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过去的很多时候,云初末总是站在阁楼的雕窗旁,注视着夕阳发呆,身姿落寞而孤独,全然不是他平时恶劣使坏的模样。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是那位死在他怀中的姑娘,还是那天的花海中,染红天际的似血的残阳?
世人常常会说哀莫大于心死,她从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最多不过就像云初末这样,保持着渺茫的希望,却又要一次次面对失去挚爱的悲伤。
他不惜损耗万年的修为来凝聚精元,后来更是为了夺回被绯悠闲抢走的精元,几经生死,差点儿赔上了性命,现在呢?一次次地替人画骨重生,一次次地承受重创,在获取灵魂和自己的安危之间,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有时候,她真羡慕那个叫作姝妤的女子,看着云初末重伤昏迷时低声呢喃的模样,那一刻,简直羡慕到嫉妒。
可是云初末又知不知道呢?在他为姝妤出生入死的时候,一直有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看到他受伤会掉眼泪,望着他承受天谴和反噬会担惊受怕,她只是云皎,一个身份不明、前尘不知的人。因云初末的一时好心收养,有幸保持年轻的容貌,甚至又何其有幸,他能允许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悠悠百年,她不知道云初末在自己心目中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不过她却知道,至少他受伤,她会难过;他不见,她会着急;若是有天他死了,或许她会像绯悠闲一样,走遍天涯海角,等到走累了,不想再流浪下去,她的生命也该就此终止了。
可是对于云初末而言,她又是什么呢?每当遭遇危险,看到云初末赶来救她的时候,她就会莫名地感到欢喜,她是那样害怕自己被云初末丢下,在这个世间,她只认识云初末一人,也从来只在乎他一个。这份“唯一”在云初末看来还是不够沉重吧,他的世界还有另一个人支撑,即使没有她又会怎么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在,他就永远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雪域的风渐紧,乌云布满了天空,茫茫天地之间,滚滚的浓云像是要朝着木屋这边直压下来,乌云掩映的长空之上,依稀可以听到沉闷的雷声,云皎心头一跳,连忙站起来跑到屋前的空地上,仰头望着四周突变的异象,俏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倘若是在明月居,云初末至少还有结界的保护,而且长安街上到处都是人,即使会有天谴也不会太过严重,可是在毫无人迹的妖界雪域中,这里的天谴和当初毁灭银时月的雷电之劫相比,竟然相差无几。
一声巨响震动了长空,云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一道雷电从天空直引到木屋上。木屋外已被云初末用灵力护住,薄薄的一层灵力看起来脆弱无比,却将那道雷电生生地挡了回去,在强大的毁灭力量之下,木屋竟然没有丝毫损坏,只是外层的灵力不受控制地轻荡了几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稳定。
云皎心里害怕,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寒风强劲,裹着冰雪呼啸而来,像是凛冽的刀剑割痛了她的脸颊,天谴还在继续,雷电不断地袭击着木屋,恍若要将木屋里那个逆天而行的人顷刻化为灰烬一般。守护的灵力每遭受攻击便紊乱一次,眼见着天谴的力量越来越强,雷电袭击也越来越频繁,那道灵力仿佛受到什么指引般,瞬间向外扩增了一圈。
大雨倾盆而下,浅紫色的灵力像是易碎的水泡在风雨中飘摇,天谴的力量撕裂长空,电闪雷鸣,不断地攻击着脆弱的灵力层,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它倾轧劈碎。云皎心绪大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天谴之力削弱一点儿,就在仓皇无措之时,一个念头忽然跳进了她的脑海。
天谴之力不会殃及无辜的人类,如果她愿意以身体为云初末挡下天罚的话,说不定能为他减少一些痛苦。想到这里,云皎不带迟疑地走向了木屋,因外围被灵力包裹着,所以她根本进不去,只能以人类之躯拥抱着正被雷电攻击的灵力层,这就像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直接置于天谴之下。
这个办法果然可行,在她接触到灵力层的瞬间,天谴之力便小了许多,不过加注在灵力层上的力量,也通过灵力攻击着她的身体,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让云皎脸色煞白,就像将血肉身躯寸寸撕裂了一般。她很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不可忍受的痛苦令她哽咽出声,她很害怕,很想躲在云初末的身后,可是现在,她却找不到他。
守护木屋的灵力和云初末紧密相连,所以云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反噬和天谴之力早已达到他能承受的顶峰,透过连接的意念,她看到绯悠闲的身体泛着淡淡的白光,白光之中蓬勃的生机肆意流窜,而云初末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为那具泥塑的身躯不断输送着灵力,阴柔精致的脸在灵力的光亮中惨白耀眼,却依旧那么清俊逼人,温柔绝艳。
感受到云皎的存在,正在施法的云初末一愣,意识到她正在做些什么,向来温和的神情突然变得暴怒:“云皎,让开!”
