨市内。
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微粒,表明她不在医院,而是位于?一个陌生的?建筑内。
结论:晶子姐和国?木田极有可?能遭遇袭击,她被人带走。
至于?这群人的?身份和目的?——
偌大的?彩色玻璃空间内,雾岛羽香闭着双眼,安静地靠在椅子内。
她的?身上贴着同步视频心电图的?电极,但屏幕上的?曲线毫无变化,显示少女正处于?昏迷状态。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侧头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心电图,而后?微笑地看向雾岛羽香,开口问候,
“早上好,雾岛小姐,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晴天,对吗?”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
她依旧一动不动地闭目靠在椅子内,仿佛黑发青年只?是闲极无聊,在唱独角戏。
费奥多?尔也不生气。
他?对旁边的?部下使了个眼色。
很快,贴在雾岛羽香身上的?电极片被取走,一杯温热的?红茶端来,礼仪周到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需要方糖吗?还是按照与谢野小姐的?要求,严格摄入糖分更合适?”
黑发青年不紧不慢地问道?。
“……”
空气继续安静一瞬。
下一刻,回答费奥多?尔的?,是少女冷静的?嗓音。
“如果你愿意?借我一部手机,我想晶子姐会很乐意?告知?你正确的?砂糖比例。”
雾岛羽香睁开眼,黯淡的?红瞳不躲不避地迎上费奥多?尔的?视线,脸上毫无对当下处境的?意?外,
“我该称呼你什么??”
“好心的?俄罗斯人?国?际异能犯罪组织的?军师?还是长期蛰伏,集结了一群妄想症、自大狂和愉悦杀人犯的?恐。怖组织分子?”
“听上去,雾岛小姐对我们的?了解还不够多?。”
黑发青年勾起嘴角,“怎么?,乱步君和太宰君没有告诉你答案吗?”
“大概是因为你们不值一提吧。”
雾岛羽香语气不在意?地反击,
“和更加重要的?案件相比,一个半残不缺的?犯罪组织显然可?有可?无。不过托你的?福,我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天人五衰,这是你们的?组织名,对吗?”
费奥多?尔没有否认,“这是你作为侦探的?猜测吗?”
“事实上,这是你们的?行为模式,主动告诉我的?答案。”
雾岛羽香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像在谈及一个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简单数学题,
“一个首领,一个核心大脑,三名主要的?核心成员。”
“没猜错的?话,你们的?首领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男性,在政坛极具个人魅力和号召力,对吗?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军警或是警察厅中的?一员。只?可?惜,他?现在应该再?没这个资本了。”
“对了,就在刚刚,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雾岛羽香问道?。
“说说看。”
费奥多?尔配合地点头,他?安然地坐在少女对面,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悠然表现。
雾岛羽香没有在意?其中隐晦的?轻慢,依旧语气平宁地说道?,
“在文学与佛教?概念中,‘天人五衰’通常预示着天人的?寿命即将迎来终结,你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使命驱动型恐。怖组织。这意?味着,在现身横滨后?,你们本该执行一宗更具象征意?义的?袭击事件才对。”
“范围更大,并且带有明确的?政治立场色彩,但你们却把目标集中在一个小小的?侦探社身上,这不合常理?,不是吗?”
雾岛羽香叙述到这暂停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句‘继续’从对面传来,少女才接着说道?,
“军师先生,我的?判断是,你们以组织自居,但实际上,天人五衰的?内部早已各行其道?,不过是一盘各自心怀鬼胎的?散沙。”
“一个追求安度晚年,一个别有心思,你们的?首领相信自己承担了某种历史使命,而你对此不以为然,仅视他?为工具。因为你有自己希望达成的?使命,这才是你坐在这里的?目的?。”
“它是什么??”雾岛羽香问道?。
“你觉得是什么?呢?”
费奥多?尔反问,没有泄露出一丝破绽。
实际上,在整个对话过程中,黑发青年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即使被挖出了组织名、背后?首领的?特征,甚至是组织四分五裂的?现实……
这些都不足以让青年感到意?外,露出惊讶的?神色。
直到费奥多?尔道?出反问后?,他?看到雾岛羽香突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无声的?评估般,红瞳黯淡的?少女定定地望来,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雾岛羽香忽然笑了一下。
就像是月光覆盖的?湖面,微波随着月辉轻轻一跳,骤然荡开一圈冰凉的?涟漪。
然后?,雾岛羽香歪了一下脑袋。
她对天人五衰的?青年卷起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嘲笑。
没错,就是嘲笑。
就像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对身心还处于?中学二?年级的?小学弟,露出的?关爱人生的?眼神。
瞬间让人血压升高,嘲讽值‘咻咻’拉满。
一连串推理?如子弹般被雾岛羽香道?出,
“根据演绎法推断,军师先生,你的?【目的?】不会跟以上提及的?话题有关。”
“既然和政治立场、历史使命这些宏大的?课题无关,那就是和‘人类’本身的?罪恶有关了。”
“这并不难猜,毕竟从古至今,你们这一类的?不明嫌犯所追求的?大抵都是这些。再?加上你将地点选择在横滨的?做法——”
雾岛羽香眨了一下眼睛,好不贴心地提醒道?,
“恕我直言,军师先生,即使是隔壁国?家,正处于?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小朋友都知?道?,类似于?‘消灭所有的?异能力者,肃清罪恶’这一类的?理?念有多?么?单薄。”
“比起成为恐。怖分子,我建议您先去隔壁国?家留学,借一本中学生的?‘思想与政治’看一看,或许有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对了,还有一点,请您相信我绝对无意?冒犯。”
某个大小姐微笑地更改称呼。
少女嘴上说着敬语,实际上再?一次展现出了令人脑溢血的?善解人意?,
“这只?是基于?心理?侧写,与幼年期人格形成的?理?论进行的?合理?推测,您就算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天人五衰先生,您的?异能力,该不会正好和‘罪与审判’有关吧?”
“比如,罪与罚?惩与恶?”
第147章Episode147友好商谈
雾岛羽香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空气都静默了一瞬,直到?片刻后——
“好吧,雾岛小姐,我必须承认,我小看你了。”
满是彩色玻璃的空间内
青年温润的嗓音响起,在空旷的室内荡开清晰的回音。
对面,费奥多尔放下了搭在右膝上的左腿。
他看着雾岛羽香,像是真正正视起少女,把她视作值得交流的对手,礼貌地颔首说道,
“那么,请容许我正式自?我介绍——”
“我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如你所言,为?【天人五衰】的一员。”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雾岛小姐,在你醒来后,你没有?问过一句关于同伴的情况,这同样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试图拖延时间,期待他们找到?你吗?”
“不可以吗?”
雾岛羽香没有?否认,冷静地说道,
“至少他们营救我的成功率,比我单枪匹马,撂倒两个成年男性的成功率更大。”
“当然,我或许还能祈祷。”
少女抬起眼,无焦距的视线在青年的方向轻轻一扫,平静地指出?更多细节,
“比如,寄希望于海面突然涨潮,把这一处废弃的骸塞冲毁——我嗅到?了海水的气味,还有?建筑腐朽时的挥发?物,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骸塞,对吗?”
