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黍苗(2 / 2)

给使架起了篝火,晚宴时间临近,李玉翎打发了众人,回了营帐,李京鸾绷着一张脸坐在几前。

那不高兴的神色,像是和天狩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说你能不能省点心,”李京銮抱臂,“你都多大人了,还能掉猎坑里!”

“吾五岁时候就不会摔跤了。”

李玉翎:“……”

“掉猎坑里就算了,天黑了还不知道出林子,吾都知道。”

李玉翎捏捏他腮边:“还管到你阿姊头上来了。”

李京鸾掐腰:“吾是太子,未来全天下都归我管,当然也能管你。”

小孩一个眼神,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跪在李玉翎面前:“他叫廿二,从今日起,担任你的亲卫总管。”

“廿二,以后一步也不许离开公主,公主在你在,公主少一根头发丝,本太子唯你是问。”

廿二应下,又朝李玉翎一拜。

还学会往她身边塞人了,李玉翎唇角勾了勾,见李京鸾始终绷着一张小脸,大有她不收人,这件事就没完没了的意思,问了几个廿二问题,勉强将人收下,吩咐央央将人带下去安置。

李京鸾哼一声,看个淘气孩子的眼神,仿佛李玉翎是那个小孩,凶巴巴吧留下一句“不省心”扬长而去。

李玉翎:“……”

陶姑姑觉得小太子爷这个做派简直太有当帝王的风范了,“殿下长大了。”

“姑姑一日要说八百次。”

“这回不一样,”陶姑姑老怀安慰道:“殿下都知道给您安排人了,小殿下心里有您呢。”

“文德皇后走的时候怎么也不闭眼,婢知道,是放心不下公主和小殿下,一直不愿意闭眼。”

“如今小殿下出落的这般懂事,公主又出落的这样漂亮,手足相望,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要怎样欣慰了。”

大约是年级越发大了,简单的几句话,陶姑姑说着又是笑,眼中又是汪了泪水,嗓子亦哽咽,李玉翎珉了下唇瓣:“姑姑近来越发爱哭了。”

“是不是这宫里的日子太苦了,”李玉翎仔细端详她两鬓,看见两边都有白发:“在这宫里蹉跎了半辈子了,吾长大了,殿下也能脱手了,姑姑何不去宫外过自己的日子,子侄孝顺,或是自己成婚生上两个孩子也行,吾给你挑个好去处,去宫外过舒服日子。”

“总之保证您下半辈子无忧。”

陶姑姑眼泪泛滥,更伤心起来:“小殿下还未长成,婢怎么能只管自己,皇后娘娘将公主和小殿下教给婢,婢一辈子都要守在宫里护着公主和小殿下。”

“姑姑可少哭,再哭眼睛要坏了。”

三两句话就要哭起来,李玉翎脑仁直疼,让穗穗扶陶姑姑下去休息,还有热闹的篝火晚宴,陶姑姑婉拒,执意要服侍李玉翎洗漱换衣裳。

穗穗捧了华美的裙子上来:“这是崔郎君刚才命人送过来的,鸟羽制的,说是抓了上千只色泽明亮的鸟羽毛所制,月舫的手艺。”

即便是李玉翎见惯了珍宝,也还是被这件衣服震慑到,触感柔然,色彩华美的鸟羽上坠满了大小一样的鸽子蛋大珍珠,在微黯的夜色下闪着夺目的明亮光泽,可以想象到,若是穿在身上,像是把月亮穿在了身上。

他鬼主意道是多,鸟羽制裙子都能想到。

这件衣裳的光华太过让人震撼,陶姑姑摸着料子道:“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裙子比这更华美了,公主要现在穿,还是留着需要之际再用?”