云皎死死地拥抱着灵力层,在大雨中倔强而又决然,带着哭腔:“我不!”
云初末沉沉蹙眉,所施法术正是到了紧要关头,若是此时分心,必将会遭到更严重猛烈的反噬,他强忍着疼痛以意念控制一道灵力,朝着外面的云皎打了过去,云皎只觉得一股压抑的力量向自己直扑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了出去,飞身摔倒在木屋前的雪地之上。
与此同时,回应给云初末的反噬之力陡然增强,在他的胸口沉痛一击,云初末承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森白的手指微微颤抖,依旧勉强撑着精神给绯悠闲输送灵力。
云皎趴在雪地上,望着再度被雷电猛烈袭击的木屋,她艰难向前爬了几下,放声大哭:“云初末,云初末……”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谴所带来的雷电也逐渐失去了踪影,天空开始变得清明,只能听到偶尔来自远方的闷雷声。云皎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守护木屋的灵力终于达到枯竭的尽头,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破碎在寒风的轻拂中。
她赶忙从雪地里爬起来,朝着木屋冲了过去,此时的木屋一片狼藉,桌椅板凳的碎片散落满地,而云初末被先前的那道反噬之力震飞出去,身体撞到墙壁摔倒在角落里,唇角流出血迹,素白的衣袍上染着血污,斑斑点点,像是冬日里悄然绽放的红梅。
云皎连忙跑了过去,小心地把他抱在怀里,见云初末的双目轻轻合着,偏着头靠在她的肩上,似乎陷入了昏迷,她更是担忧害怕,带着哭腔唤了一句:“云初末……”
云初末没有回应,白皙精致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呼吸浅淡而无力,像是一吹即散的薄雾轻纱,他的身体冰凉,细腻修长的手从银线流云的衣袖中无力地垂出来,虚弱而苍白。
四周寂静得可怕,即使隔着墙壁也能听到外面寒风的呼啸声,云皎下意识地把云初末往怀里揽了揽,脸颊贴着他冰凉的侧脸,低低地哽咽道:“云初末,你不要吓我……快起来啊……”
良久之后,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紧接着她听到虚弱无力的声音,明明已经伤得这样重,却还带着玩世不恭的调笑声:“我都伤成……咳……这样了,你要我怎么起来……”
云皎听到他的回应,心中瞬间填满了欢喜,她放开云初末,焦急地捧着他的脸:“云初末云初末,你醒了?”
云初末脸色苍白,精神恹恹的,他注视着云皎的脸庞,陷入了一阵失神,片刻之后才缓缓伸出手去,替她擦去了挂在腮边的泪珠,清俊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喃喃地说:“云皎,真好……”
云皎不由得皱眉,想到他竟然不顾生死,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现在又来说这样没来由的胡话,脸色立即沉郁了下来,向来温软的语气也生冷了几分:“受这样重的伤,居然还能活着,是挺好!”
云初末闻言缓缓笑了,苍白阴柔的容颜显得更加凄楚苦涩,他沉静地垂下了眼帘,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语气虚弱得几乎细不可闻,他的表情怔怔的,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只顾喃喃地说着:“云皎,没想到你还会在意我……”
云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云初末的脸,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迷离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便只当他是伤得太重,喃喃自语地说着胡话,她架起云初末的胳膊,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起来,我扶你到那边去。”
她把云初末扶了起来,走到木屋的软榻边让他躺了下来,由于软枕和锦被都被震飞,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所以云皎坐在软榻的一旁,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或许这样能令云初末感到舒服一些。
一下子承受了这样厉害的天谴和反噬,云初末果然伤得很重,精神恹恹地靠着她,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但是没过多久又惊醒过来,迟疑地打量着视线所及的房间,虚弱地轻咳一声,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力气:“云皎,这是哪里……”
云皎揽着他的肩膀,尽量保持着云初末的体温,轻声提醒他:“你忘了,这里是雪域,你刚刚才为绯悠闲画骨重生。”
云初末脸色依旧苍白平静,他沉吟片刻,恍惚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呢喃道:“我有些累,等我睡醒了,就带你回家。”
云皎抱着他,脸颊贴着他冰凉的侧脸,轻轻地回答:“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不要睡太久。”
云初末虚弱地轻咳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身子往后一顿,靠在云皎的怀抱里,门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只能听得到寒风的呼啸声。云初末这期间醒过好几次,不过他现在身负重伤,连脑子也糊涂了许多,每次都要问这个地方是哪里,好在经过云皎一次次提醒,他总算记得自己正身处雪域,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仅睡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冰凉的身体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动作牵扯到内伤,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一般,他轻咳了一声,虚弱地问道:“云皎,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皎静坐了许久,只觉得全身僵冷,却一动都不敢动,她抱着云初末,耐心回答:“你才睡去不久,再睡一会儿吧。”她顿了顿,把云初末冰凉的手指拢在手心,细致地揉搓着,试图给他一些温暖,继续安抚道,“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云初末淡淡地“嗯”了一声,靠在她的怀抱里,却没有再闭上眼睛。云皎感觉到他的清醒,担忧地蹙了蹙眉,轻声音问:“你不想睡了吗?”