“届时,以你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节律紊乱又严重畏寒的情况,我的存活率应该更高一点。”
“至于隔壁的另一位先生?,从他十分钟前就没停下过的幸灾乐祸笑声?来看,我想他应该没有?太大兴趣,替你完成遗愿。”
“确实。”
费奥多尔颇为?赞同地点头?,一副无比苦恼的语气,
“我的部下净是些只会等待指示,缺乏自?主性的家伙。一旦发?生?超出?计划的意外,即使处理的办法摆在了眼前,也?懒得行动思考。要么犯蠢,要么笑嘻嘻地带着一个饰品回来敷衍我。”
“雾岛小姐,如果?是你的话,有?什么好提议吗?让他们成为?会自?主行动的优秀部下。”
费奥多尔商谈一样问道。
【饰品……】
对方话中的某个词,让雾岛羽香的眼睫轻微地一动,但她的神情依旧平静,
“这对你来说,应该再简单不过吧?”
“让他们失去牵绊和归处,再斩断他们和家人的联系,最后增加一点心理控制,让他们除了组织外无处可去。情绪认知?与皮质醇相关,奖励能让人变得乖巧。”
“很快,你的部下就会全身心替你思考,甚至称呼你为?‘主人’了吧。”
“原来如此,确实是很中肯的建议。”
费奥多尔恍然大悟地点头?,脸上浮现起笑容,
“那么作为?谢礼——”
“雾岛小姐,你的建议相当贴合我的想法,简直就像是我自?己说出?来的一样。但我不准备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答案很简单。”
费奥多尔脸上的笑意加深,
“第?一,他们暂时不值得花费这些心力,精心设计的手段,理应配上更有?重要的对象,至于第?二——”
“咔哒。”
伴随着一声?轻响,青年不久前提及的饰品被放上桌面,贴心地推到?雾岛羽香的手边。
金属质感的外表,移动间,发?饰抖动起清灵的声?响,灵动得仿佛一只拍动翅膀的蝴蝶。
雾岛羽香:“……”
过去,雾岛羽香曾无数次在与谢野晶子的身上,听到?这个动静。
这枚金属发?饰就戴在医生?小姐的鬓间,随着主人飒爽利落的步伐,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就像展翅的蝴蝶。
“你看,雾岛小姐,我和你一样也?在等。只是你等的是同伴,而我期待的,是新的战利品。”
“就当是主菜前的余兴节目好了,要来打个赌吗,雾岛小姐?”
说话间,费奥多尔看着雾岛羽香,还在礼貌地询问,
“就赌第?一个死的,会是谁。”
“按照【共噬】毒发?的时间,我猜是江户川乱步和福泽阁下,你觉得呢?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
少女抬起手,动作小心地握住了桌上的蝴蝶发?饰。
当她的指腹触碰上金属的刹那,雾岛羽香黯淡的红瞳微微一动。
——她在上面,摸到?了一层蜡一样的触感,带着一丝铁锈气息。
毫无疑问,那是干涸后的血迹。
****
与此同时,横滨医院
“呯——!”
谷崎润一郎被敌人踢飞,重重地撞在医院的走廊上,痛苦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地想要爬起来,然而在这之前,一道可怕的破空声?率先响起。
锋利的手术刀刺破空气,尖端对准谷崎润一郎的脑袋骤然袭,顷刻间,刀锋已至身前。
雪亮的刀光亮起,映出?谷崎润一郎眼中的惊恐。
就在他瞳孔收缩的霎那,只听见‘噗嗤’一声?,手术刀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谷崎润一郎的眼眶!
“啊啊啊!!”
尖锐的刀尖刺破眼球,眼眶顿时如坏掉的水泵开?关般,喷射出?大量血液。剧烈的疼痛让谷崎润一郎脸色惨白,凄厉地哀嚎出?声?。
然而在这声?悲鸣传开?以前,又一把手术刀侵袭而至。
它?闪电般划过空气,精准地一下刺来,穿透了谷崎润一郎的喉咙。
顷刻间,刀尖破开?声?带,把人像钉青蛙一样,重重地钉在地上,发?出?‘笃’地一声?闷响。
惨烈的哀嚎戛然而止。
而此时,自?称‘伊万·冈查洛夫’的青年也?只是平静地掏出?怀表,单手摁开?,看了一眼表盘,
“6:12分,这条看门犬倒是意外地难缠,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也?无所谓了。
现在的重点,是完成主人交予的使命。
伊万·冈查洛夫收起怀表。
他看也?不看地上横尸的敌人,径直朝着手术室的大门走去。就在他的右手已经握住门把,即将用力推开?时——
“嗯?”
青年的神情微动,又收回了手。
他低下头?,发?现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正不断往外渗透着鲜血。
与此同时,一个耳熟的刀刃破空骤然响起!
那些本该插在谷崎润一郎眼眶与喉咙上的手术刀,竟然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被人拔。出?,恶狠狠地投掷而来!
【】【】——!
刀刃的尖啸裹挟着杀意,对准伊万·冈查洛夫的脖颈动脉凶狠扎下!
“当!”
就在手术刀扎进青年苍白的皮肤前,一块坚硬的岩石凭空而生?,惊险地挡下了瞬发?的杀招。
“原来如此,你是岩石系异能力者。”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伊万·冈查洛夫的背后响起。
银发?青年猛地转回头?,循声?望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影微微闪过。
一击没有?得手,但成功试探出?对方的底牌后,谷崎润一郎没有?恋战。
他目光冷冷地盯着伊万,脚步飞快往后一退,身形顿时如同融化的细雪般,融入周遭的空气,隐没不见。
这就像一个信号——
下一秒,伊万·冈查洛夫惊愕地发?现,原本横亘在地板上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走廊的景象开?始扭曲,手术室的大门抽条般扭动,不断生?长出?倒刺。
四周的墙面正在苏醒。
白墙底下有?活物般起伏,不断发?出?‘咕啾’地滑腻动静。
随即,墙面睁开?了眼睛。
脚下的地面、两侧的墙壁、头?顶的天花板……
一切目之所及的位置,都密密麻麻地结出?一串又一串的眼球,它?们窸窸窣窣地挨挤在一起,齐刷刷地注视而来。
精神污染的肉疙瘩般,瞬间填满青年的五官,冲击他的神智。
这样的手段,当然不是谷崎润一郎本人的主意,而是来自?某个侦探小姐的启发?。
……
…………
“克苏鲁?什么意思?”