李玉翎盯着珍珠,睫毛扑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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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战利品丰富,堆成小山的最多一堆猎物上,每只箭尾三根白骨骷髅组成的专属徽记,碾压性的压过旁人,超出旁人太多,连一向表现出众的越王都被比下去,显的平常。

白骨骷髅,这是丞相公子萧又野的专属徽记。

崔言乐“啪”一声合上折扇,不太高兴的语气,身子折过去,搭在陈子凌肩上:“瞧把他美的。”

“你看他现在像不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陈子凌乖巧的点头:“像。”

“好酸的醋味,”侍妾美娘掩唇一笑,端起一杯酒递到崔言乐身边;“郎君可要饮一杯,能解醋。”

“光是酒可不够。”

崔言乐手伸过去,大手完全包裹住美娘的柔夷,将酒盏塞进美娘唇边,浅浅喂一口。

瓷白的酒盏,杯沿一块嫣红的口脂印。

陈子凌眼睛眨巴一下,“不卫生。”

崔言乐:“……”小呆瓜。

含着口指印,仰喉一饮而尽。

美娘一张脸红透。

右手边上的楚寒舟看的直瞪眼,果然还是洛阳城的贵公子会玩。

傅贵妃笑着给天狩帝端一杯养生药膳:“以前只知道怀化将军箭术好,原来萧公子的箭术也这样好,大唐人才济济,圣上有福气,大唐百姓有福。”

天狩帝也很满意:“后生可畏,这收获,可同怀化将军比肩。”

越王心尖一转,薄唇吐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可惜,怀化将军今日居然一只猎未狩,若是一战,今日该是何等场面。”

萧又野听的心中一荡:“陛下,怀化将军箭术高超,臣请求同他一战。”

傅云深是大唐第一高手,天狩帝对他的器重一众朝臣向来看在眼里,众人的目光随着天狩帝看过去,沉默的傅云深忽然成了焦点。

萧又野下意识握成拳,收紧,锐利,硬刺一般的锋芒射向傅云深。

虽是跪坐着,傅云深的脊背挺直如松,似乎是感知到萧又野的目光,他看过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对视。

很短暂的一瞬,傅云深唇瓣珉成一条直线,率先移开目光,起身朝天狩帝拱手:“臣懈怠射猎已久,怕是会献丑。”

萧又野很期待,再同傅云深比一场:“谁人不知怀化将军箭术精妙,到了人箭合一的地步,吾一直仰慕,现下较量一翻,为圣人助兴。”

越王跟着起哄,“大唐最优秀的两位郎君比试,吾已经迫不及待,必然精彩,你们二人究竟谁胜出一头。”

傅云深并无兴致,婉拒道:“箭术是为保家卫国,不得同人争一时胜负,此乃祖训,幼时阿耶常在耳边念叨。”

天狩帝似是被激发了兴致,抹了抹胡须,亦冒着精光,“无妨无妨,骠骑将军远在西北,去西北的折子里,朕替你陈情就是,必不让他责你。”

“陛下--”傅云深很为难。

“你呀,什么都好,”天狩帝打趣道:“别学你阿耶那个老顽固,放松一点。”

萧又野:“圣人已经有命,怀化将军还一再推辞,跟个缩头乌龟是的,难不成是怕输吗?”

“像个男人,一战就是。”

空气隐约剑拔弩张。

崔言乐毛孔都在散发着快乐:“这是要打起来了。”

陈子凌嘟囔:“不应该比试。”

崔言乐:“他们俩一战,有看头。”

陈子凌:“公主不喜欢,不高兴。”

崔言乐:“小呆瓜。”

“你是大呆瓜。”

陈子凌给他一个白眼,不理他。

楚寒舟倾身过来,压低声音:“萧公子和怀化将军是有什么过节吗?”

楚寒舟是汀源节度使,常年待在汀源,对洛阳城内的事务所知不多,“听闻怀化将军恪尽职守,人品贵重,人人敬仰,怎么萧公子像是同怀化将军有过节似的?”

当然有过节。

这过节大了去了!

别人不知道他萧又野,崔言乐可太熟知了。