云初末虚弱地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注视着云皎淡绿的衣裙,又露出一个安心温暖的微笑,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将云皎的手轻轻握住:“云皎,同我说会儿话吧。”
云皎想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云初末,你觉得今年的长安会不会下雪?”
云初末没好气地闭了闭眼,语气却很是清淡:“长安哪一年没有下雪?”
云皎微微嘟起了嘴,嗫嚅着:“我是说,会不会下很大很大的雪。”
云初末目光幽凉,脸上平静如水,他沉默片刻,淡淡地说:“应该会吧。”
云皎顿时来了精神,水灵灵的眼睛晶亮无比,她偏过头看着云初末,露出最讨人喜欢的无辜表情,像撒娇一般:“那到时候,你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云初末闻言缓缓笑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如此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好不好吗?”云皎轻轻地蹭了他一下,很是委屈地控诉道,“以前小的时候,你也没有陪我堆过雪人啊。”
云初末神情疲倦,却好像很享受现在的情景,所以强打着精神与云皎说话,听她这样委屈不满地抱怨自己,他的笑容顿时在眉眼间荡开:“好啊。”
见他答应,云皎立即露出一个欢天喜地的表情,试探道:“你说的是真的?”
云初末轻咳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何时骗过你了?”
云皎连忙改口道:“没有,没有,云初末你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听说凡间有个叫季布的人,最是遵守承诺讲信用,显然他和你一比,简直就差太远了!”
云初末立刻被她逗笑了,若不是现在有伤在身,早就用折扇敲她的脑袋了,他无可奈何地叹息道:“你啊,就知道口是心非。”
“哪有!”信誉惹人怀疑,尊严被人践踏,云皎垂死挣扎,极力地辩解道,“这绝对是我的肺腑之言!”
经她这么一闹,云初末紧绷的思绪顿时放松了不少,他打了一个哈欠:“我再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
云皎轻轻“嗯”了一声,略微调整坐姿,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云初末呼吸轻浅,熟睡之中的模样温暖好看,此刻他躺在云皎怀里,没有丝毫防备,云皎低下头看了云初末一会儿,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门外。
因云初末重伤,暂时还无法回到明月居,他们便在绯悠闲的木屋中住了下来。云皎忙活了几天,终于把狼藉混乱的房间整理干净,还在屋子里找到一些人类用的器皿,想来是当年沈阙住在这里的时候所留,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做饭。
雪域里除了冰河中的鱼,也没有其他可以用的食材,云初末的精神一直不好,吃的东西也少之又少,看起来还要耽搁很长时间。好在妖林中的妖都不怎么朝这里来,不然以她和云初末现在的情况,一只小小的山妖精魅就有可能令他们陷入困境。
这天,云皎端着刚刚炖好的鱼汤走进木屋,见云初末靠在软榻上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走过去,试探地问:“云初末,你的伤好些了吗?”
云初末回过神,望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即将目光看向了云皎手里端着的碗,又轻咳道:“我不觉着饿,以后只管做你自己的就好,不必端给我。”
云皎很不乐意地撇了撇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撇着鱼汤上面的油花,给他盛了一勺递到唇边:“你不吃饭的话怎么可能会好?告诉你,这锅鱼汤我可是炖了两三个时辰呢,你今天必须喝完它!”
云初末迟疑了一下,还是喝了下去,又斜斜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那么有本事的话,先喝完它给我看看?”