彼时,作为?‘天花板阿姨’的后续,众人在大扫除时,意外从某个大小姐最喜欢窝着的沙发?里?,摸出?了一本封面全黑的书?籍。
出?版社刻意做旧的封皮,再加上隐藏在其中模糊不清的文字。
谷崎润一郎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看了好半天,才勉强辨认出?上面的书?名。
老实说,这本书?给谷崎润一郎的感觉很不好。
仅仅是拿在手里?还没翻开?,就有?一种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强烈预感。
“不需要在意。”
听到?小伙伴的疑问,雾岛羽香窝在另一张沙发?里?,一边研究棋盘,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简单来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神话架构的一部分。恐怖故事的流行依托于人们对生?存的本能,而克苏鲁则诞生?于1920年后的美国,是人类意识的自?反性体现。”(①)
“一方面对未知?的狂热,一方面是对未知?的恐惧,以此唤醒人们心中的不可名状之物。从它?诞生?的社会共识和文化语境来说……巴拉巴拉,作为?情绪的宣泄口巴拉巴——”(①)
侦探小姐的‘常识风暴’,总是来得太过突然,猝不及防。
谷崎润一郎:“……”
这一刻,仿佛有?神奇的知?识瀑布冲刷过大脑皮层。谷崎润一郎感到?自?己的脑内,充满了一片空白的美感。
在那之后,雾岛羽香似乎还说了什么,但谷崎润一郎只记住了‘不可名状’和‘恐惧’两个词,剩下的一个字也?听不懂。
反倒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提前避开?的众人,默默朝同伴投来了同情的眼神。
你看看,谷崎君。
你都是‘老人’了,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当天下午,谷崎润一郎是在众人欲言又止的注目下,带着那本书?迷迷糊糊地离开?的。
然后第?二天一早
他顶着一双浓重黑眼圈出?现在侦探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雾岛羽香,眼眶中布满了熬夜的红血丝,
“小羽,我睡不着……”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话故事!是深海红月章鱼眼睛素材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谷崎直美大惊:“……兄长大人?!”
国木田独步:“……”
与谢野晶子:“……”
很好,果?然是这种反应。
所以都说了,不要随便翻小羽看过的书?。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会从里?头?翻出?什么神奇的‘宝藏’。
“说吧,大小姐,这要怎么办?”
中原中也?默默转头?,看向了某个罪魁祸首。
然后,中原中也?看到?自?家大小姐无辜地眨一下眼睛。
在冷静思索片刻后,雾岛羽香又反手从沙发?缝隙里?,摸出?了另一本闪亮亮的大部头?,递给谷崎润一郎。
这次是大气的砖红色封面。
封皮上的字迹铁画银钩,还没打开?,一股庄严肃穆的凛然正气就扑面而来。
中原中也?探头?,瞅了眼封面。
入目的一行字,顿时让重力使的嘴角一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论学术作为?志业,世界的祛魅与现代?精神境况》
偏偏某个大小姐还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理直气壮地说道,
“谷崎,从原则上说,再也?没有?什么神秘莫测、无法计算的力量能起作用。如今的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所有?对未知?的恐惧都来源于无知?,别怕,多看点书?就好。”(①)
雾岛羽香说到?这停顿了一秒。
考虑到?小伙伴的精神状态,少女在思考后,又破天荒地用温柔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加油。”
中原中也?:“……”
谷崎润一郎:“……”
……
………………
彼时,那本科学大部头?的效果?如何尚不可知?,但刺激之下,谷崎润一郎反而成功挖掘出?了【细雪】的另一种用法。
然后今天,他把这些尽数用在了‘天人五衰’的身上。
幻境外,谷崎润一郎将重伤的妹妹交给医务人员,一路目送医生?离开?。
直到?确认对方的身影走远,谷崎润一郎才转过头?。
他染血的双眼抬起,目光死死盯住深陷幻境而不自?知?的伊万·冈查洛夫。
少年的眸光冰冷,不见一丝往日的温和。
【小羽说得没错,人类的一切恐惧源自?未知?。】
【我杀不死你,但我可以挖出?你的恐惧,彻底逼疯你。】
第148章Episode148死讯
横滨医院,【细雪】空间内
伊万·冈察洛夫打量了一眼周遭遽变的环境,以及如同?葡萄果?实般爬满墙壁、天花板的眼球。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脸上浮现起一抹了然的轻慢。
“原来如此,幻境类的异能力者吗?雕虫小技。”
不管外表看起来多逼真,假的就是假的。
充其?量,也不过是些吓唬稚童的伎俩罢了。
“谷崎君,你?拖延时?间的小聪明值得赞许。但很遗憾,你?的那些同?伴不会来了,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你?身上。”
置身于幻境的银发青年开口,自言自语般说道。
他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青年的目光仿佛锋利的箭矢,猛地刺穿走?廊的空气,笔直地看向了幻境外的谷崎润一郎。
与此同?时?,伊万·冈察洛夫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
伴随着一连串‘咔啦啦’的碎裂震动,医院长廊铺设的瓷砖骤然崩毁。
地面豁开,大块的岩石从底下翻滚而出,顷刻间布满整个幻境。
然后下一秒,岩石裹挟着幻境,层层碎裂!
青年打算无视所?谓的幻境迷宫,直接操纵岩石异能,毁了整个医院。
有一件事,伊万·冈察洛夫说对了——
不管外表看起来有多逼真,假的就是假的。
再无懈可击的幻境,也不过是依托于现实的空中楼阁。
只要地基损毁,操纵者自然会露出破绽,不是么?
银发青年自信地勾起嘴角,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异能下的岩石突然失去控制。
它们像是融化一样,骤然变成了一团又?一团湿漉漉的泥浆,从四?周的墙面流下,覆盖在地面。
泥浆有生命地起伏着,透出一股难言的凶险恐怖。
至于崩毁的幻境背后——
伊万·冈察洛夫戒备地抬起头,在看清眼前?幻境的全貌的时?,青年的瞳孔骤然一缩。
熟悉的医院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他看到了一座由巨石和顶天立柱的巍峨城市骤现。
不过眨眼间,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在一轮血月的照耀下,化成一抹庞大的漆黑影子。
无数人类轮廓一样的东西?正聚集在影子边,它们背对青年,朝着‘影子’顶礼膜拜。
也就是这个时?候,伊万猛地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杂乱无章的哭嚎。
耳边有奇异的风声撕扯,隐隐约约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无法辨认的古怪低语。
那是一种混乱的、就像有无数个嘶哑的嗓音在脑中回荡,发出一声又?一声无法发音的呼喊。
这样的感觉太过真实。
青年感到自己注视凸月的眼球一阵刺痛,甚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泥浆臭味。
“……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这一刻,伊万·冈察洛夫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啪嗒。”
青年的右脚踩进一滩绿色的泥浆里,发出清脆的动静。
这样一点小小的声响,和充耳都是呼嚎与尖叫的风声相比,本应该微小得足以忽略不计,然而那些对着影子顶礼膜拜的东西?却停了下来。
像是发现了有不速之客到来,这一刻,漆黑的影子边,咆哮与高呼安静了下来。
连风声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
寂静中,那些有着人形轮廓的东西?一点一点转过头颅。它们带着某种缓慢而又?统一的节奏,整齐地对上伊万·冈察洛夫的眼睛。
头顶血月的雾气散开,红光落下,清晰地映照这些东西?的模样。
——那确实是‘人’没错。
却是一个个浑身赤。裸,横着山羊眼瞳的人类。
它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银发青年,缓缓张开嘴,发出了一句——
“咩——”
羊叫。
是和那些动物牧场内,一模一样的羊叫。
顿时?,青年不受控制地头皮发麻。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幻境还是人为编纂的故事,只要它们的操纵者还是人类,就都有一条共同?遵守的规则——
人类有人类的声音,野兽有野兽特殊的嚎叫。(①)
而当一个嗓音,突然呼喊出另一种不同?种类的声音时?,事态就不再正常了。(①)
然而,真正令伊万·冈察洛夫不寒而栗的并非这些,而是接下来的——
“咩。”
那些人形的东西?还在羊叫。
但很快,青年惊愕地发现,他开始能听懂那些东西?在说什么。一开始还是断断续续的碎音,几秒后,那些东西?似乎已?经口吐人言。
它们在说俄语。
说的是——
【“……过来,过来,向主人献上。”】
【——过来。】
……
…………
“过来。”
伊万·冈察洛夫一动不动地站着,呆滞地回视这些东西?。
他直直地睁着眼睛,瞳孔中早已?失去了理智的高光。
青年麻木地重复低语,朝着深处的漆黑影子走?去。
也就是这时?,他终于看清了影子的全貌——
那是由一只章鱼、一条龙与一个歪曲夸张的人同?时?杂糅在一起的庞然大物。它长着触须的黏软头部,下面连接着一个批盖着鳞片的怪异身体。(①)
它同?样注意到了新信徒的到来。
怪物低下让人毛骨悚然的头颅,它在伊万·冈察洛夫失神?地注视下,慢慢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一张熟悉的人脸。
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以及——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
“……主人。”
伊万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青年充血的眼眶几乎睁开到最大,其?中血丝暴涨,到达极限的精神?开始崩毁,瞳孔跟着往外流出鲜血。
这是大脑发出的警告,试图用痛觉强制唤醒宿主的神?智。
但伊万·冈察洛夫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只是呆呆地盯着那颗人脸头颅,直到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对他说道——
“动手,为我献上。”
……
…………
【动手。】
【动手。】
“哈哈哈哈哈!动手!为主人献上——!!”