云皎顿时心虚,讪讪地辩驳道:“哎呀,哎呀,我今天吃饱了嘛!剩下的那些全部都是给你留的。”
云初末不甚在意地笑了,望着她撒娇耍赖的模样,苍白虚弱的面容有了些暖意,仿佛又在失神回想着什么,隔了良久才淡淡道:“以后不许再做傻事了,天谴之力,岂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听他提起前几日的事,云皎消沉地耷拉着脑袋,低声嗫嚅道:“我害怕你受伤嘛,要知道万一你有事,我也逃不了。”
云初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眸中沉寂幽凉如水,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种时候云皎就会感觉他特别温柔,一点儿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他顺势靠在软枕上,语气甚是清淡:“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云皎一呆,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云初末,显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云初末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慢慢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出事,我也不会好过。”
这样的解释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的好。云初末感觉有些挫败,默默叹了口气,神情之间似乎在懊恼自己的胡说八道,云皎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尴尬,作为把“拍云初末的马屁”作为第一要务的她,立即端起鱼汤,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再吃一些吧,若是凉了就不好了。”
云初末见她没有反应,心里果然放松了不少,他甚是疲惫地摇了摇头,闭目道:“先拿开吧,我现在还吃不下。”
炖了好几个时辰的鱼汤,对方却没有胃口和心思,云皎挫败消沉地“哦”了一声,闷闷地站起身,刚走到门口,抬眼就见一道人影正朝木屋这边走过来。朦胧的雪光中,只能看到一袭赤红的衣裙,在银装素裹的雪地里显得极为晃眼,等这个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
黑色的羽毛绾着墨发,妖异诡艳之中,偏偏又带着清冷决然的尊贵与慵懒,曼妙优雅的身姿不紧不慢地走在大雪中,雪花落在墨发上融化成细密的水珠,她却好像浑不在意一般,依旧步调不变地前行着,不时还精神恹恹地伸手打着哈欠。
云皎望着这个人的身影似乎看到了希望,她连忙迎上去,用甜甜的声音轻唤道:“姐姐,姐姐……”
阴姽婳停住脚步,偏头打量着向自己跑过来的人,顷刻间惊奇地笑了:“咦?小丫头,又是你……”
她朝雪域四周望了望,疑惑地问:“长离呢?他不在此处吗?”
听她提起云初末,云皎欣喜的小脸顿时变了脸色,嘟着嘴道:“云初末现在受了重伤,姐姐,你有办法帮他吗?”
原本以为阴姽婳的性情虽然古怪,但是对云初末也算是有些情义,这样简单的请求她应该不会拒绝,没想到阴姽婳立刻侧过身,仰着头负气一般:“不要!不懂得尊敬姐姐的弟弟,死了才好呢!”
云皎一阵头疼,连忙劝慰道:“没有啊,云初末其实还是很……在意你的。”
阴姽婳闻言立即转过身,显然被这句话所取悦,望着云皎的目光晶亮,凑过来试探地问道:“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他好像更在意你呢!”
云皎连忙摆手,笑嘻嘻地回答:“怎么会呢!我只是他的婢女,你可是他的姐姐啊,我们两个之间,他当然是更在意你一些了。”她斟酌了一下,话锋陡转,“不对,不是一些,是很多才是!”
阴姽婳手指抵着下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云皎的话,片刻之后,露出沾沾自喜的笑容:“说得也是,长离他一向最在意我。”
云皎默默嘘了口气,想要哄好这位不靠谱的姐姐还真是不容易,她趁机建议道:“姐姐,姐姐,你现在可以去看云初末了吧?再晚一些,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然而阴姽婳似乎没有那么着急,反而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云皎,慢慢道:“若想要我救他的话,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想到这个剑灵曾经把自己视为食物,云皎立即警觉地退后了一步,绷着脸色:“你要干吗?!”
阴姽婳倏忽笑了,倾身捏了一下云皎的脸颊,嘟着嘴不乐意地道:“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云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我还真是怕呢!”
阴姽婳手指抵着唇瓣,似乎在考虑交换的条件:“嗯……想要我救长离的话,那你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我好了。”
“什么?!”云皎激灵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两步,斩钉截铁道,“我才不要!”
阴姽婳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这样啊,我现在就去把长离杀掉。”说着,还真向前走了几步。
“姐姐!”云皎一声断喝喊住了她,小身板泄气地缩了缩,表情显得很是委屈,“可不可以换一个条件啊?”