幻境内,银发青年突然神?经质地尖声大喊,发出古怪尖利的大笑。
与此同?时?,他垂落在腰际的长发微微一动,下一秒,发尾竟然岩石化一样,迅速凝结起土块。
眨眼间,土块瘟疫般生长,以头发为中心飞速蔓延!
它们扎破血肉,覆盖上四?肢皮肤。
****
“——等等!这不对劲!”
幻境外,谷崎润一郎神?情骤变,脸色凝重得可怕。
事实上,从后半段开始,谷崎润一郎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细雪】本应该挖出这家伙的恐惧,迫使对方?丧失战斗力,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对!
这个家伙……这家伙与其?说是恐惧,反倒更像是——
狂热。
就像一个精神?彻底混乱,无法控制的狂热疯子!
“主人是为这个没有神?的世界带来幸福的伟人,一切阻碍都视为邪恶!奉上一切,为主人献上!为主人献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廊中心,银发青年坏掉一样不停大笑。
【异能力,悬崖】
随着一句无声的低语,伊万·冈察洛夫的岩石异能瞬间被催生到极致。
既然无法扎根于真实的土壤,那他就拿这一副躯壳作养分,用血肉铸就岩石巨像!
“献上一切!为主人——献上!”
轰——!
伴随着一个酷似爆。炸的响声,整个医院地震般剧烈摇晃起来。
覆盖在四?周的【细雪】幻境不堪重负,在爆。破的震动下顷刻迸裂,显现出医院内真实的环境。
与此同?时?,那些早先埋藏在青年胃里的小石子开始膨胀。
它们在血液的供给下无限增殖,在皮肤中疯狂涨大,越鼓越高,越鼓越高……
直到——
啵。
随着一个像是红酒木塞拔。出的轻响,伊万·冈察洛夫的腹部顿时?如充满气的皮球,被针轻轻一扎,从里头骤然迸开!
鲜血淋漓中,一个活体的石像从男人裂开两半的腹腔内爬出,瞬息长成两米高的巨人。
而此刻,银发青年人类的皮囊早已?所?剩无几。
他的四?肢被融合进石像,躯体与腹腔成了石像的‘培养皿’,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血液和动力。
唯独他的头颅——
现在,伊万·冈察洛夫的头颅就黏在石像的背部。
他倒挂着歪斜脖子,长发拖曳在地上,表情疯狂,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献上,为主人献上!为主人献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在头颅狂热的叫喊声中,走?廊中心的石像巨人猛地抬起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速度,狠狠砸向了谷崎润一郎!
沉重的巨石挥起可怕的风声,呼啸着,朝着谷崎润一郎当头锤下!
这一下被砸实了,就真的原地化成一滩肉泥。
“!!”
谷崎润一郎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朝长椅边一滚,硬生生地借助障碍物,惊险地避开了头顶的攻击。
但中途,他还是被岩石的拳风扫中,‘轰’地一声巨响,被扫进了手术外墙的碎石内。
谷崎润一郎的脑袋重重撞在坚硬的水泥块上,瞬间,头破血流。
“……咳!”
少?年捂着腹部断裂的肋骨,痛苦地咳出一口血。
脑震荡加上内脏重创,谷崎润一郎的眼前?一片模糊,耳鸣不断,但他已?经没有喘。息的时?间了。
因?为——
“轰!”
又?是一声建筑物被砸开的动静。
顷刻间,医院内部的警报拉响。
四?楼以下的病人与医生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次比一次更不妙的震动巨响,让他们第?一时?间启动警报,向逃生出口撤离。
地动山摇间,唯独四?楼的手术区域一片死寂。
原因?很简单。
此刻,被谷崎润一郎护在身后的手术室大门敞着,已?然被岩石巨人轰然砸开,露出里面正进行紧急手术的江户川乱步和一干医务人员。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
大门破开的一瞬,主刀的医生扭过头,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根刺来的石柱洞穿心脏,浑身鲜血地倒在地上,瞬间没有了气息。
“……”
“……医生?木村医——”
对面的第?一助手足足愣了一秒,他脸上还沾着主刀医生温热的鲜血。
助手迟钝地抬起头,话?还没说出口,下一刻,只听到又?是接连几声闷响,周围的医护人员尽数被石柱洞穿,当场死亡。
随着医生与护士死亡,手术工具‘当’的一声骤响,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与此同?时?,抢救到一半的江户川乱步还躺在手术台上,周围的仪器发出‘嘟嘟——’的警告蜂鸣,提醒病患的心率正在消失。
“……哈哈哈哈!为主人献上!为主人献上——!”
手术室外,半人半石像的伊万·冈察洛夫如同?怪物一般,尖锐地大笑起来。
他滑动着眼球,盯住手术台上的目标。
贯。穿尸体的石柱猛地拔出,带起一串溅射的鲜血,对准江户川乱步的头颅狠狠扎下!
“不!不不不不不——!!!”
重创的谷崎润一郎尖叫地大吼。
他想也不想地爬起身,手脚并用地奔跑,张开双臂朝着手术台扑去。
‘噗嗤。’
石柱入体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谷崎润一郎的口袋里滑了出来。
它‘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是谷崎润一郎帮江户川乱步保管的眼镜。
但这一次,黑框眼镜没有被它的主人珍视地戴起,而是摔落在满是血污的地面。
镜片碎裂,镜框溅上同?伴的鲜血,瞬间在一阵白光中消失不见。
……
…………
“完成了——主人,我办到……”
手术室内
半人半石像的伊万·冈察洛夫满足般,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唯一完好的头颅摇晃着,在不断石化的异能力下越来越僵硬。
最终,他的生机耗尽,属于人类的肉色褪去,彻底变成了一尊睁着眼睛的怪物雕像。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满是彩色玻璃的空间内
“雾岛小姐,如你?所?见,我的部下尽是一群只会等待指示,缺乏自主性的家伙。但相对的,这也算是个难得优点,你?知道为什么吗?”
费奥多尔坐在椅子内,微笑地看着沉默的雾岛羽香。
“答案是,只要指示得当,他们就是最棒的棋子,愿意不计代价地为我换来‘战利品’。”
比如,伊万·冈察洛夫。
无论是被切除感知痛苦的神?经,还是事前?自愿往胃里吞下石粒,作为最终同?归于尽的手段,他全部都会不加思考,一步一步地认真完成。
尤其?当他的对手,是幻境类异能力者的前?提下。
“应该不止这些吧。”
桌子对面,雾岛羽香握着手中的蝴蝶发饰,替对方?补上了最关键的一点,
“为了保证他即使是在幻境影响下,也做出符合计划的举动……你?在那个异能者的脑子里留下了什么?心理暗示?还是可触发的催眠机制?”
“只是一句小小的指令而已?。”
费奥多尔没有否认雾岛羽香的推测,眼眸含笑,
“毕竟,他们最需要的也是这个,不是吗?”
至于结果?,伊万·冈察洛夫一定会成功。
作为证据——
“咔哒。”
继金属发饰后,又?一声磕碰的清脆动静在空气中响起。
仿佛变魔术般,一副碎裂的黑框眼镜在两人中间凭空出现。
它向下掉落,被费奥多尔伸手接住,一如既往地、贴心地推到了雾岛羽香的手边。
“第?一个。”
费奥多尔履行承诺一样说道,
“真可惜,这一次我猜对了,第?一个死亡的是江户川乱步。雾岛小姐,看来你?的助手先生没有赶上解除【共噬】。”
“要来猜猜看吗,是什么绊住了他的手脚?”
第149章Episode149信任太宰治
“要来猜猜看吗,雾岛小姐,是什么绊住了那位重力使的手脚?”
费奥多尔的嗓音柔和,征求意见一样问道。
青年这副不紧不慢、耐心十足的表现,仿佛雾岛羽香只要点一点头,他就愿意把这个游戏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直到两人的‘棋子’全部耗尽。
雾岛羽香没有说话。
她垂下眼,静静地‘注视’着?新出现的黑框眼镜。
在认出这副眼镜时,费奥多尔看到少女黯淡的瞳眸,很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她的眼眶泛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但当他再仔细打量时,又发现雾岛羽香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仿佛那一秒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是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光影带来的视线错觉。
“空间系,长距离传送类异能。”
安静到极致的空间内,雾岛羽香的嗓音突然响起。
少女的声?线冷静清冽,话中?透露的信息让费奥多尔的眸光一动。
青年?抬起眉,饶有兴趣地眼神望来,听到雾岛羽香继续平声?说道,
“这是隔壁那位先生的异能力,对吗?通常这一类异能需要媒介,传送距离也有严格的限制。”
“他的极限范围是多少?三十米?四十米?还是五十?”
“你?觉得呢?”
费奥多尔微笑地开?口,滴水不漏地说道,
“雾岛小姐,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乱步君的死?讯,那位重力使也无法引起你?的关注……”
“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你?向来如此,习惯靠推理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就像某个烧成碎片的‘面具’,提及雾岛夫妇对女儿的最后遗言——
【不要哭。】
【也永远不要在恶徒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的情绪。】
黑发少女安静了一秒。
下一刻,她继续无视了费奥多尔的询问,印证自己的猜想。
“让他们失去牵绊和归处,再斩断他们和家人的联系,最后增加一点心理控制,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再也无处可去——”
雾岛羽香一字不落地复述道。
说话间,她的姿态依旧是平静的,没有表露出一丝慌乱或不安,
“你?早就想好了,要把以上这些手段用在谁身上,是吗?”
“看来你?确实一点也不担心。”
费奥多尔像是恍然大悟般点头。
既然得到了答案,他当然不会吝啬分享自己的结论。
他看着?雾岛羽香,语气有点好奇,
“如果我?说‘是’的话——雾岛小姐,你?不害怕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的【思维宫殿】无坚不摧,毫无漏洞?”
“你?可以试试,只要你?敢。”
面对青年?话中?暗示的‘心理操控’,雾岛羽香神情不变,甚至主动发出邀请,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要来试试看吗?”
“看一看,你?能不能像对待你?的部?下那样,轻而易举地进入我?的大脑,留下一些小动作。”
“作为侧写师,我?同样很想好奇,你?的【思维宫殿】里有什么。”
“……”
“……”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费奥多尔看着?雾岛羽香,他没有动。
谁也没有说话。
一片静默中?,两个同样黑发红瞳的年?轻人,隔着?圆桌彼此相对而坐。
日光透过高处的彩色玻璃照耀进来,在两人身上打出一道道碎裂跳动的光影,一瞬如同置身虚幻,把他们的眉眼映照得模糊,无法分辨各自脸上的神情。
无声?的对峙在浮尘中?蔓延。
下一秒,雾岛羽香径直开?口,打破了满室的寂然。
“可惜,你?不敢。”
雾岛羽香黯淡的红瞳抬起,一动不动地对上青年?的眼睛,语气笃定?地下结论,
“你?不敢,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至少现在,你?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你?在忌惮什么?”
费奥多尔沉默。
事实上,面对侧写师的提问,保持沉默永远是最糟糕的选择。
但黑发青年?看上去并不在乎这一点。
与此同时,雾岛羽香的推理还在继续,
“不管你?在忌惮什么,晶子姐和乱步都不会有事。”
“如果他们真的被你?的部?下杀死?,现在摆在我?面前的,该是他们的脑袋,而不是这些东西?。”
“至于中?原中?也——”
“你?手中?能对付他的王牌,无非是被你?当成弃子的首领,即使他有……”
雾岛羽香叙述到这里突然停住。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话音猛地一顿,脸色微变。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费奥多尔扬起笑容。
他宽容地看着?雾岛羽香,柔和的声?线里流露出一丝可怜的同情,像极了葬礼上深表惋惜的悼词,
“雾岛小姐,你?最大的失误,就是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黑手党首领。”
“你?相信乱步君选择盟友的眼光,你?认为你?们的利益一致,太宰君会成为重要的助力,但实际上,真的如此吗?”
费奥多尔微笑着?,缓缓地点出了一个无法辩驳的可疑漏洞,
“雾岛小姐,太宰君有正面告诉你?,中?原中?也的【重力异能】到底是什么吗?”
“让我?猜猜看,他想办法搪塞过去了,是不是?”
“所?以我?的判断是,你?第二个死?去的同伴是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即使出现了意外,他们也无法得救。”
“至于你?的助手先生,他将在你?的身边,力竭身亡。”
*****
与此同时,横滨某处高速路段
“……横滨早间新闻实况报导,如诸位所?见,救护车与警方已经全数到位。根据现场救援队初步统计,连环撞车案重伤三人,昏迷一人。”
“不幸的是,一位女性司机当场身亡,死?亡原因初步判定?是钢条贯。穿腹部?引起的——”
一位新闻记者手持话筒,朝着?镜头滔滔不绝。
在他身后,是暂时用黄色警戒线单独封锁的案发现场。
大部?分赶来报道的媒体?都被拦在了外围,众人只能看到路段深处,不断有负责抢救的医务人员进出,把重创的病患抬上担架。
“重伤,钢条穿过胸腔至腹部?……很遗憾,她已经——”
“快点!这里还有一个幸存者!我?需要救护担架和C型护颈圈!”