阴姽婳精神困顿,全然看不出担忧弟弟的神情来,漫不经心地答:“没有别的条件了,你也不必担心,反正我现在又不会要你的命,或许哪天我高兴了,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你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把你和长离都杀掉哦。”
面对阴姽婳的威胁,云皎露出最天真可爱的笑脸,不遗余力地拍马屁道:“姐姐,你看你长得那么美,修为也很高,一定笑口常开,青春永在!”
阴姽婳轻轻地笑了一声,又捏了一下她的脸:“你倒是会说话啊。”
首次得到阴姽婳的夸奖,云皎还懂得谦虚:“哪里哪里,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她正说着,抬眼见到阴姽婳脸上的神情逐渐阴沉下来,不由得也跟着紧张道:“怎么了?”
阴姽婳转头看向云皎,沉声问:“长离在哪里?”
对于阴姽婳的反应,云皎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顺势一指:“就在这间木屋里啊,不然还能在哪里?”话还没有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听到巨大的碎裂的声响,一道赤红的身影翩然冲进木屋中,还将木屋的大门撞碎了好几块,一时间碎木与尘土飞扬。
云皎见此情景,不由得仰天叹了口气,很是苦恼地捂了捂脸,显然对阴姽婳这个总是不靠谱的人不太信任,不晓得把云初末交给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木屋中,云初末看着突然出现的阴姽婳,又瞥了一眼被她撞坏的木门,愣了片刻,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一会儿记得把门修好。”
再一次被自己的弟弟嫌弃,阴姽婳的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她注视着云初末的目光满是疼惜,跷起兰花指,以长袖掩着自己的俊脸:“长离,你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让作为姐姐的我,好心疼呢!”
云初末冷冷地哼了一声,神情间淡漠而疏离:“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你好像很失望呢!”
他的话刚说完,阴姽婳立即换上了欢天喜地的表情,又有些不好意思:“还真是无趣呢,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一只脚踏进房间的云皎听到这番对话,动作顿时僵住了,呆呆地望着这对诡异的姐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上古时期活过来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云初末和阴姽婳注视着彼此,双方对峙的局面很紧张,云皎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气氛不对的两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她认识阴姽婳的时间不长,但是隐约能感觉到云初末对自己的这位姐姐似乎有些忌惮和警觉,而阴姽婳对待云初末,时而好得不得了,时而又会莫名其妙地冷漠疏离。她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大致是这两个人活的时间太长,所以感情才会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微妙。
云初末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云皎,语气清淡:“云皎,你先出去。”云皎迟钝地“啊”了一声,看向云初末,又看了看阴姽婳,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见云皎离开,云初末才把目光转向阴姽婳,警惕地问:“你来做什么?”
“这个啊……”阴姽婳的容颜里绽放出最明艳的浅笑,望着云初末,“听说你受伤了,我来救你啊。”
云初末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需要。”
见到心爱的弟弟居然这样拒绝自己,阴姽婳神情凄楚决然,低垂的眼帘看起来都快要哭了,不紧不慢道:“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绝情,再怎么说你我也曾相伴数万年,你连自己的姐姐都信不过吗?”
云初末因为重伤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虚弱无比,然而对待阴姽婳的态度却由始至终是冷淡和强硬:“不管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我警告你,离我们远一点儿,不然……我一定毁了你。”
阴姽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这个‘我们’里,也包括那个小丫头吗?”
她伸手把玩着自己的墨发,唇角勾起嫣然美艳的笑意,然而眉目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怜悯与温情,像是一位给予启示的神女:“长离,混沌之井才是我们命定的归宿,你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抛弃了我们,姐姐还真是不开心呢!”
云初末听到此,望着阴姽婳的神情又多了几分忌惮,试探地猜测道:“你为什么而来?想把我和阳炎带回去吗?”
不待阴姽婳回答,他首先冷笑了起来,声音清淡疏离:“命定?什么是命定?我长离的命从来容不得别人做主。”
阴姽婳闻言蹙起了眉,看上去似乎在教训不听话的弟弟:“你难道忘了赤水女的诅咒?再留恋世间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除非三大灵剑同时被封印于混沌之井,否则我们身上的争斗和诅咒将永远无法停止。长离,你想让我们连同天地一起覆灭吗?”