“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吗?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保持清醒,不要睡过去……快来个人搭把手!我?数到三,一起抬他上车,1、2——”
封锁的高速路段内,四周声?音嘈杂,不时听到救护人员急促地大喊。
碍于情况紧急,一部?分横滨警方不得不分出注意力,帮忙一起移动伤员。
人群跑动间,谁也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了一辆撞击的轿车边。
他看也没看车内人员的情况,直接转头对赶来救护人员摆手。
示意对方不用上前了,车内的人员已经尽数死?亡。
“我?明白了。”
负责抢救的医护人员没有多想,正准备扭头跑向另一名?伤员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一动。
他瞥见趴在驾驶座上的女性微微一动,满脸鲜血地抬起头。
医护人员怔住。
下一秒,他立即跑上前,一把推开?了挡在旁边的警察,大声?招呼其他同伴。
“……等等!她还活着?!还活着?!”
“快——快!来个人帮忙!”
抢救人员的语气急切,没有注意到被推开?的警察跟着?一愣,然后——
对方阴沉下了脸。
【还活着??】
【伤到这种程度,竟然还活着??!】
陌生的警察不可置信。
他两眼直勾勾地盯向了车内,恰巧看到昏迷的国木田独步被抬上担架,紧急送往附近的救护车。
至于本该死?亡的与谢野晶子——
“……手机。”
驾驶座内
腹部?被钢条贯。穿,整个人被死?死?钉在座椅上的与谢野挣扎地张嘴。
她没有理会身上的重创,猛地抬起沾满鲜血的手臂,用力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医务人员,厉声?呵道,
“我?死?不了!手机……快把你?的手机给?我?!帮我?联系在横滨医院的谷崎润一郎!”
不对劲!
……事情不对劲!
剧痛下,与谢野晶子的额头布满冷汗,但她的眸光锐利清醒得可怕。
【“……那么,作为你?幸运存活的奖励,替我?向贵社的另一位名?侦探问声?好如何?就说,感?谢他这段时间,对我?的挚友的‘招待’。”】
【“当然,如果这位名?侦探,也能像你?一样活下来的话。”】
也能像你?一样活下来。
那个自称魔术师的男人,对方最后的问候犹言在耳。
彼时,在与谢野晶子听到一大批救护车与警方赶来的鸣笛时,不仅没有露出松口气的神情,脸色反而更加难看。
不明嫌犯带走了小羽。
向贵社的另一位名?侦探问好……
这表示对方很清楚他们的行踪,再加上那个死?透的【二十面相】的遗言——
这一刻,与谢野晶子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
是陷阱!
所?有的一切……包括【二十面相】、乱步和社长被袭击,以及这场连环车祸在内,全部?都是幕后之人设计的陷阱!
如果他们敢在高速路段,对自己和国木田下手,那医院里的乱步他们……!!
想到这,与谢野晶子的呼吸一滞,神情凝重到极点。
必须要立刻通知谷崎他们!
乱步,社长,还有医院的大家都有危险!
与谢野晶子的眸光愈发沉厉,看得被攥住的医护人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竟然真的大脑一片空白地点头,愣愣地伸手去拿随身的联络器。
就在这时——
“……炸弹!快退后!那个警察疯了!他在身上绑了炸。弹——!”
一声?刺耳的尖叫骤然响起,唤回了医护人员的神智。
炸弹?
什么炸。弹?
男人本能地循声?转过头。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就在他的身后,那个一开?始告诉自己患者已经死?亡的警察,此刻正一手拿着?起。爆器,外套敞开?,露出捆在身上的炸。弹。
“……这又是怎么回事?!”
医护人员惊惧地怪叫一声?,当即吓得面如土色,仿佛要哭出来的小姑娘。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两腿打颤地挡在了重伤的患者跟前。
“这这这这位警察兄弟,你?你?你?你?冷冷……”
医护人员怕得舌头都在打结。
所?幸很快,在场的警方就反应了过来,为首的刑警拔。枪,枪口径直对准了身上绑着?炸。弹的同僚。
“别干蠢事,西?村,把起。爆器放下。”
随着?一句沉着?熟悉的嗓音,拔。枪的刑警上前一步,对方的五官暴露在阳光下,是屯田五目须。
这次关于高速路段的事故,就是有人提前联系了横滨警局,让他们立刻出警。
报警人的身份不祥,只能从声?音听出是一个青年?,对方用的是无法追踪的一次性手机卡。
在经历过无数离奇案件的洗礼后,屯田五目须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通无聊的恶作剧电话。
事实证明,这他【哔——】的,还不如是恶作剧!
屯田局长咬牙切齿,气得在内心疯狂骂优美?的横滨话,一点也不知道事故现场有一群老?熟人,还是不久前才出事的武装侦探社。
他朝周围的部?下使眼色,示意他们护着?人员撤离,立刻退出安全距离。
与此同时,屯田五目须继续开?口,试图稳定?昔日同僚的情绪。
然而——
“……对不起,头儿,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西?村惨笑地摇头,眼中?毫无商榷的余地,
“他们抓了阿和,由美?也在他们手上,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在他们手上。”
“今天、今天如果让侦探社活着?回去,他们就没办法活……对不起……”
什么侦探……?
屯田五目须微微一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上绑着?炸。弹的警察已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他遥遥望了眼国木田独步所?在的救护车,下一秒,男人的眼神一厉,猛地按下了起。爆器。
“轰!”
“——轰!”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两声?剧烈的爆。炸骤然响起,炸。弹的爆。破火焰点燃了其中?一辆事故轿车。
这一刻,仿佛整个高速路段都陷入可怕的连锁反应,停在路面的汽车被轰声?点燃,下一秒,竟然跟着?齐齐炸开?!
一时间,人群哀嚎,爆。破的火光四起,宛如地狱。
遍地残肢与残骸中?,一本烧到只剩残页的手账‘啪嗒’一声?,从焦黑的救护车中?掉出。
它摔落在地上,带着?细碎的灰烬和火苗,瞬间于一阵白光中?消失不见。
……
…………
同一时间,另一边
“呯!”
中?原中?也赶到【共噬】异能力者所?在,一脚踢开?了面前的大门。
门后,已经有一个倒霉蛋僵硬在沙发上,等候许久。
第150章Episode150有遗言吗?
“咦——!!”
大?门被踹开的瞬间,【共噬】病毒的异能力者,亚历山大·普希金顿时惨叫一声。
他望向大门的脸上露出极其害怕的表情?,连手指都在发抖,瞳孔里只剩惊恐。
“站、站住!别过来!”
“不想一起被炸上天,你他【哔】的就别过来!”
不过很显然,比起愤怒的重力使,这位异能犯罪者更惧怕另一个危机。
“炸上天?”
青年平静的反问响起。
中原中也垂眸,视线扫过男人抖得像筛糠似的脸皮,却?始终一动也不敢动的上身。随后,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对?方坐着的沙发,嗤地笑了一声。
这出乎意料的表现,直接让普希金一愣,心?中顿时涌现起极度不安的预感。
事?实上,即使到了这一步,亚历山大?·普希金依然认为自?己有谈判的条件。
原因很简单——
“……这是压感炸弹。”
男人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中原中也,满脸冷汗,语速在害怕下越说越快,
“费奥多尔那?个狗【哔】养的,他把炸。弹范围连接了整个地底管线,你?知道这附近有多少排水系统吗?一旦爆炸,我们都要完蛋!”
“所、所以我还有用……”
“港。黑的重力使,比起杀了我,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男人拉扯脸皮,努力对?中原中也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你?保住我一条命,我解除病毒异能。我保证,事?后我会立刻离开横滨,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普希金自?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交易,谁都不吃亏。
可惜——
“压感炸弹?那?事?情?就好办了。”
中原中也说着,脚下向前一步。
皮鞋落地的瞬间,红色的重力异能骤然亮起,下一秒迅速向四?周蔓延,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沙发内的压感装置,限制在安全的范畴内。
与此同?时,重力蔓延上沙发。
普希金的神情?一滞,下一刻,他面色陡然涨红,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喉管。
男人张大?嘴想要换气?,却?只能发出几声‘咯咯’的徒劳挣扎。
而至始至终,中原中也都只是站在原地。
他安静地看着男人因为缺氧而逐渐青紫的面孔,嗓音冷淡,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大?小姐要求我抓到人后,记得揍你?两拳。”
“大?概在她的设想里,就算是你?这种家伙,最?后的归宿也该是异能监狱。但不巧,我这边稍微有点赶时间,也不准备留下后患。”
“不过你?放心?。”
中原中也看了眼濒死的男人,最?后说道,
“作为你?主动‘提供’情?报的谢意,我保证在警方拆完炸。弹以前,你?的每一块肉,都会好好地在这里压着,发挥它的作用。”
所以,不会有爆。炸了。
“……”
会死。
再不想点办法,这次真的会死!
不断加剧的缺氧让普希金的眼球突出,眼眶开始出血。
或许是死亡激发了他的求生灵感,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普希金奋力张大?嘴不住嘶喊,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羽香、雾岛羽、你?不能杀……!”
“费奥、去找她了,只有我知道藏身的地方——!!”
中原中也闻言,眉心?猛地一跳。
他扼在男人喉管的重力一松,厉声开口,“给你?三十秒,把话说清楚!”
【赌对?了!】
普希金的两眼骤亮。
压迫的重力松开的瞬间,大?量氧气?重新灌入男人的肺部,引得普希金剧烈地咳嗽。
但在死亡危机面前,他不敢多浪费一秒,几乎是掐着呼吸飞快说道,
“这场暗杀包括那?个面具家伙,都费奥多尔安排的!他说要去正式拜访一位可爱的小姐,还让我转告你?,感谢你?的首领这段时间的招待,他会好好款待你?们!”
普希金马不停蹄地开口,跟竹筒倒豆子似地,一秒把知道得都吐了个干净。
生怕再一眨眼,人就在三途川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气?势吓人的中原中也。
为了表示诚意,普希金干脆放弃了讨价还价,主动解除【共噬】病毒异能,准备说出位置时——
“锵——!”
伴随着一声长刀出鞘的清鸣,一柄利刃凭空而现。
刀光凶狠地破开空气?,‘咄’地一下直直扎在了亚历山大?·普希金的脚边。刀身没?入地面发出微微嗡鸣,即是保护,也是无声的警告。
“……!!”
普希金惊魂不定地喘气?。
他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刀刃,顿时头皮发麻,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中原中也扫了眼横空出现的长刀,冷静地抬起头望向了刀光袭来的方向——
在那?里,原本遮挡的墙面不知什么时候向两侧打开,露出背后隐藏的隧道洞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尽头,对?方脚上踩着木屐,迎着光源缓缓走来。
室内的灯光从天花板落下,随着木屐‘咔哒’的清脆脚步,男人的外貌清晰地暴露在视线内。
他穿着宽松的深色和服,灰白的短发,两撇白色的胡须,五官硬朗,脸上带着刀疤。
在看清来人的长相?时,中原中也的眸光微动。
这一刻,自?家侦探小姐关于幕后黑手的侧写?描述,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男性,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在政坛具有极高的号召力。】
【想要在这个年纪获得拥戴,战功是最?简单的途径。换句话说,对?方拥有军队背景,经历过战争,极有可能在政府部门从事?相?关的工作。】
【是警察?特殊防卫部门?还是军警?】
彼时,雾岛羽香对?真相?的推演仅剩一步之遥。
而现在,中原中也亲眼目睹了答案。
“原来是你?。”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钴蓝的瞳眸,暗自?紧绷起身体的肌肉,
“我听说过你?,远东的英雄,被人称呼为‘活着的传说’。不过现在,我是该喊你?前异能特种部队「猎犬」队长,还是和一群老鼠混在一处的恐。怖分子首领,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镇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脸上毫无被揭穿的意外。
他抬起手臂,手指朝着长刀轻轻一招。
下一刻,插在沙发边的长刀清鸣一声,刀尖划过空气?,重新回到了福地樱痴的手中。
“幸会,□□的重力使。”
昔日?的「猎犬」队长单手执刀,对?中原中也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了青年的推测,
“老夫无意反驳你?口中的‘老鼠’与‘恐怖分子’。”
“你?与那?个黑手党首领,包括侦探社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所以你?们才能像今天这样,肆意地破坏我苦心?筹谋的一切。”
“对?你?们多说无用,过来吧,无知小儿。”
“我的任务,就是将你?斩杀于此!”
福地樱痴厉声呵道。
“哈,这可真是巧了。”
中原中也闻言嗤笑一声,眼底浮现起一个杀意森然的笑意,
“老头,我也没?兴趣听你?那?些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
什么战场,什么动机,他一概没?有兴趣。
他只关心?一件事?——
青年的话音刚落下,红色的异能在中原中也的周身亮起。
属于重力的威压顷刻间磅礴爆发,如?同?引动起天上的雷光,裹挟着中原中也的身影瞬息闪至。
一刹,重力的拳头已近在眼前,对?准福地樱痴的脸悍然挥下!
“她在哪?”
“不说的话,我就让你?连着内脏一起吐出来!”
恐怖的攻击当头袭来,沉重的拳风破开空气?,仿佛迎面坍塌而来的巨浪,朝着男人轰然砸下。
劲风向后吹起福地樱痴的头发,映出他眼瞳深处的暗光。
面对?这实打实的一击,福地樱痴的表情?异常平静。
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拳头,就在重击即将砸下的刹那?,福地樱痴的眼神一变。
“锵——!”
雪白的长刀出鞘,挥动之间,杀意顿生。
福地樱痴不躲不避,以百倍的斩击,赫然对?上眼前的雷霆重击!
轰!
两股恐怖的力量撞击在一起,霎时间,同?样沉重的威势竟然隐隐呈现出撕裂空间的架势!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扭曲,空间发出无声的哀鸣。
一道又一道难以匹敌的聚合冲击在两人的攻击处爆发,激荡起无数透明的余波,在周遭接连爆裂。
呯!呯!呯!
不过短短数秒,两人已交锋数百回合。
“呯!”
在又一次的猛击后,这一回,中原中也竟然就这么抬起手臂,打算以血肉之躯,徒手去接敌人斩来的赫赫刀光!
这是死路。
是一条愚蠢的、鲁莽又不自?量力的死路!