天地创立之始,赤水女借助三大灵剑的力量制造万物之后,由于担忧灵剑之力会危害世间,于是分别对它们下了永远也解不开的诅咒。除非三大灵剑齐聚被封印于混沌之井,否则三界的争斗将会永无止息,而关于灵剑的悲剧和噩梦也将不断重演,直到天地崩塌,万物毁去,到时候灵剑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是一个极为恶毒的规定,却很有效地遏制了灵剑对于世间的影响,那些追求原始力量的人在打灵剑的主意之前,也要好好想一想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得到灵剑只为强大自身,然后在世间闯荡出一番功业,可是倘若连性命和天地都没有了,所有的牺牲和追求也就没有了意义。至少除了万年前的大魔女战姝妤和天神临渊,还没有人愿意付出失去性命和毁灭天地这样的代价。
云初末脸色冰冷,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感情:“我早已脱离三界,世间万物与我何干?既然赤水女这般在意天地人间,当初就不该立下这样的诅咒,以为我会为了所谓的苍生,甘愿被封印在混沌之井吗?凭什么?”
阴姽婳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神剑阳炎、妖剑阴姽和魔剑长离,虽创生于同一个地方,由同一个人铸就出来,然而性情却大不相同。长离一直是他们中最深沉寡言的,甚至可以附身在魔剑中几万年都不曾现身,他对万物生灵,哪怕是自己的主人都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就连相伴万年的他们都不知道他在乎什么,喜欢什么,或许就连铸就了创世灵剑的赤水女都不知道,附身于长离剑中的剑灵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甚至她曾经想,或许对于长离来说,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他从不曾在意过任何东西,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现在面对这样的云初末,让她在恍惚之间仿佛触摸到了真正的长离,平静如水的外表下,掩藏的其实是一颗狂妄反叛的心,他不甘承受宿命的诅咒与束缚,即使鱼死网破也不要听从赤水女的安排。天地有情,赋予万物以生命,身为万物之源的创世灵剑,又何尝不是万物的一种,为何偏偏要他们永生永世地被封印在混沌之井?
一个人的生命与千万人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世人常常会牺牲小我来成全大局,殊不知这样的设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他们是创世灵剑,是万物之源,然后呢?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心甘情愿地被封印在黑暗深渊吗?
可是天意却还是如此安排了,不由分说,也容不得他们反抗,千千万万年之中,诅咒从未解除,就像围绕着创世灵剑的争斗从未停止。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如何才能终止自己身上的悲惨与厄运,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诸多的痛苦与噩梦,究竟源于何处,因为从他们创生开始,便已注定了这样沉重而绝望的结局。
凭什么,凭什么呢?凭着赤水女的一番苦心安排,凭着命轮的一句天道如此,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这是属于万物的美好,不是他们的,创世灵剑,生来便负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因此只能被封印在冰凉荒芜的幽暗深渊。这是宿命残酷无情的选择,要么以这种形式的死亡,换来某种意义上的生存,要么轰轰烈烈地活着,最后带着天地与万物一同迈向死亡。
阴姽婳微微蹙眉,用沉重的声音开口:“即使你有不满,即使你不甘,那又能怎样呢?长离,不要再执迷不悟,妄图与天命相抗。”
云初末依旧没有看她,神情孤傲而清冷:“天命?有人相信的那才叫天命,我从不知道什么是天命,你想被封印,你想拯救苍生,那是你的事,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阴姽婳目光冰凉,带着怒意说道:“我们是一起的……”
云初末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清淡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感情:“从很多年以前就不是了,或者说,从我们创生的那天开始,就注定我们不同。”
见长离一意孤行,阴姽婳的脸色沉郁了不少,长离剑不愿回到混沌之井,这就意味着她也将得不到安宁,她冷着声音道:“就算你不在意自己,那战姝妤呢?逆天而行,你以为真的可以更改宿命?她注定永生永世要在地狱中受苦,即使是你,也不可能拯救。”
听到阴姽婳提起战姝妤,云初末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素白的身形瞬间闪到阴姽婳的面前,带起一阵冷风,虽然身受重伤,动作却依旧敏捷迅速,他的手臂抵在阴姽婳的颈间,以狠厉的力道将其抵到背后的墙壁上,低沉的声音阴寒而威严:“我警告过你,不要接近她,否则我一定毁了你。”
阴姽婳静静注视着云初末,幽静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片刻后“扑哧”一声笑了,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很是不乐意道:“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云初末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位非敌非友的姐姐有些无可奈何,他警惕地打量阴姽婳片刻,随后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伤痛由于方才猛烈的动作又严重了几分,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侧过身虚弱地轻咳了几声,连气息都紊乱了一些。
阴姽婳见此情景,顿时心疼得不行,诡艳的容颜里偏偏带着孩子气的清澈与天真,微微嘟着嘴:“看吧,不听姐姐的话,可是会吃亏的哦。”
云初末又咳嗽了几声,皱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闭嘴!”