然而下一秒,预想中的鲜血四?溅、残肢尽断的惨象并没?有发生。
刀光斩击在青年的手掌上,一瞬竟然发出‘铛’的金石相?撞的巨响。仿佛刀兵相?接之时的凶狠,隐隐有金属的明亮火光在交接处绽开。
“哈。”
与此同?时,一个像是嘲讽的冷笑响起。
福地樱痴看到中原中也的唇畔勾起,脸上的笑意徒然扩大?。
青年钴蓝色的眼瞳眸光森然,眼中闪烁着近乎残忍的冷光,像是彻底探清猎物底细的凶兽,终于露出森白尖利的獠牙。
糟了!
到底是被称为‘活着的战神’的男人,福地樱痴的瞳孔骤然一紧,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不对?。
但太迟了——
“没?猜错的话,你?的异能是把武器的威力增至百倍,是不是?”
中原中也单手抓着砍来的刀刃,洞悉破绽一般,对?福地樱痴轻轻一挑眉。
刹那?间,福地樱痴的脸色骤然。
他感到手中的刀被猛地卸去重力,分明是增强百倍的斩刃,这一刻竟然比薄纸更轻!
福地樱痴想也不想地松手,弃刀后撤!
而也就是这一瞬间,长刀又涌现起无限的威赫力道。
它在重力的操纵下横生而起,以千倍、万倍的重力反向挥刃,斩向敌人!
轰隆!
恐怖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般撞来,这一次,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福地樱痴身上,避无可避!
“……咳哈!”
一瞬间,福地樱痴浑身的肌肉乍然崩裂,鲜血淋漓。
他在可怕的冲击下向后飞出数十米,轰的一声砸在隧道的墙上,随即狼狈地摔进?瓦砾碎石里,被松动砸下的巨石活活淹没?,半天没?有一丝声息。
但中原中也没?有放松警惕,也没?有上前追击。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浑身的肌肉紧绷,双目紧紧地盯着倒塌的碎石堆,仿佛在等待什么。
果然,下一秒——
【】【】——!
伴随着一声极其细碎的摩擦。
就像是蝴蝶轻轻扇动起翅膀,却?掀起大?洋彼岸的风暴。
极短的一瞬间,中原中也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秒猛地跃起!
几乎是在他行动的刹那?,一柄紫色的刀光凭空闪现。
刀光如?同?切割豆腐一样,‘哗啦’一声,斩碎了中原中也此前站立的位置,显露出背后如?绞肉机般,不断旋转的龙卷刀光。
如?果中原中也没?有避开那?一下,或是选择追击上前,此刻,他恐怕早已被骤现的刀刃削成肉泥。
但危机远没?有结束——
见斩击落空,切割地面的刀刃瞬间消散。
眨眼间,刀光一闪。
一段刀刃骇然出现在中原中也的背后,于虚空中刺出,对?准重力使的后心?凶狠扎下!
任何一个擅长体术的武者,都清楚地明白一个常识——
人处于半空中时,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
它意味着身体完全浮空,找不到任何施力的支点。
因此,如?果这个时候被攻击,通常只有一种结果。
【陷阱!】
中原中也的瞳孔紧缩。
他的腰部猛地往下一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姿势生生避开了背后的刀光,又在几次灵活闪避后,平稳落地。
而作为反击——
中原中也猛地抬起眼,下一秒,一个庞大?的重力领域拔地而起,仿佛一张无形的天网覆盖整个空间,碾碎妄图逃走的普希金,朝着福地樱痴的所在直直罩下!
轰!
顷刻间,碎石与钢筋在重力领域下湮灭成灰。
在那?之后,本该是藏身其中的福地樱痴,但中原中也的异能却?落空了。
那?本该是毫无转圜余地、绝对?无法避开的杀招,然而重力一空,没?有如?往常一样发挥该有的作用,碾碎敌人……
不对?,他的那?一击确实碾碎了福地樱痴,但是——!!
一个模糊的灵感在中原中也的脑中闪过。
与此同?时,灵感还伴生了一股极度不祥的直觉,在中原中也的心?头骤然浮现。
它无限逼近阴影。
一瞬间,让中原中也的寒毛直竖,仿佛有钟声在他的耳边撞响,敲出死亡的预告!
【神刀·雨御前】
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于虚空响起,中原中也猛地睁大?眼睛。
这一刻,仿佛时间发生了诡异的倒流。
似曾相?识的情?景再现。
本该平稳落地的重力使又一次回到半空中,惊险地躲过了背后的刀光。
然而这一回,背后袭击而来的刀光不是凝结的紫色刀意,而是那?把早先被福地樱痴弃置的长刀。
至于真正的杀机——
噗嗤。
几乎没?有给中原中也任何思考的时间,一个很轻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很轻,但又带着沉闷。
就好像有什么人的胸口被利刃贯。穿,刀尖扎进?血肉时发出的闷响。
“……”
死寂般的沉默里,中原中也瞳孔颤动地低下头,发现那?把紫色的刀刃从自?己的胸口穿出,一半沾染着鲜血,一半隐没?在空气?里。
就像是传送一样,一半刀身连带着刀柄消失在虚空里,被一只手掌握住。
而这个握刀的人……
“咳!”
中原中也的眼前发黑,失去力气?般重重地摔在地面。
与此同?时,像是担心?这样的伤势还不够致命,扎在中原中也胸口的刀刃被人狠辣地一转。
贯。穿伤被二?次撕裂,大?量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浸满了中原中也的全身,隐约能见到胸腔内跳动的心?脏。
“果然,和费奥多尔的情?报一样。”
“只要从视线外部攻击,你?就没?时间使用重力……港。黑的重力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改掉【羊】时期的坏习惯啊。”
福地樱痴的声音从隧道的深处传来。
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手中握着一把奇异的紫色长刀,朝着中原中也走来。
连番的恶战下,福地樱痴的身上同?样破开了无数伤口。
最?严重的一击在额头。
此前裹挟着千倍重量的攻伐,几乎摧毁了福地樱痴的大?半颅骨,连带着右边的头颅似乎也瘪了下去,不断从豁开的血洞里淌下汩汩黑血。
这对?常人来说,本该是战意丧失的致命伤,然而福地樱痴仿佛没?事?人一样。
他双目清醒地看着重伤的中原中也,握刀的右手猛地一抽,骤然拔出了深陷在青年胸口的刀刃。
“……!!”
剧痛让中原中也的呼吸一滞,钴蓝的瞳孔似乎也涣散了一瞬。
不过很快,中原中的神智又重新聚集起。
他盯住不远处的福地樱痴,神情?森然却?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不需要这副吓人的表情?,港。黑重力使,我不会折磨你?为乐。”
福地樱痴没?有理会额头破溃的伤势。
他执刀的右手轻轻一横,像是展示一样,把紫色的刀刃举起横放于胸前,锋利的刀尖遥遥对?准中原中也的心?脏,
“这把刀名为【神刀雨御前】,是一千五百年前,由一位异能锻造师打造的时空剑,能跨越空间,将刀刃送往远处。”(①)
“你?该感到荣幸,港。黑的重力使,我曾击败过上百个异能力者。你?是第一个迫使我主动拔出它的人,现在看来,也是最?后一个。”
“有遗言吗?出于对?敌人的尊重,我会把它和你?的头颅,一起转交给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