阴姽婳立即伸出手指覆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委屈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无辜的小孩,见云初末艰难地走向软榻,她趁机说道:“你伤得这样重,我来为你疗伤吧。”
云初末蜷着一条腿靠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闭目养神,听到阴姽婳的建议,语气淡漠地拒绝道:“不用。”他刚刚说完,只觉得身体一僵,顿时心中懊悔,居然一时大意遭到阴姽婳的暗算,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了。
阴姽婳翩然走到他的跟前,倾身望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扬扬地笑了,微凉的手指又在云初末的俊脸上捏了一把,轻笑着道:“我的弟弟还真是可爱呢,不过就是调皮了一些,这样快就忘记姐姐说的话了吗?不听姐姐的话,可是会受苦的哦。”
云初末沉沉蹙眉,绷着的一张俊脸阴寒如冰,声音更是冷得令人发抖:“阴姽婳,等我复原之后,一定砍了你的手。”
“哎呀,你怎么可以对姐姐这样凶……”阴姽婳委屈得都快要哭了,又不知死活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体,她往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屋内泛起赤红的灵力,地上的碎木受到驱引逐渐集聚起来,被她撞坏的两扇门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昏暗的房间内,阴姽婳的周围泛起赤红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身侧像是寂静燃烧的烈火。她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红芒,不紧不慢地抬起了手,来自亘古时期纯粹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云初末的体内,流紫和赤红的灵力缠绕纠结,丝丝缕缕地游走在半空中,屋外的云皎仰头看到这一幕,不知不觉地怔住了神。
三天后,云皎默默地接近软榻上僵坐着的人,试探地问:“云初末,你现在还动不了吗?”
云初末的脸色已经沉郁到极点,反问道:“你说呢?”
云皎很不是滋味地扯了扯唇角,当日求阴姽婳过来为云初末疗伤,没想到这位不靠谱的大姐临走之前居然忘了把他放开,导致云初末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三天,到现在还无法活动身体。想到这里,她偷偷地瞅着云初末的侧脸,心虚中又有些幸灾乐祸,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云初末狼狈挫败的样子呢,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觉察到云皎的小心思,云初末瞥了她一眼,语气很不好地说:“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呢!”
云皎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云初末你真是受苦了,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是痛定思痛,痛不欲生!”
觉悟到现在正是她表现温柔体贴的好时机,云皎揉了揉两边的脸颊,把即将绽放的笑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深呼了一口气,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坐到云初末跟前,水灵灵的大眼睛仰望着他,露出最纯真无辜的表情:“云初末,你的身体酸不酸?”
云初末用幽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后闭上眼睛完全无视她的好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愿意理她。云皎顿时消沉下来,用温软的语气嗫嚅道:“好嘛,好嘛,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阴姽婳找来的。”
她眼珠狡黠地一转,迟疑道:“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好呀,至少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正说着,不安分的小手就朝云初末伸了过去,要知道自从看到阴姽婳捏过云初末的脸之后,她就一直梦寐以求眼巴巴地盼着能有这样的机会,可惜若是在平时的话,别说捏他的脸,就是不小心碰到云初末一下,他都会无比嫌弃地拿折扇敲她,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虎落平阳、咸鱼翻身的一天,她当然要抓住时机为自己报仇雪耻了。
感觉到某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向自己靠近,云初末又斜了她一眼,语气甚是恶劣:“你干吗?”
云皎的手顿了一下,偏着头很认真地回答:“云初末,你脸上有蚊子,我现在就帮你打下来。”
云初末收回目光,对身边这个笨蛋已经懒得鄙夷了,他挑了挑眉,调侃道:“雪域里居然有蚊子,啧啧,真是吓死人了。”
“呃……”云皎一时语塞,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话锋一转,厚着脸皮改口道,“我看错了,原来是灰尘!”
说着,又小心翼翼地倾着身体,鼓起勇气把手朝着云初末的脸上伸过去,云初末一动不动,眼神顺着她的手指移动,威胁道:“你若是敢碰我,我就把你打死。”
“哎呀,是真的有灰尘嘛!”云皎很不乐意地狡辩道,依旧坚强不屈地向云初末靠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双眼放光,云皎极力掩饰着欢喜的模样,就差流口水了。
反正他现在又不能动,有没有灰尘只有她知道,即便云初末发觉自己被骗,没有证据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相反,如果可以趁现在欺压一下云初末,她一定做梦都能笑醒。想到这里,云皎心里狂喜,就差叉腰仰天大笑三声。
云皎沾沾自喜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然而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云初末,下一刻就被人死死地钳住,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又愣愣地转头看向恢复正常的云初末,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立即扑到他的身边,手忙脚乱地抱着他的腰,求饶道:“云初末,云初末,我错了,你不要打我……”
云初末的身姿华贵优雅,皎白的衣袂顺着姿势倾落下来,此时此刻,远远瞧着还真像一个风流绝艳的贵公子,他轻飘飘地瞥了云皎一眼,鄙夷的神情中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故意挑着声音道:“哦?我怎么不知道你错哪里了?”
云皎心绪大乱,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幸好在全都招供之前,她及时想到了借口,露出最讨人喜欢的笑脸,故作吃惊道:“咦?好像又没有了呢,方才明明看到你脸上有灰尘的……”
她顿了顿,很有自知之明地跪直了身体,讨好地给云初末捶腿,趁机转移话题道:“云初末,云初末,你累不累?”
云初末阴阳怪气地哼了一下,显然没有被她糊弄过去,他顺势靠在软榻上,语气里带着玩味:“居然还想打我的脸,云皎,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云皎很无辜也很气愤,立即斩钉截铁地辩解:“哪有,我明明只是想捏一下!”她说过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表情讪讪的,完全神游在外。
云初末微凉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阴柔精致的容颜露出亲和善良的笑容,纯净美好的模样就像一朵盛放的雪莲花,意味深长地道:“原来是这样啊……”
想到云初末先前要打死她的威胁,云皎顿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小声嗫嚅道:“就一下下……”
云初末挑着眉,学着她的语气:“就一下下也不可以。”
云皎顿时耷拉下脑袋,乖乖地回答:“我知道了。”
云初末又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傲娇鄙夷地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舒服畅快地打了一个哈欠,迈步就要往外走,云皎见状,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边,凑到跟前问:“云初末,云初末,你要去哪里?”
云初末的脸色立即臭了下来,冷冷地说:“阴姽婳这个死女人,我一定要砍了她的手!”
云皎被这苦大仇深的气势惊得抖了一抖,连忙道:“已经过去三天了,想必她早已走远,依我看,我们现在应该去看一看绯悠闲和沈阙怎么样了。”
云初末的伤刚好,能不能打过阴姽婳还是未知数,若是到时候云初末不幸败在了阴姽婳的手下,他自己的性命难保不说,还得连累她一起倒霉。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虽然只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弱女子,但也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天知道阴姽婳不靠谱起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惨绝人寰的事情。
云初末闻言想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
云皎顿时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笑嘻嘻地拉住他的衣袖:“那我们快点儿走吧,没准儿在长空之境里,沈阙和绯悠闲已经遇上了呢!”
云初末斜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把自己的衣袖一寸一寸地从她手里抽出来,漫不经心地打击道:“我说过要带你进去了吗?他们能不能遇见,关你什么事?”
云皎看着云初末这要死不活的傲娇模样,特别想抓过来痛扁一顿,好在她还记得双方力量悬殊,要她去痛扁云初末,这种情况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于是她极有智慧地想到了最有用且最常用的方法,不依不饶地抱着云初末的胳膊,使劲地撒娇来回摇着:“云初末,云初末……”
云初末一阵头疼,立即露出了无比嫌弃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语气里尽是宠溺:“仅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管用了。”
云皎立即坚定地点头,就差举着小手向他发誓,然而心里却在很不服气地腹诽,把云初末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鄙视了一遍,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可是明明每次都很管用,果然云初末才是最口是心非的那一个。
木屋之中,云初末颀长的身姿伫立着,他的双手负在背后,一副云淡风轻、风流绝艳的好模样。他没有动,甚至都没见到他施法,面前的空间里就出现一道奇异的细痕,仿佛把空气生生撕裂了一般,随后细痕越来越大,不消片刻就扩张成一面与人齐高的平镜,平面之上泛着淡金的光芒,依稀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
云初末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走进了光亮之中,云皎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身体没入的瞬间,异域的平面也跟着越缩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了踪影。木屋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般。周围冰冷寂寥,唯有屋外的寒风呼啸不止,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着,无言的美,永恒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